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牀上躺了半天,舒城總結出來了:這些都是溫柔的假象,是花未央用來矇蔽他的!更有甚者,他們可能已經猜到了他來的目的!
想到這,他彈坐起來,眼睛慢慢眯起,胸膛劇烈的起伏,好一坐兒才漸漸平息下來。
他下牀來深吸口氣,上前打開門。如他所料,門外守着兩個小宮女,一見他便恭敬行禮:“世子爺!”
“我要沐浴更衣!”舒城漠然下令。
“是,奴婢馬上準備!”喚作蘭兒的小宮女福了一福,快速退下去備熱水。另一個喚作菊兒的宮女依舊站在外面。
她們是在監視他嗎?
舒城在心中冷笑,對菊兒道:“我餓了,你去弄點兒吃的。”
“是。”菊兒也走了。
舒城站在廊下,四下掃了一圈,景陽宮裡空蕩蕩的,連一個人都看不到。那對雙胞胎直接沒影。
不過,今天沒有監視不代表以後不監視,他還是要小心爲妙。
不久,蘭兒便帶着人擡來熱水,菊兒也帶了吃食。沐浴更衣後,也到了晚膳時間,他隨宮女來到主殿。
主殿大廳裡擺着一張大圓桌,舒夜、花未央,以及那對雙胞胎已經入座,就等他。看到他花未央便招手笑道:“城兒來了,快坐!”
通常帝王家是不這樣吃飯的,就是家宴也是按身分坐了,各自跟前備木幾擺飯菜,他們竟然效仿民間一家人圍坐一桌?舒城不太自在的坐下來。
“我們家人都是這樣吃飯的。”坐他身邊的舒源小聲解釋道。
“是啊,我們都是這樣吃的。只是你妹妹不在,等她回來再介紹你們認識。”花未央笑着,拿筷子招呼大家用餐,“來來,趁熱吃!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舒城驚奇的發現他們吃飯不用宮女佈菜,都是自己動手!就連舒源和舒涁都是自己盛飯自己夾菜,若夠不着他們還會站起來夾,隨意得讓人很窩心。
這,纔是真正的家人的感覺啊!
從來沒有吃過這樣暖心的飯。
舒城端着飯碗,心裡五味複雜。
他其實也是個孩子,也渴望這樣的的溫暖。
席間舒夜少不了又對舒城一番親切問侯。舒城本來很緊張,幸好他沒有花未央那麼煩人,隨便幾句竟然就應付過去了。
飯後隨便坐了一坐舒夜便走了,絕口沒提舒蕘。就這樣,舒城在景陽宮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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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天地萬物都進入沉睡,一團黑影無聲無息的從門縫飄進儀元殿,最後在龍榻前停下,彷彿受到了什麼控制,那黑影慢慢撐開,像雲一樣籠罩了舒夜……
“舒夜,你欠我一段情,你還記得嗎?”
夢中,舒夜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是秋若萱的聲音,他驚異極了,想睜眼,卻怎麼也睜不開。
“我是那樣愛你,爲什麼你感覺不到?明明是我們相識在前的,你爲什麼要辜負我?她到底哪一點兒比我好?我都甘心做妾了還是容不下我?”
聲聲質問,如同杜鵑泣血,不忍相聞。
“你爲她負我,我要你情債血償!”
淒厲的聲音慢慢消失,然後眼前出現大幅的白幕。白幕上慢慢有鮮紅的血滲出來,一筆一畫如有人在書寫,慢慢組合成字。只是用的不是黑墨,而是人血!最後形成四個大字:
情債血償!
又是這四個血字!
舒夜陡的驚醒過來,睜大眼看着天花板,眼底是本能的驚懼,他控制不住的喘息着。
喘了一會兒平靜下來,他側眸看看還在沉睡的愛妻,心裡的不安感越來越強。他再無睡意,起身走出寢殿。夜風吹來,全身一涼,他才驚覺不知何時冷汗已經溼了他的單衣。
六年了,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是第幾次做這樣的夢了。只是這一次的夢比以往更真實,就好像是秋若萱親自來到牀畔一樣。
是了,以前只看到血字,不會聽到聲音。這一切,他真真切切的聽到了秋若萱的聲音,聽到了她的恨!是她來了嗎?
不,不可能。就算她是沙漠玫瑰也不可能出現在儀元殿!儀元殿乃真龍居所,陽光旺盛。
那麼,爲什麼他這樣不安?
他輕輕擊掌,衛風無聲無息的靠了過來:“主子!”
這麼多年了,他們這一羣暗衛還是保持着最初的稱呼。
舒夜清醒了一些,低聲問:“關於沙漠玫瑰的事,可有再跟進?”
衛風愣了一下:“主子,又出現了嗎?”
“我不知道,只是近來這夢太頻繁了。”舒夜搖搖頭。他有種強烈的感覺,秋若萱回來了!
衛風皺眉:“主子你不是說,他們不出雲漠荒原我們是沒辦法,但他們現在出來了,怎麼看你更擔心了?”
舒夜沉默。
極少有人知道,當初師祖創下問天之術就是爲了對付沙漠中那羣鬼的。只是,沙漠玫瑰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練過問天的人不止他一個,爲什麼偏偏到了他頭上就輪上這剷除沙漠厲鬼的艱鉅任務了?
這運氣……
舒夜在心中苦笑,對衛風道:“告訴燕師姐再盯緊點兒!”
“好。”
衛風走後,舒夜便打算回去再睡會兒,一轉知卻看到花未央站在殿門口看着他,把他嚇了一跳:“央兒,你怎麼也起來了?”
“那你呢?”花未央反問,“大半夜你不睡覺跑來外面吹風,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事。”他搖搖頭,走過去伸手把她攬進懷裡,關切的問,“是不是還在煩惱城兒的事?”
“不,你不在我睡不着。”
軟糯的聲音自懷裡傳來,撒嬌?舒夜一愣,低下頭,她正抿脣笑看着他,星眸晶晶亮。
“哈哈,逗你的!”詭計得逞的花未央噗的笑了起來推開他,抱着肚子大笑,“你還真信啊?哈哈哈……”
舒夜無語極了,搖搖頭,猛的伸手把她扛到肩上,大步往內殿走。
“啊,你要幹什麼?”
花未央始料未及,嚇得連連驚叫。
“小壞蛋,你說我要幹什麼?”
“啊,你這壞人……”
“……”
殿門合上,餘音漸消。
不遠處的屋檐上,舒城孤伶伶的坐着,遙遙注視着儀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