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縱同意王處仁的說法,總結道:“王相公隱忍二十年,就是爲了今天,可謂他畢生所願,誰敢從中取利,必是不死不休,太尉身爲知雜,本應替補爲北帥。”“
只是,朝廷北伐聲勢浩大,前後動用吏士民夫百餘萬,又有宣撫處置司坐鎮,都指揮不得隨意行事,實際是三路大帥便宜行事,都指揮又要受宣撫處置的制約,形同虛設,實在不如一路大帥。”
“太尉要爭北帥,必然被王相公置於身邊,成爲宣撫處置司和各大行營之間的傳話,形同傀儡。”
岳飛也算明白了,合着王秀要親自領導北伐,他是很不滿也想極力爭取,卻明白自己無法和王秀抗衡。
說王秀要節制整個戰爭,放在別的文官他還真不服氣,王秀卻是文官中的另類。
一生都以文官治軍,南征北戰屢立奇功,就算是朝廷諸多名將,也無法望其項背,滅夏的西北戰事,王秀沒有靠前節制,實際無論是戰略還是三路的進兵,全部都是對方的手筆,連那些大將也非常服從其指揮。
平時,他可以頂撞王秀,甚至故作清高姿態,卻也明白人是有底線的,正如王處仁說的王秀底線。
黃縱告誡觸犯必死,想想當年王秀的果斷,雖說也是培養他,卻未嘗沒有警告意思,發配河西雖是培養,未嘗沒有警告的意思,他絕不是傻瓜,很明白王秀文雅外表下的手段。
一陣子沮喪,不得不做出重要選擇,趕緊爭奪第一、二兩個行營統轄權,那可是有七個軍又一個上旅的主力,能夠節制十餘萬大軍也足夠了。
宗良見岳飛妥協了,化解了一場矛盾,自然是大爲欣喜,道:“太尉,那些後進將校可是整天吆喝,要大帥節制出兵,不能讓王子華專美於前。”
“胡鬧,大軍令行禁止,自然有朝廷和處置司定奪,豈能容他們喧鬧不休。”既然王秀給面子,岳飛忍下不愉快,很是相對幫着王秀說話。
王秀不免搖頭,岳飛是忍着一口氣,他豈能看不出來,只是並不在意而已,大將跟他做對,那是自討沒趣,你服氣也好不服也好,只要願意領兵打仗就行。
不過,他倒是擔憂那些年輕將校,尤其是年輕的行軍參軍,實在有點超出想象,應該說新軍制有着天然缺憾。
新軍制的核心,就是以行軍參軍爲核心參謀軍制,減少領軍大將統御大軍的精力不足問題,能夠建立起行營、軍、旅鎮高效運轉體制,又能慢慢培養年輕將校,讓他們既能跟隨老將身邊學習,又能夠實際參與軍事決策,視野得以開拓,對今後個人的發展,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最大的弱點是讓年輕的,身在高層的中低等將校身在覈心,難免孳生某些問題。
樞密都參軍司的行軍、職方、軍情、輜重動員等司,那些管參、勾參只是四十歲之下,至於其他參軍就更加年輕,這些衙門可都是真正實權機構,掌握着很大的權力。侍軍司、行營、軍都參軍司的參軍更加年輕。
雖然,發揮了年輕將校的才略,給禁軍注入了活力,卻也讓他們升遷很快,缺乏年歲所積累的沉穩和經歷的磨練,往往更加熱衷名譽和機會。
一些人爲了自己的理想,甚至不惜手段,這種衝動有時候是必要的,但有時候卻是擾亂了國策的執行,甚至會帶來不可預測的後果,河東行營戰敗,未嘗沒有那些年輕氣盛參軍的影響,這些都是血的教訓。
他也認爲不能任由這些年輕人任意胡爲,是到了該反省,讓軍隊越加成熟穩定的時候了。
“那些參軍求戰心切,卻不可輕易抹殺!否則壞了他們的銳氣終歸不好,加以磨練纔是可以的。”教訓和約束是應該的,卻不能抹殺積極性,更不能全盤否定。
岳飛對軍務深得三味,自然明白王秀的意思,既然自己有所求,王秀的意圖又和他接近,索性你好我好大家好,點頭道:“相公言之有理,末將定然嚴加管束。”
“嗯,參軍們參預軍機本意好的,他們也做出不少貢獻,只是有些人太沉不住氣了,凡事不講究長遠謀劃,單憑一腔熱血,拖着行朝走向戰爭,要不是諸位老將,恐怕會生出諸多負擔,西北戰事的教訓,還沒有讓他們幡然領悟。”
隨着王秀的嘆息,岳飛、宗良等人又豈能不明白,西北戰事的引發,朝廷也做了很長時間的總結,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雖說是李乾順主動來犯,張啓元從中的挑唆,卻也是樞密都參軍司和西侍軍都參軍司謀劃,那些管勾行軍參軍、勾當行軍參軍們,都想利用此戰滅夏。
果斷地抓到機會,不斷推動行朝走向戰爭,從樞參到西參,手握權柄的行軍參軍,不斷影響大帥們的判斷,助長大帥們的野心,最終以三源地戰事的爆發,曲端下令西侍軍動員,結果把行朝拖了進來。
更爲可笑的是,行朝竟然沒有做好戰爭準備,王秀只能就勢調整國策,一切力量在戰爭中推進,好歹滅了夏爭權。
事後,王秀曾鄭重地總結得失,開始消弱行軍參軍的權力,卻依然處於矛盾中。讓這支軍隊處於潮氣蓬勃中,還必須加入年輕的力量,而這些年輕的力量,思維太活躍了,老將們還頗有縱容,恐怕會引發更加嚴重的後果。
博州之戰,本來計劃只是襲擊金軍,探聽大名的虛實,卻在北侍軍第二行營都參軍司勾劃中,變成了奪取博州的戰役,直接讓大名暴露在宋軍刀劍下,引發可能的強力反彈。
至於浚州的戰事,在場沒有幾人擔心,有禁軍最強大的十一行營,又有大河阻攔,還有開封爲屏障,恐怕金軍要白費力氣。
宗良卻看了眼王秀,輕聲道:“嶽太尉坐鎮兩大行營,令行禁止,先生又在開封遙控,他們還能鬧出哪門子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