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一下,李詢又補充道:“這一次本着不多樹敵的原則,我大漢右路軍從南中向東南進入安南,但是路上還是和真臘發生了一些衝突,不過雙方尚且保持克制。”
“可想而知,真臘也好,扶南也罷,肯定不會坐看大漢一口將安南吞下去的。”裴子烈也補充了一句,“如果安南掌控在我們的手中,大漢就能夠憑藉安南、南中和嶺南三處完成對真臘和扶南的半包圍,因此一旦朝廷從南方撤回大軍,安南必將受到扶南和真臘的騷擾乃至於進攻。”
文官們頓時皺緊眉頭。
就知道你們武將們沒安好心,現在怎麼樣,露餡了吧?!
說到底,就是想要駐軍嘛!
不管是找出來什麼藉口,只要能夠證明安南這個地方不安全,軍方保留軍隊的目的就達到了。
不過軍隊保留下來倒也並非完全是壞事,安南的安危也的確需要軍隊的維護,但是很明顯,軍隊流露出了想要從安南繼續向西進攻,徹底佔領整個南方的意圖,這就比較危險了,因爲這意味着大漢財政需要繼續爲南方的戰事掏錢,而如果戰鬥長時間難以結束,甚至大漢還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這顯然是文官們最不想要看到的。
現在的大漢,可窮得很。
“對扶南和真臘,暫時不要動兵。”李藎忱開口。
武將們對視一眼,都露出詫異的神情。
陛下這個大漢最大的主戰派和激進派,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竟然反而要求不動手?
倒是有些奇怪啊。
而文官們自然是鬆了一口氣。
“大漢天威已經展現出來,遣使督促扶南朝貢,”李藎忱冷笑一聲,“若是從了,那麼從此扶南和真臘就是大漢的藩屬國,如果不從的話,那就給他們一個教訓。”
滿朝文武頓時面面相覷。
人家扶南遠在天邊,小日子過得好好地,甚至還有了自己的藩屬國,現在大漢跳出來擺出天朝上國的架子,就讓他們直接朝貢,恐怕換做誰也都會不願意吧?
更何況這三百年來華夏和扶南幾乎沒有任何的聯繫,完全屬於大家各過各的小日子,大漢從天而降,直接就要求對方朝貢,這怎麼看都有些勉強······
“臣以爲善!”裴子烈徑直開口說道。
其餘的武將們也紛紛應諾。
而文官們則一臉黑線。
什麼遣使督促朝貢,分明就是等人家拒絕了之後,以此爲理由好對扶南開戰罷了!
軍隊講究師出有名,顯然現在軍方乃至於陛下都已經不打算等着扶南主動挑起事端,決定自己先找理由準備開戰了。
“唐卿家覺得有所不妥?”李藎忱笑吟吟的問道。
唐亦舜打了一個激靈,無奈的說道:“臣同意。”
李藎忱點了點頭:“那就好,對了,上一次說到象林碼頭的問題,朕已經着令工部考察安南沿海大小港口,包括象林和盧容等地,以及往南和往北的大小海灣,從中遴選出來優秀之處建立商埠,以通商帶動安南的發展,而海軍擇選剩餘港口建立自己的水寨。”
“臣以爲可行。”商部尚書唐正良急忙起身。
“臣同意。”王昌也跟着答應。
這是軍方對文官那邊做出的讓步,還是很有誠意的。
畢竟文官們想要的正是一個能夠來往通商的地方,這樣就能夠通過大漢現在已經建立起來的商貿網絡儘快的將安南納入到大漢的整個體系之中。
至於商貿體系,現在文官們倒是沒有“士農工商”、商人是最卑賤的行業這種守舊思想,當然了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有守舊思想的老臣們幾乎都已經從朝堂上退下去了,現在朝堂上的這些年輕人一個個銳意進取的,幾乎清一色的都是革新派,就算是上了年紀的,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順應潮流,否則他們將會是第一個被推翻的。
所以現在的大漢朝堂上,呈現出三百年亂世開始之後從未有過的革新氣象。
大漢對舊有的商貿進行改革之後,大漢已經做到了“貨通天下”,在朝廷的擔保下,錢莊也如雨後春筍一樣誕生,吸引着四面八方的人們,並且進一步的刺激了大漢的商貿發展,可以說現在被商貿聯繫起來的城鎮,已經開始從原本的自給自足向着單一化、集中化產業發展。
既然我能夠用更加低廉的價格從別的地方換來更好的東西,那麼爲什麼還要自己生產呢?既然我能夠把自己這裡的特產運到別的地方賣出更高的價格,那我爲什麼不多生產一些這種東西呢?
因此這種單一化、集中化的產業發展實際上背後朝廷推動的作用並不是很大,主要還是百姓自發性的產生這種趨勢,並且最後形成社會上的浪潮,任何人都沒有辦法阻攔,甚至就連朝廷內外大大小小的官員,乃至於北方北周的一些心思並不單純的官員,都開始把家產存入錢莊之中。
畢竟給錢莊作擔保的是大漢的朝廷,只要大漢朝廷不倒,就算錢莊倒下了,朝廷也會想辦法解決的,尤其是大漢朝廷的信用,一向是不錯的。
而且錢放在家裡,永遠都只是那麼多錢,但是如果放在錢莊裡面,還能夠生出來更多的錢,就算是冒一點的風險,何樂而不爲呢?
因此軍方雖然只是讓利給商貿這邊,對於文官們來說,也並非不能接受。軍方既然已經把扶南和真臘這兩個威脅給搬到了檯面上,文官就不能逼迫的太緊了,很明顯繼續向西拓展應該是解決安南之地長期以來難以長久的成爲華夏一部分問題的最好辦法。
尤其是軍方明顯是有所準備的,這個黎俊在短暫的緊張之後,應答如流,按理說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林邑人在這樣莊嚴的朝堂上應該表現出來的,只能說在這之前白袍早就已經教會了怎麼說話,恐怕他的這些表現,只有一開始的戰戰兢兢是最自然流暢的。
至於皇帝陛下,雖然對於白袍找了一個林邑人上來很是驚訝,但是順水推舟的本事還是很強的,很快就把事情給推進到了文官們根本沒有辦法反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