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錦軒揚眉輕挑,又給任承霖倒了一杯酒,聲音低沉地道:“這是你大嫂自己釀的,我也只帶了這麼一壺進宮。”
“原來是子笙姐姐釀的,我就說宮中的酒何時變的這般好喝了。”任承霖愜意地抿了口,舔了舔脣道,“錦軒哥,我去你們武賢王府作客,你讓子笙姐姐給我做菜吃,行嗎?”
任錦軒冷不丁睨了任承霖一眼,輕哼一聲。
江子笙現在已經懷有身孕,走幾步路他都擔心她會受累,怎麼可能再讓她親自下廚。
“錦軒哥……”任承霖縮了縮脖子,還想再說什麼,看到任承恩一臉傲氣的走進來便停住了話匣。
任承恩也是一眼便看到了任錦軒,陰鷙的眸子閃過一絲冷光,大搖大擺地坐到了他的對面,似有爭鋒相對之意。
“三殿下。”小太監看到任承恩坐下之後,連忙出聲提醒。
“怎麼?”任承恩不悅地看了小太監一眼,沒眼色的東西,沒有看到他正跟任錦軒怒目相視嗎?
“三殿下您的位置在下一個。”小太監臉色有些爲難,這個地方是任承澤坐的,是專屬東宮的位置。任承恩這樣做其實已經犯了以下犯上之罪。
但是他不過是一個小太監,又怎麼敢如此指責一個尊貴無比的皇子。
任承恩聽言臉色立即陰沉下來,僵硬無比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他立即招呼了自己的貼身宮人,暗地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竟然讓他在百官面前,尤其是任錦軒的面前下不來臺,絕對是在自尋死路。
皇后早已把這事看在眼裡,當下也只是眸光動動,並沒有說任承恩什麼。見仁宗帝到現在都沒來大殿,她微微偏身對身後的宮女小聲道:“你去靜心殿問問皇上何時纔來。”
“是。”宮女應完便從側門出去了。
這宮宴必須有皇上主持才能夠開辦,雖然他現在病重,也應該出來露露面。
小宮女去了沒多久,宮外便響起了小太監尖尖細細的通報聲,“皇上駕到!”
聽聞此言,在大殿之上的所有人皆離位起身,重重地跪在地上,聲如洪鐘地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仁宗帝身着明黃色的龍袍頭帶金冠,由廣坤公公攙扶着,一步一步地來到了龍椅之上。他聽着衆人的拜見聲音,才找到了久違的君臨天下般的感覺。才更加確信了,這個江山現在還牢牢的握在他的手中。
“衆卿平身,賜座。”仁宗帝的聲音有些虛,即使他剛已經服用了丹藥卻還是難掩其病容,一雙眼睛下面的眼袋都散發着病態的青黑色。
“謝皇上。”衆人聽此言才起身坐回到了位置之上,等着仁宗帝的下一句發言。
仁宗帝疲憊地撐着腦袋,無力地坐在龍椅之上,哪還有多餘的力氣發表長篇大論。他揮了揮手,示意廣坤幫他說話。
廣坤公公拿出仁宗帝之前給的手諭,朗聲念道:“今中秋佳節,又是太子大喜之日,實乃雙喜臨門。朕心甚悅,特請衆卿一同飲宴,證太子娶妃之喜。宮宴開始,奏管樂絲竹。”
廣坤公公話音剛落,在大殿最後的宮廷樂師們便奏響了手中的絲竹樂器,與此同時身着華麗舞衣的宮女揮動着長袖從殿外翩然而至。
原本嚴靜肅穆的大殿立即多了幾分喜慶,仁宗帝看着衆臣推杯換盞,當目光落到任承恩身上的時候,倏地變冷,又轉身望到了別處。
任承恩此時手心之中正拿着一瓶雨露膏,見仁宗帝看過來立即站了起身。這是他特意讓一個神秘女子替仁宗帝專門配製的藥方,對於仁宗帝的病情定有好處。
“父皇,這是兒臣特意讓一神醫煉製的雨露膏,對傷風之疾甚有奇效。”
仁宗帝本不願意理他,但看見他手上拿着的那瓶藥,便讓人呈了上來。聲音低沉地道:“嗯,三殿下倒是有心。”
任承恩還以爲仁宗帝就算不賞他什麼,也得說幾句表揚下,誰知道就這麼一句有心了,便打發他了。
康靈看出任承恩臉色不太好,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親自替任承恩倒了杯酒。
仁宗帝對任承恩最近的態度康靈也看在了眼裡,只是她也不清楚爲什麼仁宗帝會對任承恩的變化會如此之大。原來她以爲在封了任承澤爲太子之後,任承恩的親王位分也該下來,卻沒想仁宗帝一直都沒有提過這事。
“你最近是不是又揹着父皇做了什麼事?”康靈一邊替任承恩佈菜,一邊低聲道。
任承恩猶豫了會,確認沒有任何事情才道,“沒有。”
康靈目光閃爍出一絲不明的目光,確認任承恩沒有撒謊之後才道,“既然不是你的問題那自然就是母妃的問題了。”
任承恩灌下手中辛辣的酒,只覺得胃部像是被火一樣燒的慌。
“今晚家宴母妃都沒有來,怕是父皇授意的。”
