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江子笙穿越來到大玄的第一個除夕,雖然是在荒寥的西南,她也不想有什麼遺憾。
看到一盤韭菜餡的餃子,江子笙吸了吸鼻子,纔沒讓眼淚泛出眼眶。
前世過年的時候,江爸總是會做一大盤餃子,往裡面塞各種各式的餡料,花生和紅棗是必須要有的。
“師傅,要不咱們也掛串紅辣椒吧,象徵紅紅火火。”夏流殤正拿着一大串乾紅辣椒,笑容宛若凜冬暖陽。
江子笙點點頭,過年嘛,就是圖個喜慶。
夏流殤是個停不下來的人,掛好了紅辣椒,左看看右看看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麼。
“到底少了什麼呢?”
江子笙摸了摸下巴,不確定地道:“是春聯嗎?”
她記得過年放鞭炮和貼春聯缺一不可。
“對!就是貼春聯,昨天我剛好問陳師爺討了張紅紙。”夏流殤說着興奮地從籃子裡拿出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紅紙,“你說咱寫個什麼好?”
江子笙接過紅紙,從竈邊拿起一塊黑炭,思索了下,咻咻咻幾下便在那紅紙上寫了一副吉祥如意的對聯。
“莫道人生無百歲,應知草木有回春。很好,師傅沒想到你是一個學問人?”夏流殤沒想到江子笙不僅醫術好,還滿腹經綸。
江子笙笑笑並沒有居功,“這並不是我說的,我只是在偶然間看到過,想着符合便寫了出來。”
“這上下聯都有了,還差個橫批。”夏流殤只道江子笙是謙虛過頭,並沒有想其他。
任錦軒一進門便看到那副鮮紅的對聯,想着進門時夏流殤的話,不假思索地道:“橫批:妙手回春。”
“妙手回春,不錯,不僅應景,還將我們回春堂的招牌點了出來。”江子笙認真地分析了一遍,略微感激地看了任錦軒一眼,“世子,新年好。”
任錦軒挑了挑眉,“這是本君過的最不好的一個新年。”
沒想到任錦軒說話那麼直白,江子笙嘴角微抽,心裡翻了個白眼,她之前爲了不讓他來都扎暈他了,是他非要死乞白賴地跟來活遭罪,現在這副怨大仇深的模樣,能怪誰?
任錦軒並不知道江子笙心裡所想,面無表情地拿起那副春聯,貼到外面那兩扇破舊的小門上。
還別說,原本淒涼的破草屋在貼了春聯之後的確多了絲年味,還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溫馨。
江子笙正在洗着從水塘邊摘回來的野菜,恬靜的臉上掛着有些孩子氣的笑容,猶如清水芙蓉。
“虛歲馬上便十七了,該嫁人了。”任錦軒斜靠在門邊,望着江子笙那張天然去雕飾的俏臉,如冰的臉龐被無形的東西,悄悄消解。
他懶懶地挑起嘴角,只是微勾,那笑容卻美的驚心動魄。
江子笙回首便望到他那一閃而逝的笑容,明亮的雙眼驀地縮緊,心如煙花,五彩繽紛的綻放着。
雖然任錦軒在她面前笑過很多次,唯有這次,觸及她的內心,讓她有種破繭成蝶的衝動。
江子笙愣愣地看着任錦軒,她忽然發現跟任錦軒相處了這麼久,似乎從未見過他真實的模樣。
之前那些霸道,殘酷,冷漠,彆扭,任性,傲嬌,甚至無理取鬧……似乎都是一張面具,而真實的他似乎從未顯山露水過。
感覺到江子笙逐漸變得銳利的眸光,任錦軒又恢復了一貫淡漠的樣子,只是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依舊興致盎然地打量着她。
江子笙避開他的視線,將洗淨的菜籃子的端進屋中。
“師傅,師傅,你看這是什麼?”夏流殤像獻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個不大的陶罐。
江子笙往裡一瞅,便看到一條一斤左右的鮎魚,那兩根長長的魚須,一搖一擺地動着。
“哪來的?”
