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萼初含雪,孤清畫本難。有香終是別,雖瘦亦勝寒。橫笛和愁聽,斜枝倚病看。朔風如解意,容易莫吹殘……
靜謐清涼的雨夜,傳來低沉的笛聲。笛音百轉千回,漾起無數孤寂的漣漪,在夜色中婉轉成悲傷的的曲線……
龍小妹走出清風院不久,便聽到這久違的笛聲,前行的腳步頓了頓。是哥哥……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哥哥的笛聲了。笛音裡的憂傷勾起她對過往的無限懷念,她僵在那裡,半天都沒法動彈。
罵歸罵,怨歸怨,到底是她的哥哥,血脈相連,打斷骨頭連着筋哪!可她就不明白了,哥哥爲什麼非要走一條不歸路?
春風不知從哪裡走出來,看看清風院,又看看她,眉目悽然:“小姐,城主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音律了。”
“是嗎?爲什麼?”龍小妹澀澀的扯扯脣角。
“不知道,從大昱回來後城主就不碰了。”春風說。
龍小妹聞言一怔,旋即嘲諷的彎起脣角:“是因爲白芷吧?呵呵,他終於後悔了麼?活該!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小姐,任何人都可以這樣罵城主,你不可以!他是你哥哥,你知道他是有苦衷的!”春風不苟同的擰眉。這一路她也算看出來了,城主是愛白姑娘的吧?只是那時候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苦衷?欺騙她,利用她,把人家傷得體無完膚!一句苦衷就能解釋了嗎?”龍小妹冷笑,“幸好人家白芷福氣好,不但沒被她折磨死,不得了一段好姻緣!眼下都快當孃親了!”
春風一愣:“白姑娘她成親了?”
“楚雲凌爲了她放棄了大昱的皇位,如今在神醫谷與她相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風你摸着良心說,我哥哥那算愛嗎?”龍小妹質問。
春風無言以對。
城主再英明,也只是一城之主。而楚雲凌卻是皇帝啊!爲一個女子放棄帝位,這簡直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如果是真愛,那就應該不畏艱險的去守護!”
冷冷的拋下一句話,龍小妹便舉步離開。
春風還想說什麼,終於還是沒有挽留她。小姐說的好像也有道理,這薛公子都爲了她追到青城來了。再回眸看清風院,春風已然換了心情,似乎不再那麼同情城主了。
小雨沒日沒夜的下,如龍小妹所說,這雨一連下了三天才停歇。
第三天,雨後初晴,燦爛的陽光傾瀉而下,百花苑百花盛開,花香四溢。不用打戰的時候龍小妹就不出門,和薛容膩歪在院子裡,享受難得的慵懶時光。她的生命進入倒計時,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麼珍貴,她不能浪費了。
薛容對此渾然不覺,只是龍應天再沒有來打擾他們,偶而來也只是坐一坐就走,絕口不提戰事。他越來越來沉默,越來越沉默。
吹笛到天明。
看着哥哥日漸消沉,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到戰場上,龍小妹心裡澀澀的,無人的時候問桃兒:“桃兒,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小姐,是城主錯了,你是對的。”桃兒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慰。
“託你辦的事妥了嗎?”龍小妹問。
“小姐放心,已經妥了,而且那婦人懷的是個男胎。若小姐生下公子,城主就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如此最好了。不過婦人生子各人情況不一樣,很難準準的一起生,你要多觀察,差不多就把催產藥備下。”
“是,桃兒明白的。小姐你且寬心些,和姑爺好好過日子便是!”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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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進入五月,籌備了近三個月,大昀國皇帝選秀納妃正式開始。按慣例,選秀得從民間海選,經過一輪輪的選拔淘汰,最後進入皇宮待選的不過二十人。
選秀是何紫菡當假皇后惟一干的實事了,她沒什麼經驗,多虧瑤夫人幫着她。如此忙忙碌碌的到了五月,何紫菡對後宮的規矩、後庭各宮殿的分佈,都瞭如指掌,比起花未央,不知多盡職。
舒夜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明黃的鳳袍,與他身上的龍袍相映成輝。滿頭珠萃下是一張清麗的臉,許是在宮中住久了,如今的何紫菡早已沒有了當初的小家子氣,大方得體,舉手投間更有母儀天下之風範。怪不得太皇太后和姨母都這麼喜歡她。
乖巧,懂事,不爭寵,任勞任怨,誰不喜歡?
除了他!
如果不是需要一個假皇后,他真的不想再見到她,見一次煩一次。看着奏摺上一長串的人員名單,還有厚厚一疊待選女子的畫像,他心裡更煩:“二十人?還要朕親自去選?何紫菡,你就是這麼辦事的嗎?”
“皇上……”何紫菡跳了一跳,臉上的笑意瞬間消散,變成了惶恐。她本是來邀功的,沒想到竟成了來請罪!
“何紫菡,你應該很清楚,朕是不贊成選妃的,你把事情辦得這樣利落,是想陷朕於不義嗎?”
何紫菡的臉色迅速蒼白了下去,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皇上……”
砰!舒夜把奏摺摔到地上:“這些朕都不喜歡,重新海選,慢慢選!明白嗎?”
“是……”何紫菡諾諾的把奏摺撿起來,卑微的福了一福退出御書房。
辛辛苦苦忙了幾個月,換來的竟是指責!她紅着眼睛回眸看着已然合上的殿門,心涼如水。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御書房裡,舒夜看都沒有看那些肖像一眼,漠然喚來周公公:“拿出去,燒了。”
“是。”周公公急忙把畫像都抱出去。
這位假皇后娘娘也真是,明知道皇上心裡只須皇后一個,還指望皇上親自去選妃?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麼?
正巧公子儀來,與周公公錯身而過,看到周公公捧的那些東西,他了然的笑了,揚揚眉打趣道:“這麼美女,你都不準備看一眼?就這麼燒了?”
“你要麼?朕可以全部賜給你!”舒夜陰沉沉的瞪着他。
公子儀顫了一下,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別別別,我受之不起!而且我都要成親了!”公子儀從懷中拿出一封大紅色的請貼,鄭重的放在御案上,“五月十六,一定要來,紅包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