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琮總感到不太對勁,趙柔嘉明顯在猶豫不決,他卻無法再挑動,畢竟人家要見官家再說,也算是謹慎從事。
“万俟大人,上定林寺的事情,有消息嗎?”趙旉臉色玩味,轉首看着万俟禼,眼角深處有一抹憂色。
万俟禼稍加沉吟,淡淡地道:“刑部緝捕司和江寧府大肆抓捕,恐怕行在的大德高僧,都被控制在藏龍寺。”
“王公好大的手筆,真是讓人歎爲觀止。”趙旉呵呵地笑道,憂色淡了許多。
趙柔嘉瞪了眼趙旉,沒好氣地道:“四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關心閒散事情。”
“二姐,這可不是閒散事情。”趙旉搖了搖頭,正色道:“對於太初真君來說,這次巧合是道門的機會,他正可利用定下道門規矩,徹底把道門一統,那時纔是他志德圓滿時,反倒是咱們不再重要。”
万俟禼神色詫異,卻也似乎有所悟,不斷捻鬚頷首。
趙柔嘉卻不以爲然,無聊地道:“這些不關咱們的事,可不能大意。”
“怎麼能會不關咱們的事,二姐要是不看到眼中,那就大錯特錯了。”趙旉眉頭一挑,又道:“王公以皇室爲天授君權,這和天之子似乎稍有不同,差別可就大了,而他又是太上門人,道門領袖,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你是說,王相公謀劃甚大?”趙柔嘉驚訝不已,天之子和天授君權,似乎有些不同,她卻不知差別在何處。
“這個,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趙旉嘿嘿地笑了,似乎有些賣弄地道:“我看,天之子乃昊天之子,代天掌控人間爲人王,卻差了點什麼東西。”
“就像當今的皇子,讓你管轄卻未曾授予權柄,就像天下和家國,那羣措大忠於天下卻不是家國。天授君權卻不同,而是昊天賦予的權柄,正如當今監國太子。。。。。。”
“對啊!佛門必然不甘心,王相公恐怕難以顧及其它,對咱們未嘗不是喘息之機。”万俟禼有幾分激動,他不贊成妄動,忽然抓到好的理由,自然是非常高興,他對什麼天授君權不感興趣,最關注的是王秀是不是注意他們。
趙柔嘉似乎鬆了口氣,同樣對天之子興趣缺缺,天下是她家的,還輪不到外人來議論,淡淡地道:“倒也是個理。”
李琮的臉色卻很難看,陰森森地瞪了眼万俟禼。
其實,刺殺案的偵破並不難,刑部緝捕司有的是讓人開口手段,不行的話還有開封府和樞密機速司,這些衙門的專業人才,那就是吃這碗飯的。
那些被捕的和尚陸續地開口,緣由很可笑也讓人震驚。可笑在於他們害怕太初真君,嚴格地說是王秀的咄咄逼人,讓他們感受到現實的危機。
把道門理論和仙神體系系統化,這就給了僧人危機感,王秀對佛門密宗的打壓,從內部瓦解人們對佛門的信仰,縱然僧人不齒密宗,卻認識到了危機,那藏在帷帳內的刀光,可不是玩的,稍加不慎就會萬劫不復,教統之爭向來無小事。
讓人震驚的是,刺殺的背後竟然有女真人的影子,嚴格地說是來自北方的僧人,暗中推波助瀾,再加上密宗僧人的極力唆使,那些僧人爲了道統鋌而走險。
可惜,這些利令智昏的僧人,被人當了槍桿子,人家卻很及時地功成身退。
歐陽澈是捏了把汗,本以爲很簡單的案子,竟然摻雜那麼多的齷齪,已經不是江寧府所能過問了,他立即上報兩府。
李綱大爲驚怒,要是純粹的道統之爭,那也無可厚非,不過是處置幾個僧人罷了,竟然牽連到北方的通事司,有了女真人的滲透,這就讓整件事情複雜化。
秦檜、趙鼎、蔡易等人也是倏然,要求徹底查辦,這已經不是佛道爭論,而是有目的地間諜事件,任誰敬重佛老,也不能包庇袒護。
佛老再強勢,現實的文人體系不容挑戰,孰輕孰重,士大夫還是能分清的。
此時,王秀卻在大內覲見,朱璉的態度也非常堅決,道:“無論是誰,已經觸碰朝廷底線,既然淨土已非極樂,那就好好整治一番,朝廷太縱容他們了,實在讓人心寒。”
多年來,爲了維護地方安寧,避免生民鬧事,王秀吹捧道家思想,卻也只是口頭上的,並沒有付諸實施。她也是本着統治需要,對佛門尤爲寬容,卻哪想到佛門有人勾結虜人,妄圖行刺宰相,這是她於公於私都不能忍受的,必須要給以雷霆手段。
王秀卻平和地看着她,溫聲道:“娘子,整治是必須的,卻要用好手段才行,北伐在即,咱們內部不能亂。”
“這個我明白,只是這些賊禿太過分,這些年佛寺佔田,毀人名節的事還少?”朱璉恨意不減地道。
王秀嘴角一抽,不能不承認某些寺院,再也不是佛門清淨地,反倒是開門做生意,大肆地收購田產,生意做的頗大,甚至有寺院註冊海船買賣,賺了個鉢滿盆溢,大和尚們個個腰纏萬貫,這還能叫佛門弟子嗎?
更可恨的是,有些和尚打着做法事,壞了多少婦人名節,民風開放不假,和尚和婦人就是駭人聽聞了,民間官司層出不窮,地方官府也就是敷衍了事,誰讓佛寺勢大呢!有些寺院的主持方丈,甚至能讓知縣不得不讓步。
當然,他並非厭惡佛門,也不是要滅佛,而是要扶持道門勢力發展,形成以道門爲中國正統,表面上道、儒、佛三家分立的局面,那些敗類定要處置,佛道皆是如此。
“爲何不說話,難道你另有打算?”朱璉見王秀垂首不語,不免有幾分詫異。
“我在想着,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讓那些大德高僧讓步。”王秀慢悠悠地道。
“你竟然在想這個?”朱璉一陣無奈,苦笑着看着王秀,真不明白自家官人想些什麼。
“娘子,你真認爲我要滅佛?”王秀古怪地看着朱璉。
“那就說說。”朱璉沒好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