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人?”徐靜失聲。
楊磊態度堅定地點頭,“至少五百人,以後只會更多。”
“那麼多人,怎麼管理?我,我現在連這麼點人都管理不好,五百人,我不敢想象那會有多混亂,”徐靜稍微有些焦躁,“石頭,你不懂,裝修工人和建築工人不一樣,裝修工人幾乎全是技術工種,他們對收入和待遇的要求很高,而且工種數量多,不同工種對待遇的要求也不一樣,他們閒下來還想出去賺外快。”
“這很正常,大家千里迢迢地跑到首都來,不就是爲了多賺點錢?”
“可是……”
“所以矛盾在於你想把他們全部約束起來?”
“也不是約束,而是在公司幹活兒和出去賺外快本身就有衝突,有的工人很自覺,會幹完公司的活兒再幹外邊的活兒,但有的工人就沒這個自覺了,那邊給的錢多就先幹哪邊的活兒,而家裝這活兒又不能耽擱,鋪磚的缺席,後邊的木工油工就都得等着,管理難度和管理成本都會大幅提升。”
楊磊點頭,“所以,問題還在這裡,你想讓所有工人都把公司的任務放在第一位,對吧?”
“難道不應該嗎?”
“應該,”楊磊笑道:“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當老闆的肯定希望員工的歸屬感和集體感更強一些,能把公司當家那是最好的,但你也應該知道,這是雙向的事情,你想讓員工把公司當家,那你這個當老闆的得先把員工當家人才行,老闆先做出表率,員工們才更放心,是這個道理吧?”
“我對員工已經夠好了,給的工資也是行業內第一流的,現在又弄宿舍又建食堂,還不夠表率?”
“不夠,”楊磊搖頭,“對這些農民工來說,這些待遇只是附加的,有自然好,沒有也能將就,他們最看重的只有錢,你給一流的工資只能證明你不小氣,你按照你爸爸的標準開工資,那纔是把員工當家人。”
徐靜驚了,“那成本可就太高了。”
“你有得賺嗎?”
“……有。”
“這不就對了,只要規模足夠大,一個員工一天哪怕只能給你帶回來十塊錢的純利潤,那也是一個大數字,何況家裝這塊做大做強之後,主要利潤點將會是賣建材的那些商家,對吧?”
徐靜沉默片刻,“對,但是很多工人依然不會領情,他們只會嫌棄賺的少,如果做外邊的活兒有得賺,哪怕是損失公司的利益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做,你應該知道,大部分工人都沒什麼遠見,基本上都是幹一天活兒賺一天錢,你給他們兩個活兒,一個一月一萬每天一發,一個一年十五萬每年一發,依然會有絕大部分工人選擇前者,不是他們不想賺更多錢,而是……”
“我懂我懂,短期回報效應嘛,本能如此。”
“什麼意思?”
“就是說,人的本能一直在追求最短期的回報,期望着能在付出之後的最短時間內看到回報。”
“不愧是讀書人,懂得真多。”
“你也不差,能在日常工作中發現這種效應,很用心了。”
“那怎麼辦?”
楊磊翹起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笑道:“做生意嘛,和氣生財,雖然是老生常談,但也是最核心的東西,老闆和員工是不同階層的存在,有着天然的對立性,但這並不意味着老闆和員工就是敵人,相反,是相互依存的一種社會結構,誰也離不開誰,一個詞,鬥而不破,老闆和員工需要維持這樣一種狀態,才能雙方獲益,這種狀態一旦失衡,就會有一方的利益受損,繼而導致雙方的利益都會被損。”
“鬥而不破?”
“對,通俗地講,就是員工會一直和你這個老闆耍心眼,想少幹活兒多拿錢,而你這個老闆呢,同樣需要和員工耍心眼,要讓員工多幹活兒少拿錢,這是你們雙方的終極目的,但很明顯這是不可能的,所以,這需要你們各自讓步,他多幹活兒你多給錢,確保雙方都有得賺,如何確保這個平衡並且能讓雙方都心滿意足,這就是管理的藝術。”
徐靜琢磨了一會兒,“很通透,可問題是,怎麼才能做到?”
“慢慢聽我給你講,”楊磊笑眯眯地點了一根菸,美美地抽了一口後才道:“管理的藝術,說白了就是鬥爭的藝術,是解決老闆和員工矛盾的藝術,所以,想解決問題,得先找到主要的矛盾點,你剛纔說了,最大的問題是員工會爲了賺外快而給公司帶來一定的損失,但又不能強行拒絕員工賺外快,對吧?”
“對。”
“所以你的目的是讓員工在賺外快的同時把公司利益放在第一位。”
“沒錯。”
“可員工呢,他們的目的呢?只是爲了賺外快?不,他們是想賺更多的錢,如果你給得足夠多,他們甚至可以給公司賣命。”
“但我不可能給那麼多,就算提高工資,也是有限度的,不然一些員工只會越來越貪得無厭。”
“沒毛病,所以這個時候就要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如何在穩住成本和利潤的同時讓員工賺到更多。”
“這就是個死結,”徐靜氣鼓鼓地總結道。
常規思維下,這確實是個死結。
家裝的利潤雖然高,但收入並不穩定,畢竟活兒再多也是有限的,何況還有競爭對手,一年三百多天,總有一段時間是閒着的,而農村裡出來的那些人則都是閒不住的,尤其是願意到大城市裡打工的這批人,讓他們閒下來不賺錢,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因爲閒下來就沒收入。
沒收入,家裡的老婆孩子就要輟學餓肚子。
但建築和家裝行業都是幹一天活兒給一天錢,老闆不可能像其他行業那樣給員工發月薪。
所以,無解。
但真的無解嗎?
楊磊瀟灑地彈了彈菸灰,“你認爲是死結,只是因爲你的思維被限制住了。”
“你有什麼高招?”
“很簡單,把員工當合夥人。”
“嗯?”
“正式地說,就是公司結構得做調整。”
“調整哪方面?”
“各個方面。”
“怎麼調?”
“我先問一下,你現在這一百多人是個什麼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