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門見王秀的失態並不以爲意,哪個大臣面對如臨瑤池仙境般的美景,能不爲之癡迷。他笑了笑沒打攪王秀,這尊殺神不是他能得罪額,自己快步向萬仙亭覆命。
總算,王秀看了一曲終了,這才發察自己失儀,忙向萬仙亭快步走去。卻見趙佶正坐於亭內,神定氣閒地觀賞歌舞,他在亭外深深一拜,朗聲道:“臣,王秀參見陛下。”
“卿家不用多禮,快來,盛夏時節大熱天的,外面不好受。”趙佶笑眯眯地,似乎還是第一次召見那樣,熱乎乎地。
你還知道熱王秀不免腹誹,大熱天的上千舞女盯着大太陽,熱不熱啊但他還是走進亭子。
趙佶細細打量王秀,關切地道:“六年不見卿家,消瘦了許多”
如果說六年前王秀還會激動,此時此刻他心中無悲無喜、無驚無險,淡淡地道:“臣卻壯實了許多。”
“呵呵。”趙佶笑了,挑眉捻鬚道:“卿家風趣了許多。”
王秀默然不語,六年的時光換來一句慰問,他並沒有任何波瀾,淡淡地道:“臣在利國六年,不負陛下重託。”
趙佶似乎在回味,半響才說道:“卿家在利國招降盜匪,免除銅鐵重地生靈塗炭,又以盜匪擊反賊,立功豐偉。短短數年見,利國監完全擺脫戰後破敗,一躍成爲京東名城,卿家又功不可沒,朕卻一直沒有給卿家封賞。”
“陛下不給封賞是維護臣,是想臣在江浙殺戮甚重,讓士大夫側目,雖然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也有違天和,實在痛心”王秀對殺戮降兵並不後悔,爲了鼓舞士氣,他甚至默許士卒攻城搶掠也不後悔,你不給吏士發財的機會,還要被降兵拖累,你還跟你混啊唯獨只有可惜。
可惜兩浙路各富庶大郡一片凋零,方臘亂後死者百萬,十年內都無法繁榮,自己應該爲江浙生民做些什麼了
“卿家也是情非得已,看這千女曼舞是何心情”趙佶淡淡地道,避開了沉重話題,卻有隱隱的親近味道。
王秀見趙佶心情頗佳,知道是有意向臣子賣弄,但越是這樣他越加謹慎,大老遠召他回來探討歌舞別扯淡了,你信我也不信,他猶豫着道“臣在萬壽山麓走一遭,竟如凡人到了瑤池險境一般,不知不覺駐足觀看,還望陛下恕罪。”
“呵呵.。”趙佶大笑地鬍鬚直抖,得意地道:“卿家何罪之有,正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天上千位仙子臨凡,輕歌曼舞、酥起仙姿,就是朕也是醉了,何況卿家。但這次召卿家匆匆而來,你可知爲了何事”
“臣愚鈍,不敢私揣天思。”你讓老子趕了幾天的路,還問爲了什麼事,真是好扯淡啊估計沒有好事,裝糊塗吧有時候顯得愚鈍些並不是壞事。
正說着話,張迪進來瞥了眼王秀,躬身道:“官家,王相公來了。”
王秀擡了擡眉頭,心裡沒有一點波瀾,換成幾年前或許他臉色會變。
王黼進來看到王秀,也沒有半點波瀾,反而笑眯眯地頷首,道:“陛下,直閣那麼快就到京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王秀也笑咪咪地道:“陛下召見,星夜趕來,不敢有半點遲緩。但是路途上臣再次遭遇刺殺,所幸這次刺客人多,臣險些遇害,幸虧有幾名驛站吏士相助,拿下了四五人,正在押解途中。”
趙佶一驚,沉聲道:“竟然有這等事,卿家已經遭遇三次刺殺了。”前兩次刺殺早就被報上朝廷,這也是他憐憫王秀重要原因,以王秀忠於王事,屢遭反賊餘孽刺殺爲由,堪堪把彈劾的御史壓下去,又同意封元從禁軍暫調王秀身邊。
“這幫刺客殺傷驛站吏士,臣才下了殺手。”王秀把那夜的事大概一說。
王黼臉色一陣蒼白,眼珠子提溜轉,也不知想些什麼。
趙佶長長一嘆,溫聲道:“卿家也不容易,這幫盜匪好大膽子,敢在驛站設伏,還買通驛站的吏士,押解入京立即下開封府嚴加審訊,查明背後逆黨嚴懲不貸。不過,知單州和成武縣屬於管教,着御史臺問罪。”
王秀眉頭微挑,朗聲道:“陛下,惡賊買通的是下層吏士,各軍州驛站不少,吏士良莠不齊也是難免,再說驛站歸單州管轄,並不幹成武縣事,還望陛下開恩。”
“嗯,卿家所言有理,着御史臺責問單州。”
王黼嘴角猛抽,他想維護單州知州卻無法說出口,你管轄的驛站吏士出事,差點讓朝廷命官出事,不負責實在說不過去。不過,王秀也挺毒辣的,從險些遇害到有幾名驛站吏士相助,最後是買通驛站吏士,這是一筆糊塗賬,你知道多少人被買通只能嚥下啞巴虧。
王秀的狠手掐的很準,單州知州是他的人,當年擁兵不前就有這夥計的很大份額,這是裸的報復啊這廝是個小心眼。
“卿家一年來遭遇三次刺殺,實在爲難卿家了”趙佶對王秀始終有些虧欠,這個年輕人的能力他很明白。礙於御史彈劾不得不冷凍他良久,但明眼人都知道,王秀的殺戮縮短了戰事進程,殺破了反賊的膽子,自詡爲聖明的他,始終不能過了這道坎。又看了眼王黼,心下微微一嘆,這位寵臣和王秀不對付,他是心知肚明,不提拔王秀也是礙於王黼的顏面,權衡下他也就將就順着王黼,誰讓王黼能讓他快樂呢連最美的姬妾也獻出來了。王秀波瀾不驚,榮辱不動,淡淡地道:“臣只是做了臣子的份內事,但是可忍孰不可忍。公事就應該從公解決,臣在戰時無論什麼手段,都是從公事方面考慮,就算有過激行爲,也得由御史臺彈劾,天子定罪才行。一些小人無理取鬧,不能拿出心服口服,俯首認罪的理由,反而用卑鄙伎倆行事,臣家的娘子也險些遇害,這些拿人命不當事的兇徒,更可恨的是幕後的主使,實在是可憐、可笑、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