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琉璃死了,沒有任何預兆。
清晨的時候被人發現在太清池裡,已經沒了氣息。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岸邊也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面容雖然被水泡得有些浮腫人,但可以看出她死前驚恐的表情。琉璃殿的人說頭天晚上她還和玉無暇在一起。
她的手中緊握着一塊玉佩。
那是玉無暇的玉佩。惟一的線索。
夏臨淵看着皇妹冰冷的遺體,再看看她死時緊捏在手裡的玉,痛苦而憤怒,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玉無暇相信自己已經死了一百遍了。
“不是我。”玉無暇說,清秀的眉蹙在一起,眼底是遺憾,是憐惜。惟獨沒有心痛。
這不正常,未婚妻死了,未婚夫不該是這樣的反應!最起碼,也該痛哭流涕一場吧?
“所以琉璃殿的人,全部陪葬!”夏臨淵咆哮着。
琉璃殿裡還薰着濃郁的香,奢華氣息一如既往,可是失了主人。所有隸屬於琉璃殿的人都跪在外面,嚶嚶的哭泣,聽到帝王的命令,哭得更加厲害了。不過他們很快就被人帶下去了結性命。
夏臨淵緊握着那玉佩,朝玉無暇走去。每走一步,都顯得那麼沉重。
濃濃的壓迫感逼過來,玉無暇無聲嘆息。他沒想到花靖豐會殺了夏琉璃,她已經失去了貞潔,爲什麼還要傷她性命?夏琉璃第一次出事後,他就暫停了計劃,只在宮中與她吃喝玩樂,並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可是,花靖豐還是出手了。
“玉無暇,你怎麼解釋?”夏臨淵憤怒的咆哮着。
“夏皇,我怎麼會殺她?我這,沒什麼理由啊!”玉無暇只覺得頭疼。他並不是善於言辭的人,不知道要怎麼和他解釋。昨晚他也被人襲擊了,那玉便是那時候落下的。
“因爲她不貞,因爲朕要把她強嫁給你!”夏臨淵吼,像一隻暴怒的獅子,“這便是理由!足夠了!”
“夏皇認爲是強嫁嗎?這世上有誰能強迫得了我嗎?”玉無暇搖頭,覺得夏臨淵是被痛苦衝昏頭腦了。
“那她死前爲什麼還緊握着你的玉?她驚恐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她不是沒有自保能力的人,只需一枚毒針便能解除自己的危險,但她卻沒有使用任何防範措施。這說明她很意外,對手是她認識的手她下不了手!這世上除了朕,她最在意的就是你,而且琉璃殿的人說她昨晚是和你一起出來的!太清池正是你們近來幽會的地方!”
玉無暇又嘆了口氣:“夏皇,昨晚我也被人襲擊了。”
“什麼?”夏臨淵一愣。
“昨晚我把琉璃送到琉璃殿外便準備回靈雲宮,我在路上被人襲擊了。現在想想,這一切可能是別的陰謀,對手並不弱,在確定不能短時間內殺死我以後就走了。現在回頭想想,對方不是來殺我的,只是來搶一個信物,然後,加害琉璃。”玉無暇說。
夏臨淵的目光閃了閃,深吸口氣剋制着怒火:“你說有有襲擊你,你有什麼證據。”
“沒有。”玉無暇搖搖頭,對方連傷痕都沒留他一個。他還以爲是自己武功高呢!原來是中計了!
“所以,還是你的嫌疑最大!”夏臨淵磨了磨牙,明黃色的衣袍本該稱得人面色透亮,他的臉卻佈滿了陰霾,舉手投足間皆是殺機。
“哎……”玉無暇長長的嘆氣,眉毛都快擰成了疙瘩,“夏皇,你就沒有懷疑過一個人?”
“誰?”夏臨淵問。
“花靖豐。”玉無暇只好說。他只能在心裡確定是花靖豐乾的,但沒有證據。
夏臨淵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冷笑起來:“你不會是想告訴朕,琉璃遇歹人的事也是他乾的吧?”
“沒錯。”
“哈哈哈……”夏臨淵忽的笑了起來。
玉無暇擰着眉看他,有些不解。
他陡的收了笑意,目光陰狠的瞪着玉無暇:“玉無暇,朕可以告訴你,花靖豐纔沒功夫管你的破事,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玉無暇心裡浮起不好的預感:“什麼事情?”
難道是他們找到央兒的下落了?
“這麼緊張幹嘛?”夏臨淵高深莫測的看着他:“他早讓朕小心你,別被你利用了朕和長公主。沒想到他真的說對了,你並不愛琉璃,你只是想利用她得到朕的信任,然後你好拿到兵權去幫助舒夜!”他頓了頓,深吸口氣指指琉璃的遺體,“從頭到尾,你可是連一滴淚都沒有流!”
