全市長看了一眼沉思中的季子強,說:“所以,你還要考慮得更仔細,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說完,全市長又靠在辦公椅上閉了眼思考,手裡的筆在辦公桌上輕輕地磕,季子強幾乎屏住了呼吸,他知道,全市長就要做出決定了,當然,他不希望全市長否定他的作法,他認爲,只有走這步險棋,纔有可能制服魯老闆,終於,全市長睜開了眼睛。
全市長手裡的筆指着季子強說:“你放開手腳幹。我支持你!”
季子強會心地笑了,他的目的在逐漸的達成,他已經逼迫全市長明確的做出表態了。
全市長說:“你別笑得太早。有兩點,你必須注意。這事要絕對保密,否則,你將前功盡棄。我完全同意你的判斷,他不是一個人,他身邊的人並不簡單。”
季子強說:“我這個作法,目前,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全市長說:“其一,魯老闆沒有完全屈服,沒有和張老闆簽定轉讓合同前,不能讓第三者知道。第二點,這事不要太張揚,低調一點,我們製造打官司的假象給誰看?給魯老闆看,只要魯老闆知道就行,他身邊的人知道就行,儘量不要再擴大範圍。”
季子強點着頭:“嗯,我記住了。”
全市長又補充道:“還有一點,你要時候牢記,在這關鍵時期,處理事情要技巧些,儘量不要招惹太多的議論。”
季子強現在已經完全可以肯定了,這個全市長一點都不簡單,他含而不露,胸藏珠璣。但更讓季子強佩服的是,全市長可以把自己的銳利深深的埋藏起來,讓所有人都把他當作一個庸人來看待,這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和忍耐的,試問一下,自己肯定是無法做到。
但全市長卻成功的做到了這一點,假如有一天全市長需要展現他的能力和強悍的時候,新屏市誰是對手,冀良青?莊峰?
恐怕他們都難以應對啊。
季子強心中是希望不要有這麼的一天到來。
全市長還在思考整件事情的方方面面,他問:“子強同志,你再想想,還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季子強狡默的笑笑,說:“具體工作應該沒什麼問題,只要市長給我撐腰就行。”
季子強提出了自己的條件,這一點很重要,他要藉此來試探一下全市長對自己的態度,只有明白了這點,季子強才能拿出相應的方式來幫他處理這個麻煩。
全市長不置可否的說:“有什麼新變化,及時向我彙報。”
季子強有點失望的說:“一定的,一定的。”
季子強覺得應該離開市長辦公室了,就說:“我回去了。”
全市長擺擺手說:“先別忙。我覺得還有件事要做。什麼事呢?你讓我再想想。”
季子強又坐了下來。全市長笑了笑,說:“你回去,寫個書面請示給我。我給你批幾個字。一則,你拿給魯老闆看看,讓他知道我的態
度,讓他告訴他身邊的人,我對這事是一種什麼態度。這應該能起到事倍功半的作用。二則,如果發生了什麼事,至少你可以撇清。”
這話讓季子強很奇怪了,這不像自己對全市長的判斷和理解,他的變化有點太快了,快的讓季子強都感到迷茫起來。
全市長說:“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季子強斟酌字句的說:“我不能這麼做。我怎麼能把負責推給你呢!”
全市長說:“你不把責任推給我,你推給誰?這可是破壞招商引資的大事,你扛得起嗎?”
季子強說:“扛不起也得扛!”
全市長揮手讓他出去,他不想聽他表決心。他決定的事,不會改變,任何人也可不能改變,因爲他也恍然的發現,這個季子強夠厲害,夠水準,季子強來的這段時間裡,他一直都在遠遠的關注,從前段時間的幾件事情上,全市長也隱隱約約的看出了季子強一些模模糊糊的東西,但一直看不清,看不懂。
但今天和季子強關於土地收回事務的這一席長談,他算是徹底的看清了季子強,這絕對是一個少有的幹才,他深諳世道,熟悉人性,藏鋒斂氣,他一直也在研判着自己,也在試探着自己,這樣的人,不要指望讓他輕易的上當,他一定有很多種應對接下來發生危機的方法,他也一定會爲自己留下後路的。
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要把他推到自己的對立面去呢?拿下他,收服他,爲我所用,這應該是最爲明智的選擇。
所以全市長改變了他的初衷,決定在條件許可的範圍內幫助季子強,做他的後盾,做他的靠山。
帶着滿腹的疑惑,季子強離開了全市長的辦公室,全市長今天的行爲真的讓季子強感到了撲朔迷離,難道最初全市長就沒有打算讓自己做替罪羊?難道他實在考量自己的能力和智慧?
