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月一步跨進大殿,驚動了不停踱步的長風真人。
他霍然擡頭,向大殿門口看去,逆光裡,秦明月的身影被渡上了一層金光,如夢如幻,顯得如此不真實。
逆着光,看不清她的眉眼,朦朧裡卻依然覺得熟悉。
秦明月,他的女兒,在十年之後,就這樣忽然闖入了他的目光裡。
這麼多年來的日思夜想,忽然在這一刻就有了寄託。
他離開時,她才十歲,還是個不知疾苦的小姑娘,再見時,她已成長得如此出色挺拔,優秀到讓他這個做父親的無比驕傲。
陽光的金影清輝裡,她亭亭玉立,安瀾靜好,就像許多年前他離開時,那個十歲的小姑娘靜靜站在門邊送別。
她說:“爹爹,孃親,你們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明月帶禮物哦。”
然而,這一別,就是十年的光陰。
修真無歲月,十年一彈指。
他缺席了她的童年,錯過了她的成長,不是沒有遺憾的。
縱然離開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再也不見的準備,可是十年沒有得到她的一點消失,他的心裡,也是煎熬焦慮。
忽然能夠重逢,失而復得,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大的驚喜。
如果時光回溯,重新安排,也許,他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秦長風急切的上前兩步,又止住身形,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做纔好,眼眶裡水氣氤氳,模糊了景色。
他忽然有些害怕,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只是他的幻覺。
秦長風的異常,大殿裡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大家都有些詫異。
只有北流光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他也並沒有打擾秦長風的情緒,只是安靜的看着大殿裡,那父女二人相對無言。
秦明月的腳步在看到秦長風時,就已經停止。
陽光從身後照進來,把影子投在大殿裡,拉得老長,一直延伸到秦長風的腳邊,身體有自己的意識,思念開始甦醒。
就算她是來自異世的靈魂,也阻止不了身體裡血脈相連的本能。
心緒複雜難言,她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
每一步,都走得緩慢而小心,就怕走得快了,面前的人就會被驚動,如同做夢一樣,或者碎裂,或者消失。
隨着秦明月越走越近,一直靜立的秦長風像是忽然驚醒過來。
他猛的上前幾步,幾乎是衝到秦明月面前,想伸出手去,又有些情怯,終究還是垂在身側,緊握成拳。
他的聲音顫抖,近乎呢喃:“明月,明月……”
秦明月的眼淚刷的一下就落了下來,她不想哭的,可是眼淚卻止也不住。
十歲之後,那些人情冷暖如同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裡一掠而過,年幼的她,一直在想,如果爹爹和孃親在,他們一定不敢欺負自己;
孟俊傑****退婚的時候,她想,如果爹爹和孃親還在,孟家肯定不敢****退婚……
原來,身體裡一直殘留着原主的意念,如今見到秦長風,這些意念噴薄而出,洶涌成災。
秦明月只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個局外人,在別人的故事裡悲喜,可這些悲喜同樣感染了她,不可自拔。
情緒漸漸同化,靈魂合而爲一。
眼淚一滴滴滴落下來,落在大殿的地板上,在安靜的空間裡聽得分明。
秦明月看着秦長風:“爹爹,你和孃親說好帶給我的禮物呢?”
這一聲爹爹,將整個大殿的人全部震住,就連華英祖師都驚得從座位上站起來,自言自語道:“難怪陣法上的天賦如此驚人!”
騰子嶽結結巴巴的說:“秦明月,長風道友的女兒!那不就是……那不就是天衍閣的……”
說到這裡騰子嶽再也說不下去。
秦長風聽到秦明月的話,再也忍不住一抱將她摟住,哽咽道:“有,都有。你要什麼,爹爹都去給你找來。”
秦明月“哇”一聲放聲大哭,含糊不清的說:“我只要爹爹和孃親。”
“我只要爹爹和孃親!”
秦長風只覺得說不出的痛心,他拍着秦明月的背:“不哭,不哭啊。”
“爹爹和你孃親以後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的。”
“是爹爹不好,你別哭啊……乖啊,不哭。”
也許每一個父親面對哭泣的女兒,都是手足無措的,又或許秦長風心裡愧疚實在太深。
作爲一個煉魂境真人,此時竟也陪着一起掉眼淚。
大殿裡的人看着他們父女倆抱頭痛哭,都是默然,明明秦長風像哄小孩子一樣的話語是讓人想笑的,卻沒有一個笑得出來。
眼看着他們父女二人一直抽抽咽咽的,還是北流光走上前去,安慰道:“秦真人,明月,你們父女重逢是喜事,別再哭了。”
“以後更是時常見面,應該高興纔是。”
秦長風放開秦明月,擡頭看着北流光,怒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明月是我女兒,卻一直隱瞞着不告訴我?”
北流光無端惹火上身,忙道:“秦真人息怒。明月的事情聖女早就知道,我以爲聖女已經告訴過你了。”
秦長風氣哼哼道:“好哇,你們都知道,就瞞着我一個人是不是!”
秦長風這完全就是遷怒,北流光這下簡直是多說多錯,可是他又不敢得罪秦長風,這可是秦明月的親爹!!
北流光差點急出一腦門的汗:“聖女這是想給你個驚喜呢。”
“此次聖女讓你一起來落神洲,就是爲了讓你們父女相見的。”
“說起來,聖女都還沒見過明月呢,就先讓你們相見了,可見聖女是爲了給你們一個大驚喜。”
北流光好說歹說,秦長風總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猶自對着北流光哼哼:“下次有事再瞞着我,看我不找你算帳。”
北流光忙道:“沒有的事兒,以後保證不瞞着你。”
秦明月聽着他們的談話,整個人都呆住。
原來,她的孃親,是天衍閣的聖女!
因爲滄涯北家與天衍閣素有婚約,難怪北流光說他們早有婚約!
看來,在靈武大陸的時候,北流光就知道了她的出身來歷,卻一直都不說破。
都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那麼北流光,你對我的心意,是因爲滄涯北家與天衍閣的婚約而起,還是僅僅只是因爲我是秦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