原來花靖豐已經謀算好一切,他到底還是上了這老狐狸的當了!玉無暇懊惱得想揍人,但還是忍住了。其實夏琉璃落得這樣的下場,他很自責,也很難過,但不至於傷心欲絕。而且他也不是戲子,不會爲了配合場景假惺惺的流淚!這難道也是錯的嗎?
“不是有句話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嗎?難道我哭上一場夏皇便不會懷疑我了嗎?”玉無暇苦笑。忽然想起央兒的叮嚀:無暇,外面的世界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果然是人心險惡啊!若央兒知道他現在的處境,一定會狠狠的嘲笑他自不量力吧?還想幫助她呢,能保全自己就不錯了!
心裡泛起微微的痛意,他忽然好想她啊……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臉色不停的變幻着,一會兒柔情似水,一會兒懊惱自責……
夏臨淵靜靜的看着他,眼中的殺意漸漸淡了下去:這種時候都能神遊,這小子簡直不把他夏臨淵放在眼裡!不這,他說的到也有理。若他哭上一哭,他便會心慈手軟。若他再表現出一副鶼鰈情深的樣,他肯定就不懷疑他。明明知道自何的方法,他爲何不用?
稍頃,玉無暇終於收回遐思,兩手一攤:“好了,多說無益,夏皇打算怎麼處置我?”
他的目光明澈如水,年輕的臉龐乾淨得不染一絲塵埃,目光坦蕩蕩,也無歡喜也無憂。夏臨淵忽的想起一起句話:“君子淡如水。”
難道殺琉璃真的不是他?
遲疑了片刻,夏臨淵揮手下令:“來人,把玉無暇押進天牢聽侯發落!”
“是。”
“等等,夏皇你能不能告訴我花靖豐他去幹什麼了?”玉無暇問,問完了覺得自己的行爲也挺可笑的,都是階下囚了還有什麼好問的。他笑笑,“你就當讓我死能瞑目吧!”
夏臨淵真的是又好氣又好笑,繃着臉說:“舒夜不但出宮,還離開了大昀,此刻身在極北雪域,你說花靖豐會忙什麼?”
玉無暇臉色微變:“截殺!”
這纔是人的表情嘛!看他失態,夏臨淵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沒錯!不止是他,還有很多支人馬,這會兒都埋伏在雪域呢!”
怎麼被帶出琉璃殿來到天牢的玉無暇都不知道,置身於這陰暗溼冷的囚房,他甚至沒有觀察一下天牢長什麼樣子!一顆心早已飛到千里之外。
好端端的舒夜怎麼會去極北雪域呢?難道是他找到了解救央兒的方法,所以冒着生命危險前往?除了花靖豐,還有誰埋伏在雪域?
夏臨淵與花靖豐已是一丘之貉,有實力幫助央兒就只有舒夜!若他再出事,還有誰能保護央兒?越想越覺得心涼。玉無暇一掌拍在地上,舒夜啊舒夜,你怎麼這麼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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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淺的山洞裡避了一夜,第二天掐着時間來到隱言居住的雪山下。擡眸看看沒有結界保護的雪山,西門翊笑了:“沒想到他挺守信,沒有再下結界。”
“師父的朋友,人品一定很好。”舒夜肯定的點點頭,二人默默的開始爬山。
巨大舒適的山洞裡,隱言第n次問燕霞:“燕丫頭啊,你真的想好了嗎?這身體一讓出去就要不回來了。”
今天一早他出來就聽林淺說燕霞同意出讓身體,沒有任何條件,把他給嚇了一跳。
“師叔祖不必再多言,燕霞已經想好了。不就是一副皮相麼?師叔祖別給我找個醜八怪就行。”燕霞面無表情的說。
明明在說笑話,卻一板正經的。隱言脣角抽了抽,這丫頭和天機老兒的頑固有得一拼!
“唉!”隱言嘆口氣,拍拍燕霞的肩膀,“放心,師叔祖一定給你找個更好的!比現在漂亮十倍!”
這回輪到燕霞抽脣角了。
再漂亮也沒用了,有些東西永遠都是自己的好!
林淺默默的爲他們準備食物:“雪主,燕姑娘,先吃點兒東西吧,一旦開始作法就不能再進食了。”
“我不餓……”
“必須吃!”
燕霞剛要拒絕,隱言就打斷了她,果然的把一個饅頭塞到她手上:“這不是普通的招魂,至少需要三天的時間。不吃東西你能保證頂住嗎?”
“我能……”
“就算能也必須吃!”隱言不容拒絕的又塞來一碗粥,“只有吃了東西我才能相信你!老頭子我可不想被人拖累!”
燕霞垂眸,看着還冒着熱氣的粥和饅頭,默默的開始吃。
是的,招魂不是兒戲,一不小心她和花未央就魂飛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