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時間，這樣的話說出來總是會讓人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北流光說：“明月，不但一輩子，我還想要下輩子下下輩子。”
“我們約好吧，以後每一輩子，我都會去找你，到時候，你一定要認出我來。”
秦明月啼笑皆非：“就算有下輩子下下輩子，可那時候，我不是我，你也已經不是你，再執着這些又有什麼意思。”
“北流光，你們還是好好過這輩子吧。”
北流光有點不情願：“怎麼不是我了？我跟你說，明月，我肯定能找到你。”
他在這件事情上真是有非同一般的執着。
秦明月就道：“那要是哪天，我萬一隕落了，灰飛煙滅了，再也沒有下輩子下下輩子了，你還到哪裡去找？”
她的話讓北流光白了臉色，摟着她的手一下子收緊，力道之大，差點把她的腰都勒斷了。
他緊抿着脣，清雋的臉上是一片冷冽肅殺之意：“不可能！明月，你收回剛纔的話，你不會隕落的，不會灰飛煙滅的。”
他一雙眼緊緊盯着她看，有一種不得到想要的答案誓不罷休的決絕：“明月，你快說，你不會灰飛煙滅的，你會一直陪着我。”
秦明月被他這樣的神色嚇了一跳，連忙就笑着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我那不是開玩笑嗎？”
她輕撫北流光繃得直的脊背安撫他：“北流光，你剛是開玩笑的，我們會長生久視，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北流光緊繃的情緒這才慢慢的一點一點放鬆下來。
良久，才呼出一口氣，對秦明月道：“對不起，我剛纔失態了。”
秦明月就抱着他，無聲安撫，只怕是剛纔那一瞬，讓北流光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所以纔會有那麼強烈的反應。
北流光自己安靜了一會兒，這纔開始低聲說起來故事來。
“我這個人，一向比較清冷，很少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
“特別是知道母親因爲我而過世之後，這世上幾乎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吸引我的注意，除了後來，在靈武大陸遇到你。”
秦明月一怔，是了，在五行界那麼多年，從來沒聽過關於北流光母親的傳言，這個人，就像是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一般，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可如果，這是一個尋常修士也就罷了，可是這個人卻北流光的主人，是滄涯北家的主母，又怎麼會一個普通人？
秦明月輕聲問道：“北流光，母親……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北流光握緊她的手，秦明月發現他的手竟然有點控制不住的在發抖，秦明月就連忙用力反握回去，北流光這纔好些。
他道：“我從來沒見過母親的樣子，連她的畫像也沒見過，我的母親爲了生下我，耗盡修爲灰飛煙滅，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我從小就是父親帶大的，等到大一點的時候，看到別的孩子都有母親，自然也會去問父親，我的母親在哪裡？爲什麼別人都有母親，而我沒有？”
“每當這個時候，父親總是沉默，從來不肯說一個字。”
“我漸漸大了，也開始懂得父親的悲傷，慢慢的就不再問。”
“可是我從來沒想到，母親的死，甚至可以稱得上壯烈，默默無聞的壯烈。”
“又或者說，她其實是爲了我這個做兒子的，可以活得輕鬆一些。”
“你知道的，那個時候我們五行界岌岌可危，滄涯北家與天衍肩負着尋找之人的重任，又剛好父親這一代，滄涯北家並沒有與天衍聯姻。”
“滄涯北家與天衍之所以聯姻，是因爲他們身上都有神的血脈，這一點稀薄的血脈只有嫡系弟子身上纔有。”
“而那個時候，天衍聖女失蹤，所有的重擔，全部都落到父親身上，或者說，落到母親肚子裡的這個孩子身上。”
秦明月光是聽着，都覺得壓力重大，更別說作爲當事人，他們身上的壓力可想而知，不知道北流光的母親因此做出了什麼犧牲。
北流光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道：“我的母親出身普通，資質也並不是上上之選，之所以嫁與父親，也不過是因爲兩情相悅。”
“她在嫁進來之前，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等她知道的時候也已經遲了，父親絕不可能另娶，而且那個時候，她肚子裡也已經懷了我。”
“母親不願意父親一個人揹負所有壓力，她知道有一種丹藥可以將母體的修爲轉化到胎兒身上，激發腹中胎兒的潛能，讓腹中胎兒比尋常胎兒更加聰明強壯，代價便是散盡母體的修爲，孩子出生之時，便是母親灰飛煙滅之時。”
“爲了讓我天資高一些，起點高一些，爲了滄涯北家延續下來的那一點稀薄的神族的血脈，母親偷偷的服下丹藥，連父親都瞞過了。”
“直到快生的時候，才把這件事情告訴父親，唯一的要求是讓父親要好好照看我，不要讓我出意外。”
“母親隕落之後，父親尊從母親的遺願，把她所有的畫像都燒了，讓她的存在了無痕跡。”
“只是對於母親所說的，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我，父親卻怎麼也不肯答應。”
“在我剛剛懂事的時候，父親就將這件事情告訴我。”
“並且，按照最嚴格的教導來培養我，父親說得對，母親爲我耗盡心血，我又有什麼資格不努力！”
“我從小所接受的教導都是責任，滄涯北家是要承擔整個五行界延續下去的使命的，我不努力怎麼行？”
他說到這裡，對着秦明月笑了笑，有些蒼白無力。
“直到我在靈武遇見你，我聽你說了那一番話，我也才覺得，也許是我們目光狹隘了，忘了外面還有更廣闊的天空。”
“明月，從那個時候，我就對你上心了。”
“是我這麼多年來，你是我除了責任之外，這麼多年來唯一心心念唸的存在，我每天都在害怕失去。”
“明月，我已經失去母親了，我想我承受不住你也灰飛煙滅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