這似乎又有點說不通,但如果前面的推斷是正確的,今天全市長的勇於擔當,體恤下屬又該作何解釋呢?
想不通,看不懂,這就是官場,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斷的變化中,昨天的對手有可能在一夜之間變成盟友,而長久的盟友也會在霎那間成爲對手,仕途之路啊,充滿了變數。
這天下午,季子強與魯老闆進行了正面接觸,兩人見面先是客套和寒暄了一會,彼此都在觀察和試探着對方,這個魯老闆五十多歲,堆着滿臉的笑,一看就知道是那種經過世面,處事圓滑,八面玲瓏的生意人。
魯老闆表現的很熱情,他是知道季子強來幹什麼的,比起季子強來,魯老闆對這塊地更爲關注,但他說出來的話又是雲山霧罩的,軟~軟~硬~硬~的,讓季子強從他的話裡感覺到他的一意孤行,感覺到他認定自己像其他人那樣,不能奈何他什麼。
季子強也不顯山露水,他先是旁敲側擊的問:“魯老闆,你幹這行多長時間了?”
魯老闆淡淡的說:“我怕做了二十多年,改革開放沒
幾年,就出自己幹了。”
季子強讚歎了一句說:“那可是敢吃螃蟹的先行者。”
魯老闆客氣的說:“過獎了。過獎了。”
季子強開着玩笑說:“錢都讓你們生意人賺我。我們公務員,一個個窮得當當響。”
魯老闆說:“公務員好。公務員都是當官的,誰不給幾分面子?我們這些生意人,去到哪,做什麼事都被人欺,被人欺了還不敢說,打斷了牙只能往肚裡吞。”
兩人都哈哈的笑了起來,似乎這也很正常,門裡的人總想出去,門外的人又想進來,誰好誰壞,只有親身實踐了才知道啊。
他們在魯老闆的辦公室裡喝着工夫茶,圍在一座大的根碉茶几前邊喝邊談,魯老闆的辦公樓其實是一幢別墅。建這別墅時,還在城郊,這些年,城不斷擴展,這別墅就進了城,在高樓大廈林立中顯得別具一格。
季子強不無羨慕的說:“你這別墅至少值千、八百萬吧?”
魯老闆謙遜的說:“這只是裝裝門面,讓人看的。外人不知道,生意人,其實沒幾個有錢的,值錢的東西都抵壓給銀行了。拿了錢搞投資,都扔到那些不值錢的荒地裡了。哪一天,那些地不升值,負不起利息,這別墅就是銀行的了。”
季子強見他引到了正題,就問:“你手上有多少地?”
魯老闆“嘿嘿”笑,沒有正面的回答季子強這個問題,他說:“這還不容易,到國土局一查電腦,就查出來了。我想,季市長關心的還是張老闆想徵用的那塊地吧?”
季子強也不繞彎了,說:“那塊地,可以說,是你投資的一大敗筆。你應該趕快的把它開發出來,老是這樣拖着,總不是個結果,也一時不能升值多少,還把資金壓在手上,讓市裡也很爲難。”
魯老闆搖搖頭說:“我不這麼認爲,能不能升值,值不值錢不在於自己開發修建上,現在很多人有錢卻沒有地,那麼好啊,我可以轉讓給他們啊。”
“但你的價錢太高了。”
“我出的價錢是很合理的。”
季子強笑了笑說:“對土地的瞭解,我想,我應該不比你少。”
魯老闆“哈哈”大笑,說:“我當然清楚,我怎麼不清楚?你現在是我的對手,凡是我的對手,我都要了解得清清楚楚。知已知彼,百戰不殆。”
季子強端起了茶盞,很小心的呡了一口,說:“我們是對手嗎?對手還能這樣面對面坐在一起?我了不起,只能算個說客。”
魯老闆一面幫季子強添上了茶水,一面搖頭說:“你以爲現在是槍林彈雨的年代,對手相見就要動槍動炮?現在,越是對你笑,越是談得來,才最有可能是你的對手,這樣的對手,防不勝防!”
季子強也哈哈的笑了,說:“你是個真正的生意人!有智慧的生意人,也有生意人的敏銳啊!”
魯老闆很謙和的說:“過獎,過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