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特別熱,瀝青地面都快被曬化了,總是呆在莊園那種氣候宜人的地方,還真難以適應外面的高溫。
不論是汽車還是空調外機,都在向外排出大量的熱量,讓室外的溫度更加酷熱難耐。
車底下的溫度更高,地表溫度足有六七十度。
三瞳人是一種生活在寒冷氣候下的智慧生物,他們的骨骼只有在低溫下,才能保持足夠的硬度。
而現在,他的骨頭已經熱化了,整個身體已經差點變成了一團爛泥。
若不是外面的皮甲,他幾乎無法維持身體行動。
在路上接近一個小時,隊長已經呈現出了迷離狀態,他憑藉一股堅韌的求生意志,把皮甲緊緊卡在了車底,沒有在半路掉下去,被後面的“殺人機器”碾壓死。
等到車一停下,他也終於支撐不住,拼命從車底蠕動出來,鑽進了旁邊的綠化帶裡。
……
小區十五樓,一間出租屋裡,曹西慶搖晃着酒瓶子,慢慢站了起來。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是一天之內,所有的不如意都來了,也是沒誰了吧。
作爲一名工程狗,畢業之後,辛辛苦苦在業內找到了個工作,一年多前,終於跳槽到了虛城一家比較牛逼的公司,虛城隧建。
然後跟的第一個工程,就是虛城官方非常關注的幻山隧道工程。
對一名沒什麼背景的草根工程師來說,這種開局,簡直是夢寐以求的,曹西慶能做的,也只有拼命幹活,積累經驗和資質,提升自己。
等到隧道完成之後,升職加薪,或者竣工獎金,或許能幫助他在這個城市更容易站穩腳跟。
曹西慶整整一年的時間,都撲在了這個工程上面,吃住都在工地,有的時候一個星期都回不了一次出租屋。
就在此時,一場隧道坍塌事故,讓整個虛城隧建陷入滔天危機。
公司破產被兼併,公司即將大量裁員,昨天,公司的法務人員甚至告訴他們說,他們可能會被進行瀆職調查,所有在不合規文件上簽名的人,都可能會面臨鉅額罰款,甚至有牢獄之災。
曹西慶簡直不敢想象,自己如果被除以鉅額罰款,或者進了監獄,那含辛茹苦把自己送進大學的父母會怎麼想,他們會在鄉親們的指指點點之下,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如果這已經算是很倒黴了的話,那麼一個小時前還在讀研的女友發短信來分手,可能就是壓到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曹西慶省吃儉用,在把錢寄回家的同時,供她讀研,本打算好,等到她研究生畢業兩人就結婚。
但現在,連分手都不願意打個電話過來。
到了這種地步,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何必再活下去呢?活下去也只是一個拖累。
原本還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想法,曹西慶還能維持一個工程狗的基本理智。
但是當幾瓶酒下肚之後,再看看那分手的短信,越看越傷心。
再想想如果自己真的被處以罰款,甚至被關進監獄,父母將面臨什麼樣的生活。
越想越沒有意思,算了,死了吧。
曹西慶丟下了酒瓶,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走到了窗前,打開了窗戶。
爲什麼窗戶上有鋼絲安全網?
好在哥是個工科狗,這種事情難不住哥。
曹西慶拿出來鑰匙,三兩下就用鑰匙上掛着的工具,把安全網拆下來丟到了一邊,然後邁了上去。
“譁”一聲,風吹過耳邊。
風好大。
這種墜落的感覺,又想到了當初和她一起去坐過山車……
“嘭!”
……
而綠化帶裡,隊長正在拼命喘息。
死裡逃生,真是太好了!
四周的灌木遮蔽了高溫,他覺得自己的骨骼正在漸漸復位,力量也慢慢回來了。
好不容易恢復了鎮定,他擡頭看向了莊不遠離開的方向。
他能夠看到莊不遠身上的仁慈之光正在隨着電梯飛速向上移動,在15樓的位置停下了,同一時間,一個人打開了窗戶,向外一跳。
突然間,隊長想到了傳說中,三瞳人的血淚史。
故老傳說中,真正殘暴的莊園主,總是擺出一副僞善的面容,以折磨和逼迫僕從和平民爲樂。
每當年關將近,莊園主們的爪牙上門催債時,他的很多祖先,都選擇了自我了結以結束自己無盡的痛苦。
問題是,三瞳人的生命力比較強,想要自殺並不容易。
他的祖先們,經常會抱住冰塊,把自己凍得硬硬的,然後從高處一躍而下。
“譁”一聲響,就變成了一地的冰塊,這是一種乾脆利落,毫無痛苦的死法。
果然,這是一個殘暴的莊園主,他還沒到,就已經有人嚇得要跳樓了。
現在,他已經被丟進了莊園主們的殘暴樂園,怕是回不去了,一旦讓莊園主發現他的存在,順藤摸瓜抓到了他的隊友……
他簡直不敢想象,自己所有的隊友,都被綁在車底下,被磨成肉醬的模樣。
他的眼睛中,異樣的光芒瘋狂閃爍:“這裡危險,快跑!快跑!”
這真是一個太特麼危險的世界了!
絕對不要來!
等他發完信號,突然覺得不對。
頭頂上,一個陰影正在飛速降臨。
“嘭!”一聲,一股巨力砸在了他的身上,差點把他的內臟都擠出來了。
嗚,這真是個危險的世界!
莊不遠打開了房門,叫了兩聲老曹,沒見到曹西慶迴應。
他走到了曹西慶的房間,就看到窗戶開着,安全網拆卸了下來,莊不遠嚇了一跳,連忙趴到了窗邊。
就看到地面上,曹西慶正搖頭晃腦地從綠化帶裡走出來。
等到曹西慶慢悠悠上了樓,莊不遠連忙拽住他,道:“老曹,你該不會跳樓了吧。”
“我覺得好像是跳了,又好像沒跳……”曹西慶摸了摸自己身上,“也可能只是想不開,下去轉了轉……”
他記得自己跳了,但是現在毫髮無傷,只有腦袋暈暈的,如果跳樓的話,還能活着?
“不會吧,這麼想不開要跳樓?遇到什麼事了?跟我說說。”
聽曹西慶說完,莊不遠安慰他道:
“放心吧,你不會有事的,就算是裁員也不會裁你的。”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莊不遠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難道告訴他說,我就是你未來老闆?
好說歹說,讓曹西慶冷靜下來,莊不遠這纔回去了。
“我最近大概不會回來住,你可以把我的那間轉租給你朋友。”莊不遠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其實身無長物,只有幾件衣服而已。
曹西慶悶悶地應了一聲是。
半夜,曹西慶迷迷糊糊中醒來,突然聽到窗戶上有聲音,一個人影,正趴在窗戶上,向裡看着。
一個古里古怪的聲音傳來:“你缺室友嗎?我正好缺個住的地方。”
說着,對方還貼在玻璃上,露出了一張癱成一團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