康靈沒有說話,實際上她也認爲任承恩說的對,周貴妃一定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纔會讓皇上突然之間就冷落了她。
可惜那個女人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根本不會吧任何人放在眼裡。自認爲智計無雙實際上就是一個蠢到自以爲是的女人。
康靈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目光卻是盯着任錦軒的方向,銳利的眸子似要把那個高不可攀的人看穿。
可惜不管她看了多久,任錦軒連個眼神也沒有掃過去。
任承霖拍了拍任錦軒的肩膀,脣角輕輕向上扯起,有些幸災樂禍地道;“三嫂好像一直在看着你。”
“是嗎,你確定她不是在看你?”任錦軒依舊沒有去看那個礙眼的地方,看着所剩無幾的酒,輕輕地晃了晃。
“錦軒哥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她在看我,畢竟本殿下比較帥。”任承霖自戀的又喝了一杯,剛要再倒的時候卻被任錦軒一手拍開。
“沒了。”
“不是還有些嗎?”任承霖訕訕地收回手委屈地看了任錦軒一眼。
沒人權啊,看來他也得叫子笙姐姐爲他多釀幾瓶纔是。
任錦軒沒有理會任承霖略顯幽怨的眼神,低聲道:“這首曲子彈得不錯,時辰還剩多少?”
“啊,什麼時辰?”任承霖還在想任錦軒說的什麼曲子,被他的一個問題問的有些恍然。
“你二哥的吉時。”任錦軒早已想要結束這場戰役,卻沒想到都辰時了,連導火線都還沒有引燃。
“還有半個時辰。”任承霖喝得有些醉意微醺,清秀的雙頰帶着點紅暈。
任錦軒低垂着眼眸,豔紅的燭火之下令他本就完美的五官格外的妖豔,即使沒有任何的表情也依舊吸引的人不斷注目。
“半個時辰……”任錦軒的輕輕地旋轉着杯壁,眸子多了一分凝重,他身子稍稍向後微仰,用口型道:“告訴世子妃,本君今晚不回去了。”
任錦軒只覺得背部有空氣輕輕浮動了下便知道暗衛已經離開。
宮宴依舊在不緊不慢的進行,任錦軒如同千杯不醉一般,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任承霖在他旁邊早已看呆了眼,“錦軒哥,究竟能喝多少?”
任錦軒轉頭看了任承霖一眼,看着他背後的燭火,琥珀般的眸子就像是起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絲竹的聲音逐漸減弱,熱鬧的喜慶的喇叭嗩吶正鋪天蓋地的襲來。
坐在龍椅之上的仁宗帝幽深的眸子微微變亮。
看着任承澤成婚是他今天坐在龍椅上的唯一理由。
兩國聯姻,大玄註定會越來越強。聽着熱鬧的喜悅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大玄千秋不敗的盛景。
任承澤一身大紅色喜袍騎坐在高頭大馬之上,俊毅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他轉身看了眼身後的紅色花轎,嘴角扯起一抹諷刺的笑。
花轎中的朗瑤光似乎已經看到了任承澤臉上的諷刺一般,慢條斯理地摩挲着塗滿蔻丹的雙手。
華麗的鳳冠重重的壓在她的頭上,一顆顆紅色珠簾將她豔麗的面容掩下。
鳳冠霞帔,今日的她不是新娘,而是從地獄之中回來的復仇女神。
當轎門的聲音被踢響,朗瑤光看着那雙肌肉明晰的手,輕輕地放在上面,從花轎之上走下。
聽着喜樂聲與鞭炮聲,朗瑤光一步步地走在這條看不見盡頭的長廊裡,腦海中不斷地重複着兩個字。
“復仇……復仇……”
當她的雙腳踏進大殿的時候,一聲稚嫩的童音穿入她的耳膜,令她瞬間清醒。
“新娘子來了,新娘子好漂亮啊……”
“怎麼了?”任承澤見朗瑤光停下腳步,聲音中帶了幾分譏誚,“怎麼,後悔了?”
“怎麼會後悔,能與太子執手一生,瑤光不勝榮幸。”朗瑤光握緊了下花球,餘光看向大殿上的所有人,確定沒有江子笙的時候心終於放下。
只要江子笙不出現,那麼這裡的人便只有她的仇人。
“一拜天地。”喜娘的聲音高昂而嘹亮,即使在如此喧鬧的喜樂聲中,也依舊清晰無比。
朗瑤光僵硬地握着花球,朝着殿外拜了拜。
“二拜高堂。”
朗瑤光轉身,看着龍椅上高高在上的那個人,心中涌起一抹恨意。
就是這個人毀了她的家,殺死了所有的親人。
今天她就要把這份痛苦全部還回,她要讓他死無葬生之地!
她撩開頭頂的珠簾,對着喜娘嫵媚一笑,“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