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關中人在秋闈之中的表現不能算好,秋闈總共六甲,每一甲十二名人才,其中前三甲再去參加殿試。這一次關中前來趕考的人當中,入前三甲參加殿試的就杜淹一個人。
而整個六甲之中,關中入圍的也就只有五個人,而這五個人當中還有弘農楊氏子弟和藍田於氏子弟各一人,這兩個子弟早就已經受教於成都書院,真的就師承上來說,甚至都很難說是關中前來參加考試的士人了。
尤其是弘農楊氏,從龍甚早,甚至坊間還有傳聞說當今陛下就是弘農楊氏上任家主楊愔的遺腹子,雖然楊素和弘農楊氏對這個說法矢口否認,但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從來沒有解釋過,再加上陛下對弘農楊氏也確實是從來都不薄,更不要說當初楊素爲什麼會冒着掉腦袋的風險越過北周的邊境線轉而去投靠李藎忱了。
要說陛下和弘農楊氏之間只是單純的相互吸引和利益糾葛,大家是堅決不信的。
而就現在朝堂上的派系劃分,以楊素爲首的弘農楊氏雖然以關中派系自居,但是在關中家族們的眼中,實際上弘農楊氏、藍田於氏這些從龍比較早的,更應該算是元戎派纔對。
第一次科舉考試足足七十二個人之中,關中只佔了這麼點,這多少也讓關中人在面子上有些掛不住,畢竟在南北雙方對峙的時候,長安也曾經是北方重要的政治文化中心,這些關中世家自問在家族的教育上也沒有落後於人,此次科舉在他們看來原本應該是趁機發揚家族文教傳統、在朝堂上搶佔一席之地的大好機會,結果誰知道這一次竟然會敗得如何悽慘。
不過敗是敗了,關中的士子們對於這個結果也是心服口服。
秋闈的上榜卷子,全部都是要公開的,所以士子們都曾經拜讀過這些試卷,他們不得不表示,那些書院出來的傢伙們,的確是有幾分本事的。
朝廷的試題本來就出乎意料,不是和春闈一樣從經典名著之中抽出來典故作爲題目,而是直接就拿出來行政管理中有可能遇到的實際問題讓考生給出合適的解決方案,甚至到了殿試,題目就更加變態,當時的殿試題目公佈出來之後,很多人都懷疑陛下是不是故意要刁難考生。
可是大家又得承認,題目中所說的情況的確是大家在爲官的時候必然會面對的問題,而且往往是棘手的問題,如果現在不做好心理準備的話,以後萬一直接面對上了,朝廷憑什麼就相信你能解決?
而那些書院之中的學生,似乎有更加充足的準備,對於這樣的問題一個個都有獨到的見解,讓這些遠道而來、自以爲滿腹經綸的關中士子們輸得心服口服。
當然了,關中士子當中也並不是沒有爭氣的,杜淹這不就考中了秋闈第二名麼,現在就等着今日的殿試結果。
朝廷會在大司馬門上張榜,爲了防止引起百姓爭相觀看的騷亂,榜是掛在城門上的,上面有什麼字根本看不清楚,而具體放榜消息則由建康府專門派人上門報喜。
“砰,殿試第四名,徐法言!”遠處的聲音能夠聽的很清楚,敲鑼打鼓,好一番熱鬧。
會館之中很快就有人跑回來報信。
參加殿試的三十六個人之中,朝廷會選出來十二個人賜進士,其中前三名爲一甲,分別稱之爲狀元、榜眼和探花,總稱進士及第,總計三人,之後四人爲二甲,總稱進士出身,再之後五個人爲三甲,總稱同進士出身。
雖然人數和歷史上稍微有所不同——歷史上明清的進士人數還要更多一些,不過明清時期那是實打實的全民科考,而大漢的第一屆科考,參加考試的人數遠遠少於明清時期的任何一屆,所以選取出來的人當然也要稍微少一些。
會館之中的氣氛頓時凝重了幾分。
報信的人已經來過很多次了,現在就剩下三個名額,也是最高的三個名額了。
可是還是沒有聽見杜淹的名字。
所以大家難免會越來越緊張。
“徐家的長子也算是出人頭地了啊。”爲了緩和氣氛,一名久在都中的商賈忍不住感慨道。
大家微微頷首。
徐法言考取第四名,倒在意料之中。徐法言是徐陵的嫡長孫,是徐家最正統的繼承人,只不過由於他爹徐儉早年有從陳叔陵而和李藎忱爲敵的黑歷史,所以徐法言反倒是入仕途沒有那麼順利,再加上他年紀大了,後來入書院也不合適,反倒是一直閒在家裡。
甚至都不如他的弟弟徐德言,現在已經身爲一方巡撫。
不過徐陵家的孩子到底是徐陵家的,這一次藉助科舉考試自然是一鳴驚人,第四名的成績固然不算多麼出彩,但是至少可以證明徐法言這輩子不會一直生活在弟弟的光環下。
“探花出來了,是鮑家的鮑興!”
氣氛愈發緊張。
鮑家不是什麼豪門大戶,但是祖上出了一個名人叫鮑照,是南北朝有名的文學家。鮑家詩書傳家,會有出色的子弟趁此機會脫穎而出也在情理之中。
“杜兄莫要慌張,以杜兄之才,狀元也是當得起的!”士子們紛紛開口勸慰已經踱步下樓的杜淹。
“杜兄若是考不上,不如和兄弟一起投奔軍旅,我們仗劍殺賊,自也能獲得功勳!”另外一個身材壯碩一些的士子揚起手臂。
“金陵書院和成都書院都多需要先生,杜兄大才,就算名落,也不至於投筆從戎。”旁邊有人反對,“前日餘去應聘金陵書院,才知山外有山,但是杜兄之才,萬萬沒有落選之可能。”
杜淹不由得苦笑一聲。
你們這幫傢伙,莫不成是在咒我考不上?
更何況就算是在殿試上落榜,只要是通過了秋闈的,肯定都有機會進入官場,甚至就算是隻通過了春闈的,也有機會奪得成爲地方吏員的機會,現在正是朝廷用人之時,這些人才朝廷絕對不會置之不理,至少還不至於讓這些人才自己去書院或者去投軍。
不過看着這些鬥志昂揚的士子們,杜淹也有些感慨。
他們並沒有因爲自己沒有考上而氣餒,相反,每個人都在儘可能地爲自己找一份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