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花未央急忙點頭。
“未央,舒夜他吃了很多苦,你的人生也不簡單。你們兩個能走到今天也不容易,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珍惜,莫要再走我和蒙歌的後路。皇家不比平常百姓,前面還會有困難。”玄青意味深長的說。
爲君者,多無情。只有無情才能在那金字塔的尖頂上屹立不倒。這話他不說,她也早想過了。
“你是聰明人,知道我的意思。也許有一天舒夜不得已而納妃,你是否還會待在他身邊?”玄青問。
“不會。”想也不用想,她便脫口而出。
這個問題從決定助他爲王那一天,便埋在她心底了。
“你該知道,大多數妃嬪都不是因愛而立,而是需要妃嬪的母家勢力來推進帝王的統治。”玄青緩緩道,狹長的鳳眸平靜無波,似一泓澄淨的水。
花未央看着他眼底的自己,忽然覺得沒有撒謊的必要了。她的目光闇然了下去:“我知道。但我相信他。若真有那一天,我成全他便是。你不也成全過蒙歌麼?”
所謂成全,便是離開。
“果然……”玄青嘆了一聲,似早已料到她會這樣回答。他從袖中掏出一個白色的玉球,“這是我們師門的信物,玉球找開裡面便有玲瓏棋局,解了棋局便能找到天機閣。我希望你永遠不要用到它,但若將來無路可走,也請你打開它。”
玉質的冰涼透過掌心傳至心底,她摩娑着玉球,與他有了惺惺相惜之感:“當年的你,也和我一樣幸福並恐慌着嗎?”
“恩。”玄青揚起脣角,“未央,你與我是不同的。舒夜也不是蒙歌。我想,也許你們可以改變夙命。”
“我一定能!”她堅定點點頭。她最大的擔心不是他設後宮,而是花靖豐!
若有朝一日,她是大梁遺孤的身分暴露,他會怎樣?而她,又該如何面對那些隱藏在民間多年,只爲助她光復大梁的舊臣?
“好了,我難得來一趟,還要和舒夜說說話,你快去休息吧!”
“好……”
目送玄青離去,花未央慢慢轉身,往前走,遠遠侯着的宮女立刻上前簇擁着。
自此,她便站在萬丈光芒之間,母儀天下。
只不知,前路還會有何變故。希望那一天,永遠不要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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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賀之後,各國使臣又在京中逗留了兩日便返程,日子漸漸歸於平靜。
皇宮很大,每天都可以到不同的地方散步。皇宮很美,到處都是奇花異草。對花未央來說,就是搬了一個家換換環境而已,身邊用的也還是玉兒,新挑了四個侍女來調教。就是新皇登基,諸事繁忙,舒夜很忙,不能時時陪她。當然,她也不是粘着男人生活的人,既然舒夜爲她捨棄後宮,她便立志要當他的賢內助。
這一天,整理後帳目卻發現大昀竟然早已國庫空虛!
且不是說先祖從大梁那兒繼承來的財產,就是這一百年來也該有積蓄纔是。怎麼空成這樣?她奇怪的擰眉,也終於明白先皇爲何如此忌憚花家——若不是花家投誠獻家產,皇帝國庫早就是個空城了!
花家這樣重要……
原來花靖豐早就扼住了大昀的喉嚨!只不過現在,由花靖豐的手變成了她的手!
這一個苦心佈置的局。內有錢財支撐,外有遺軍響應,她花未央若想奪了舒夜的王位,輕而易舉!
每每想到這,她便頭皮發麻,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萬萬不能!必須攢錢!舒夜要想長治久安,必須充實國庫!
“娘娘,花府柳氏昨晚死了。”
忽然,玉兒帶着一個婦人進來彙報。
花未央驚訝的從帳本中擡起頭來。
“娘娘,夫人昨晚歿了。”那婦人跪下去哭了起來。未央認得,她是柳氏的心腹王嬤嬤,“少爺們都不在家,奴婢斗膽,來上報娘娘……”
“怎麼回事?怎麼忽然……”花未央蹙起眉,“是突發疾病嗎?怎麼不請太醫?”
“娘娘,夫人她是上吊自殺。”王嬤嬤抽噎着。
心中,似有什麼被觸動了。花未央站了起來,不敢相信的追問:“自殺?”
“是,懸樑自盡。”王嬤嬤哭着說。
玉兒適時道:“娘娘,要不去花府看看吧!”
“恩。”花未央點點頭,“玉兒你去備車,別外,去跟皇上說一聲,把瑞軒也從校場叫回來,和本宮一起回去。”
“是。”
柳氏怎麼忽然上吊自殺了?這一點兒預兆也沒有啊!
匆匆來到花府,花瑞軒已經回來了,眼眶紅紅的,明顯已經哭過了。看到帝后駕臨,強忍悲傷恭敬的跪下行禮:“臣參見皇上、皇后……”
“好了好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行這些虛禮。”不等舒夜開口,花未央就打斷了他,親自把他扶了起來,問,“瑞軒,好好的娘怎麼會自殺了?”
