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南陳對於這一條入蜀的道路也知之甚少,所以只能勉強將中間的官道和河流勾勒出來,但是周圍的山川地貌一概不知。
當然李藎忱也沒有怪罪軍中斥候無能或者哪位官員失職的意思。畢竟南陳是從已經被侯景打爛了的南樑基礎上建立起來的,當時巴蜀一帶已經落入了西魏,也就是後來的北周手上,所以南陳軍方對於巴蜀的地形地勢不瞭解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這個時代一切輿圖的測繪全都依靠的是人,更準確說是當地百姓的描述以及斥候的實地考察,就算是真的考察過的地方也可能因爲人的感覺以及記憶等等出現偏差,更何況巴蜀這等南陳從來沒有認真打過主意的地方。
要說對於淮南、淮北甚至襄陽等地,南陳這邊都有完全的準備,早在十多年前就曾經向北面派遣斥候和探子,摸排城池佈置和道路位置,可是那畢竟僅僅侷限在兩淮和荊襄,不包括巴蜀。
這個時候蕭摩訶和周確等人方纔爲未能未雨綢繆而感到無奈和羞愧,不過這也怪不得他們,誰能想到南陳能夠接連抓住如此好的機會,不但一戰拿下荊州,甚至還能向西眺望巴蜀?
這是在幾年甚至幾個月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更不要說未雨綢繆了。
這也是爲什麼蕭摩訶和周確等人在本來已經拿定了主意支持李藎忱這個計劃之後,此時又在這裡反覆討論,歸根到底還是因爲他們對將東宮的未來發展方向落在巴蜀上有些不放心。
一旦李藎忱陷在巴蜀打不開局面,那麼很有可能意味着東宮不得不以添油加醋的方式不斷的將力量投入到巴蜀當中去,而現在整個南陳能夠拿得出手的力量又有多少,其中能爲東宮所用的又有多少?
所以李藎忱這一去,必須要成功,否則有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現在正在討論什麼,想必世忠你也心知肚明。軍中糧草已經開始向信州轉運,而水師戰船也在秘密調遣,”蕭摩訶沉聲說道,“某已經調集了五千兵馬在漳川郡,隨時可以前往信州,另外某再給世忠你調撥一千人馬,加上配合的水師,人數已經近萬,可還有其餘需要?”
一道道目光都看着李藎忱,帶着緊張和期待。他們無論再怎麼討論,終究不是李藎忱本人,因此事情應該如何施爲,還得依靠李藎忱自己來下決斷。
李藎忱微微頷首,不得不說蕭摩訶還是很夠意思的,李藎忱也清楚現在蕭摩訶面對的敵人有多麼強大、前線的壓力有多沉重,可是饒是如此,他依舊給自己多擠出來了一千人,這自然就意味着蕭摩訶將會在荊州前線面臨更大的壓力。
尤其是當李藎忱真的拿下來巴東郡,此時被南陳兵鋒死死壓在襄陽的尉遲迥就會知道,眼前的這些南陳大軍不過是一個花架子,到時候肯定會全力反攻,之前丟掉的場子說什麼也得找回來。
到時候蕭摩訶的日子肯定更不好過,一兵一卒都將會顯得彌足珍貴。而蕭摩訶當然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他還是盡最大可能將更多的力量交給李藎忱。
因爲李藎忱是現在南陳和東宮能夠打破僵局的最好選擇,也因爲他對李藎忱的信任。
“現在趁着夏秋時節水面開闊,必須抓緊進兵,”李藎忱沉聲說道,“而這一戰講究的就是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一邊說着,他一邊上前一步,在輿圖上一指:“在下一個月的今天之前,某想巴東郡的城頭上已經飄揚着我大陳的旗幟!”
整個議事堂上的文武官員都是神情凜然,不過也知道李藎忱說的都是事實,畢竟等到天氣寒冷、大江水淺,南陳水師的優勢更會變得難以發揮出來。
而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一旦北朝從宇文邕的死之中回過神權利對付南陳,那麼南陳這點兒兵力恐怕就真的會被按在江陵城動彈不得。
所以接下來真的是時間緊迫。
“事不宜遲,末將想這兩天就動身前往漳川郡,而爲了能夠不引起襄陽那邊的警覺,末將覺得我們還得和尉遲迥鬥上一鬥,讓他沒有膽量和精力在乎漳川郡。”李藎忱胸有成竹的說道,這些實際上在來的路上他就已經有了腹稿。
“這個自然,”蕭摩訶點了點頭,“本將軍會親自坐鎮章山郡掩護你那邊,就算是尉遲老賊真的有警覺,也會讓他動彈不得。”
五千人的兵力調動,雖然不能直接影響哪一處戰場的平衡,但是也肯定會引起尉遲迥的警覺,所以這就需要蕭摩訶在章山郡率先發動進攻,做出這從後方調上來的五千人馬是爲了增強漳川郡的兵力、隨時準備夾攻襄陽的假象。
只要尉遲迥死守城池、按兵不動,那麼無論是李藎忱接下來率兵前往何方,尉遲迥都攔不住了。
“至於具體怎麼進攻巴東,這個恐怕還需要末將到了信州之後,根據實際而作出判斷,不過歸根結底就是四個字,‘兵貴神速’。”李藎忱緊接着說道。
他之所以將巴蜀選爲進攻的方向,實際上除了考慮到之前提到的種種方面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巴蜀的地形複雜,所以北朝擅長的騎兵根本沒有辦法在巴蜀山路上發揮作用,因此雙方在行軍速度上是平等的。
到時候掌握了戰場主動權和突然性的李藎忱,完全可以製造出來充足的速度優勢,打敵人個措手不及。
蕭摩訶微微頷首:“可以,此次依靠的還是隨機應變,因此自然也不可能把事情都在這議事堂上足不出戶就說清楚。”
頓了一下,蕭摩訶緊接着說道:“接下來於在場諸位,當務之急是統籌兵力,進迫襄陽!”
“諾!”一衆將領齊聲應道,轉身離開。
而周確也正想拱手告辭,李藎忱卻先開口:“周公請留步,大將軍也請稍後片刻。”
微微錯愕的看了李藎忱一眼,周確旋即明白李藎忱肯定還有什麼更爲機密的事情要說,急忙止住步子。而蕭摩訶對着陳禹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先護送陳叔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