“水塘裡找的。”夏流殤挑釁地似的看了眼靠在門上的任錦軒,“前兩天您不是教我辨了中暈人的藥草嗎,本想試試能不能暈魚,結果還真有效。”
“你倒挺會學以致用嘛。”江子笙朝着夏流殤豎起大拇指,將袖子擼高,拍了拍裝魚的陶罐,“今日本公子就讓你們嚐嚐野菜鮎魚湯。”
“好啊。”
夏流殤聽完雙眼大亮,就差沒直接流出哈喇子,那副饞嘴模樣還真像任承霖。
……
太陽還沒下山江子笙便已經做好了飯菜,加上之前秀蘭送來的五道佳餚,倒也湊成了十全十美。
江子笙倒了三碗滿滿的酒,看着表情不一的任錦軒和夏流殤,嘴角又染上了幾分笑意。
她高舉起碗,真誠無比地道:“新年快樂,希望我們明年過的更好。”
“必須的啊!”夏流殤二話沒說便幹了那碗烈酒,不過他酒量不行,只是一碗就喝得暈頭轉向,舌頭髮麻。
任錦軒也飲完了那酒,舉手投足間的貴氣,與小屋格格不入。
“任錦軒說說你的新年願望吧。”江子笙酒量一向很好,秀蘭送來的酒根本就不夠她打牙祭。
任錦軒搖搖頭,夾了一筷子鮎魚慢條斯理的去完刺之後,放到了江子笙的碗中。
“那個,我可以自己來。”江子笙萬沒想到任錦軒會作出這樣的事情,就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任錦軒。
任錦軒手中的筷子微微頓住,輕笑一聲,“習慣了,往年也是這樣給容萱夾菜的。”
原來是把她看成任容萱了。
江子笙暗暗鬆了一口氣,心中又有一些莫名的悵然所失。
“哎哎,夏流殤,你的新年願望是什麼?”江子笙推了推迷迷糊糊的夏流殤,迅速轉移話題。
“本公子願望,嘿嘿……就是早點娶個媳婦,給我爹抱大胖孫子,嘿嘿……孫子……嗚嗚嗚……爹啊,兒子不孝啊……”夏流殤說着便想起親爹過世的事情,趁着酒勁不管不顧的嚎啕大哭。
一頓飯下來江子笙是連說帶勸,都沒將夏流殤給勸止住。
任錦軒睨了眼哭得死去活來的夏流殤,面無表情地道:“讓他在這哭,你跟本君出去一下。”
江子笙收拾好碗筷,不放心地看了兩眼還在哭嚎的夏流殤,見任錦軒已經在等自己,拍了拍夏流殤的肩膀,走了出去。
冬天的夜黑的特別早,晚飯的時候纔不過太陽落山,現在整個天空都黑了起來,只有幾顆寥落的星星綴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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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今天是除夕,疫區早已點燃了篝火,百姓也沉浸在整個歡慶的氣氛之中。
江子笙跟在任錦軒後面,看着他頎長俊雅的身影,撇了撇嘴。
這大冷天的,她恨不得一直圍着火堆邊,半步不離。
“世子殿下,這都走了半個時辰了,您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啊?”江子笙跺了跺有些發麻的腳。
“馬上就到了。”任錦軒的聲音有些清冷,仿若冬日的涼風。
想着今天是除夕,他世子大人高興咋整就咋整吧。
江子笙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忽然任錦軒停住腳步,江子笙沒頭沒腦地又衝了上去,不過還好,這次她還沒撞到他那如石頭般的硬背就被先見之明的任錦軒拉到一邊。
“好看嗎?”
聽到任錦軒突兀的一句話,江子笙還沒回過神來,一剎那,草地上就燃起了無數的花火,然後慢慢的升空。
“孔明燈?”江子笙驚詫地看向任錦軒,正好瞥到他那嘴角輕揚的弧度。
“這是你上次說的三十六計,我想着裡面的燈不錯,便差人做了出來,不知像還是不像。”任錦軒說罷看了看江子笙閃閃發亮的眼睛,嘴邊的弧度又深了幾分,“不過像不像現在似乎不重要了。”
江子笙大力地點了點頭,“這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孔明燈。”
江子笙沒想到她上次在馬車上跟任錦軒扯三國演義的時候,他竟記住了孔明燈,還找人做了出來。
不過與書中的孔明燈不同的是,任錦軒所做的孔明燈是五顏六色的,如現代的霓虹。
“江子笙,你可知夙夜曾對我說過什麼嗎?”任錦軒望着越升越高的孔明燈,目光也望得更加遠了。
“什麼?”江子笙沒想到任錦軒會在這個時候提起夙夜,她還以爲任錦軒將夙夜視作對手,是不死不休的那種。
“他說,這個亂世會出現一個人,一個改變當今朝局的人,一個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而我一直在尋找他。”
任錦軒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看江子笙,可是江子笙依舊感覺到一種心悸。
雖然不知道任錦軒所說那個改變朝局的人是不是她,但她怕任錦軒看穿了自己的秘密。
“聽說你曾經生了一場大病,幾乎到了命懸一線的地步,嗯……不應該是命懸一線,而是氣絕身亡。”任錦軒稍微停頓了下繼續道,“我很好奇,你最後究竟是如何活過來的。”
果然……任錦軒已經懷疑她了。
江子笙抿了抿脣,知道裝傻已經瞞不過任錦軒,畢竟他知曉了她太多的事情。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已經死了是嗎?”江子笙笑着反問他,那雙清亮的眸子微微動着,“世子,你不覺得你的這個想法有些荒唐過頭了嗎,死人怎麼會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怎麼會有溫度?”
任錦軒輕輕地笑了笑,“如果是借屍還魂呢?本君敢肯定你不是相府的嫡千金江子笙!”
任錦軒的聲音擲地有聲,連江子笙都被震得有些恍神。
“世子說我不是江子笙,那我又是誰呢?”江子笙仰起頭強自鎮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