自她醒來就沒叫過柳氏一聲娘,如今脫口叫出,連自己都覺得有些意外。
瑞軒也很意外,眼睛更紅了:“皇后……”
娘做的那些事他都聽哥哥說了,沒想到她還願意叫一聲娘。
“什麼都別說了,我看看。”花未央走過去,掀起蓋屍體的白布。柳氏身上還穿着玄色的佛衣,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兒裝飾物,脖子上有一圈紅紅的痕跡,手裡還緊緊的捏着佛珠。
她擰了擰眉,伸手想去拿佛珠,柳氏的手捏得緊緊的攥成了拳頭,根本沒法拿出來。
自殺的人爲何拳頭捏得那麼緊?她縮回手,面色素穆:“本宮聽說是在佛堂自殺的?去看看吧!”
“好。”
佛堂位於花府最偏僻地角落,卻是精心修膳過的。堂前堂後遍植修竹,堂中一座人高的菩薩佛像,慈眉善目。佛龕前的香還沒有燃盡,絲絲縷縷融入空氣中,聞之便令人心神寧靜。
“娘就是在這裡修行,自煙雨死後,她就搬到了這裡……”花瑞軒小聲的解釋着,不時偷眼觀察花未央的神色。
花未央打量着佛堂,總覺得不對勁。
“其實娘很自責,她很後悔當初那樣對你……”看她不牴觸,他接着說,“尤其是知道歡歡生病以後,她不分日夜在佛堂祈福,有一次誦經都誦到暈倒了……”
花未央心一動,抿了抿脣,終歸還是什麼也沒說。
她不會殺柳氏,但柳氏這樣死了,她也不能原諒她。什麼人都死了,就算了吧這樣的話都太矯情。歡歡不好,她不可能說原諒!
“如果她是因爲內疚而自殺,完全不必等到現在。”她冷冷的說。
花瑞軒的目光暗淡了下去,無力再爲母親辯駁。
“這不像自殺啊……”花未央喃喃自語,仔細察看佛堂的每個角落。
陽光斜斜的從窗外照進來,逆光之下,大理石鋪就的地板上顯出一串淡淡的腳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趴在地上,順着光線看了又看,可以肯定這是一雙男人的腳,此人應該會引起了她的注意。
花瑞軒也看到了那些腳印,目光瞬變:“這是男人的腳,而且腳步極輕,應是習武之人。但步伐凌亂,似乎有過爭鬥。”
“不是自殺,是他殺!”她肯定的說。
花瑞軒的心涼了涼,也贊同了她的說法:“怎麼會這樣……”
“瑞軒,近期可有與誰結怨?”花未央冷聲問。
“沒有。我爲皇上效力,娘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不會結什麼仇家了……”說到這,他猛然一頓,看着花未央眼神複雜。
要說仇家,花未央就首當其衝。
“不是本宮。”花未央坦蕩的迎視着他的眼睛,“若殺她能治好歡歡,本宮定然不會手軟。可惜不能。而且本宮向瑞澤承諾過,不會殺她。”
“你……去見過我哥了?”花瑞軒一愣。
“恩。所以,本宮再恨也不會動手的。因爲她……是你們的母親。”她別過目光去。
她的手腕衆所周知,這所以一直留着柳氏的命,就是礙於他們兩兄弟。否則,娘早死十回了!花瑞軒有些感動,啞聲道:“謝謝你……”
“謝本宮什麼?本宮已經貴爲皇后,卻還有人敢動花府的人!”縮在袖中的手緊縮成拳頭,周身泛起強烈的殺意。
“是誰?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到花府來行兇!”花瑞軒也咬牙嘶吼,恨不能把兇手撕成碎片。
挑這個時候刺殺,不但不把花家放在眼裡!更是公然挑釁皇后的權威!不管哪一點兒,他都不能容忍。
花未央偏眸,看了看花瑞軒,道:“按花家主母的身分厚葬。瑞澤的話……”
“不必通知他了。”花瑞軒搖頭,“一時半會兒,他也不能趕回來。現在是夏天,天氣炎熱,遺體不宜久置。不如瞞着,讓他可以安心的去辦事。”
不是不能,是不會。
他太瞭解自己的哥哥了,一輩子都活在愧對花未央的陰影裡。此去大昱便是爲了她。所以,他不會回來的。
“好吧,就聽你的。”花未央只好同意,“花家兩個女兒都嫁入皇家,現在貴爲國舅,本宮會令人早些頒發誥命,讓她風光大葬。也會着人調查此事,找出兇手。”
花瑞軒驚喜萬分:“多謝皇后……”
她能做的也就這些了,但也足夠了。母親在天之靈應該也會高興的吧?哎!他嘆口氣,低聲道:“對外就宣稱是自殺吧,人死不能復生,但連累了皇后盛名,娘她會更難安心的,兇手可以慢慢找。”
花未央猶豫了一下,晗首:“好,就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