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已經停了,冬天裡的陽光分外無力。
峽谷的兩側都是青黑色的石頭,層層疊疊,地面上同樣也是亂世嶙峋,一點一點延伸向遠處的大河。
之前的風吹走了石頭上的積雪,讓更多的石頭裸露出來,那深深的顏色直直的刺進每個人的眼睛之中,也刺進心底。對於即將出現在眼前的是什麼,走在道路上的人實際上心中都沒有數,他們的目光時不時的瞥向在前面帶路的那個突厥人。
誰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實意的投靠了大漢,願意做這個帶路黨,畢竟前方的河谷之中,可是有足足數萬突厥人在。
沿着河谷之中的道路向前,視野逐漸寬敞,而走在最前面的於璽做了一個安靜蹲下的手勢,這些士卒多數都是軍中的精銳斥候,否則也沒有資格能夠作爲前鋒,這個時候他們很自然的就地臥倒,或者就近尋找掩體。
而就在前方,一個規模不小的突厥部落出現在視野之中,一直延伸向遠方。
“這裡就是北口?”於璽眉毛一挑,看向旁邊的訶利。
侯秘終歸是這一支大軍的統帥,所以於璽還是用相同的藉口從他的手中搶奪下來了前鋒的統帶之權,畢竟別人也沒有這個資格。
而他們的計劃也非常簡單,河谷實際上道路也並不順暢,他們可以通過訶利這個突厥帶路黨儘可能的向前推進,無論是強攻還是突襲,總之是可以解決掉突厥人前幾層防線的,之後自然就是依託有利地形節節防守。
這個戰術和當初李藎忱在蒼溪谷之戰中採取的戰術相差無幾。
關鍵就在於訶利這個突厥帶路黨絕對不能出什麼問題,爲此侯秘和於璽也是下了不少功夫,主要是封住了那些被解救的漢人奴隸的口風,好在那些漢人奴隸也比較能理解打敗整個突厥的重要性,所以在這件事上還是很配合的。
當然侯秘還直接許諾了官職和賞賜,至於到時候朝廷是不是願意兌換這個承諾,更或者訶利還有沒有命能夠活到那個時候,那就不是侯秘關心的了。出身將門的他,當然知道自己的這些承諾實際上在現在的大漢嚴密的官職體系下是漏洞百出的。
不過根本和大漢沒有什麼接觸的訶利顯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至少從現在來看,他還是很真誠的想要活命。
“沒錯,”訶利伸手在前面比劃了比劃,“從這裡過去,大概是一里長的防線,一直延伸到大河,在小人離開之前,這裡總共用萬餘人,而可戰之兵在五六千以上。”
頓了一下,訶利急忙解釋了一句:“當然外圍還有我們這些部落在,所以他們這裡倒是沒有多少防備,將軍可以看那邊,那邊就是囤積糧草的地方,也有大量的奴隸和牛羊在那邊。這些主要都是曾經突厥吐屯的直屬部衆和牲畜,等到突厥葉護接收了他的部衆之後,沒有直接把這些吞併,而是作爲賞賜留給在這一戰中居首功的人。”
突厥的社會結構雖然比中原的王朝要簡單,但是並不是真的沒有什麼勾心鬥角和算計,這突厥葉護顯然也不傻,葉護本來就是突厥部落之中數一數二的首領了,而一旦他再吞沒了吐屯的部衆,那麼他就會有能夠威脅到突厥大汗的實力,只不過這僅僅是威脅到而已,突厥大汗能夠成爲大汗,肯定不是一個葉護說抗衡就能抗衡的。
所以與其這樣早早地引起了大汗的注意,倒不如扶持一個手下的親信成爲新的吐屯,這樣吐屯和葉護實際上是同氣連枝的,而又沒有那麼野心勃勃罷了。
實際上這也不過只是在官場上常用的辦法罷了,當初李藎忱實力強大的時候,爲了不引起南陳的注意力,也是儘量的把功勞往蕭世廉和裴子烈兩個人身上堆。
“現在這些部衆和牲畜都還在。”於璽輕輕鬆了一口氣。
也就是說至少現在回樂城那邊應該還在支撐,否則這些“賞賜”也不應該再在這個地方了。
“而且好像還多了不少。”訶利有些奇怪。
於璽怔了一下:“這又是爲何?”
“之前也不是沒有增加過,就是有幾個部落進攻不順之後,他們的部衆和牲畜也會被直接推到這裡來,等着和吐屯的部衆一起作爲勝利的賞賜交給有功之人。”訶利無奈的說道,“這說明又有新的部落首領被處死了。”
“這倒是好事啊。”於璽笑了一聲,這說明回樂城的戰事發展要比自己想象中的好一些。
不過想想也是,爹爹那是什麼水平,肯定要比自己厲害。
“那將軍?”訶利試探性的問道。
他還是很在乎於璽會怎麼使用他的項上人頭。
“等晚上,這麼大的營寨我們不能直接衝進去。”於璽果斷的說道,“趁着外圍的部落剛剛被清掃乾淨、突厥人還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我們還能夠採用偷襲的方式。”
雖然是以遊牧散居的方式行走於草原上,但是突厥人也有着嚴格的紀律和建立在武力上的森嚴等級制度。
於璽當初率領騎兵直接突襲訶利的營地,也只是藉助了風雪天氣的優勢,再加上訶利本身也沒有什麼警惕罷了。現在若是直接在光天化日下直接殺過去,於璽覺得自己會敗得很慘。
所以想要亂中取勝,還是要等晚上到來。
“而且我們也不能就這麼大搖大擺的殺過去,”於璽緊接着說道,“你們幾個過來,讓弟兄們把之前準備好的衣服到時候換上,咱們喬裝打扮一下。”
被叫到的幾個校尉和仗主面面相覷,將軍確定說的是那些破破爛爛的衣衫,甚至更或者說是爛布條?
“沒錯,我們的主要人馬扮成漢人奴隸,抽調兩百精兵扮成突厥人,否則就算是在晚上,我們這麼多人直接殺下去,對面不可能一點兒察覺都沒有。”於璽確定了這些將領們的想法,“一旦被識破了,我們再動手,那時候至少我們也應該在靠近營寨的地方了。”
頓了一下,於璽臉上的笑容也猙獰幾分:“那個時候能製造怎樣的混亂,又能夠殺多少突厥人,就看你們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