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屬下和蕭將軍正在討論此事,”戴才沉聲說道,“這天宮院山的防務最早是周國的郭涼安排佈置的,屬下覺得周人那邊不可能沒有資料,而韋孝寬如此大規模的派遣斥候,並不怕打草驚蛇,因此顯然是想要將我們摸透,然後強攻。”
蕭世廉附和一句:“相比于山南有西河等可以繞行,山北直面閬中,上山的道路並不多,真正算得上缺口的也就只有之前某曾經率軍通行的周家坪一帶,然而那一片地方開闊,如果行軍的話必然會暴露行蹤,因此敵人從周家坪迂迴進攻的可能也不大。”
當時李藎忱進攻天宮院的時候,主要是拿準了郭涼的心思,聲東擊西,引誘郭涼轉兵,從而找到了可乘之機。而天宮院山北面山勢更爲陡峭,並且上山道路也沒有那麼多,當然不可能再給韋孝寬一個聲東擊西的機會。
“強攻······”李藎忱微微頷首。
韋孝寬佔着兵力優勢,強攻無疑是最好也是最快的選擇。李藎忱善於用奇,因此他不擔心韋孝寬各種迂迴和聲東擊西,他真正擔心的恰恰就是韋孝寬不計一切代價的強攻,以命換命。
畢竟李藎忱手中的人命可沒有韋孝寬多,他做不起這個交換。
想到這裡,李藎忱只能在心中暗暗感慨一聲。
兵馬衆多、爲所欲爲的感覺,自己什麼時候纔能有?
蕭世廉並沒有注意到李藎忱的神情變化,鄭重點了點頭:“強攻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李藎忱輕輕呼了一口氣,看向沙盤,整個天宮院的防線實際上很簡單,西北和東南方向兩座向外突出的山擋住了敵人直接進攻主峰營寨的道路,因此韋孝寬肯定會優先攻擊左右兩翼,而考慮到主峰這邊的上山道路頗爲寬敞,想要阻攔並不容易,所以李藎忱的防線也主要佈置在這左右兩側山上。
包括各種各樣的陷阱、壕溝和鹿砦,蕭世廉和戴才按照李藎忱的要求,幾乎將這兩個小山修建成了兩座要塞,扼守上山道路。
伸手在兩側山上點了點,李藎忱沉聲說道:“守衛天宮院,重點在這兩處,外線失守,那麼就只能依託主峰死守,主峰營寨到底如何,某相信你們心中都有數。現在曹忠已經在左側,所以還剩下右翼這邊一座山頭······”
李藎忱沒有多說,而是轉頭看向蕭世廉和戴才。現在李迅還在劍閣那邊統籌斥候,而杜齊則在米倉山逐步後退,當然了這兩個人都是巴人出身,就算是他們在這裡,李藎忱也不可能讓他們擔任一邊主將,畢竟這些漢人將士們估計很難樂意於聽從一個巴人將領的命令。
因此李藎忱身邊能夠用上的也就只剩下戴才和蕭世廉兩人了。
蕭世廉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開口,不過戴才卻搶在了他前面:“讓屬下前去吧。”
緊接着他衝着蕭世廉一拱手:“蕭將軍,死守山頭這種賣命的事情還是交給屬下,以後還有主峰這邊的戰事以及反擊的時候需要蕭將軍主持,所以蕭將軍就不要和末將搶了。”
蕭世廉本來還想說什麼,此時只能微微一笑,拱手還禮。
而李藎忱點了點頭:“切記不可一味死守一條防線,這韋孝寬和尉遲迥都不是易於之輩,難保其不會迂迴或者車輪進攻,所以單純守衛一條防線很容易給敵人可乘之機。”
戴才急忙頷首,此時他也明白了爲什麼李藎忱即使是兵力不足也要修建層層疊疊的防線,因爲這樣才能在一道防線突破之後快速退到第二道防線之中,同時第二道防線都在前一道防線的更高處,從而可以輕易地對前面的防線形成居高臨下的優勢。
李藎忱果然依舊是那個精於防守的李藎忱。
而蕭世廉此時也明白過來,狠狠的一揮拳:“只要我們能夠利用這兩座山拖住韋孝寬,那麼堅持到韋孝寬兵馬疲憊、士氣低落的時候,我們就可以趁勢出擊,一舉擊破!”
李藎忱和戴纔對視一眼,戴才露出一抹苦笑,而李藎忱只是臉色更沉重了幾分。
只能說蕭世廉說的是最好的可能,也是李藎忱的設想。但是萬事不可能皆如意,尤其是當他們面對如此棘手敵人的時候,因此至少立足於現在的情況看,這不啻於“癡心妄想”。
“如果蜀郡能夠落入我們的手中,也不是沒有可能。”李藎忱緊接着喃喃說了一句。
“怎麼?”蕭世廉沒有聽清。
“某是說,此戰必勝!”李藎忱提高聲音,“事不宜遲,各自準備。”
而戴才和蕭世廉同時鄭重一拱手:“遵命!”
戴才轉身先行離開,而李藎忱伸手攔住蕭世廉:“伯清,除此之外,多陪陪憐兒吧。”
重新將李藎忱臉上的神情端詳一遍,蕭世廉笑容逐漸消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難道真的覺得這一戰······”
“敵情未明,某心有惴惴啊。”李藎忱淡淡說道。
蕭世廉微微頷首:“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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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李藎忱還真是打算死守天宮院了,把這山經營的刺蝟也似。”韋孝寬看着斥候送來的草圖,不由得感慨說道。從草圖上面可以看到山上一層一層的鹿砦,尚且不清楚鹿砦的後面還有什麼,但是肯定也能想象,少不了陷阱。
爲了獲得這一張草圖,韋孝寬麾下的斥候可以稱得上死傷慘重,畢竟李藎忱手底下那些賨人可不是吃素的,也不知道李藎忱是怎麼拉攏了這麼一批人。
尉遲迥此時正眯眼向遠方的山眺望,從他們紮下營寨的地方已經可以隱約看見天宮院山的輪廓。韋孝寬和尉遲迥不知道李藎忱都有什麼準備,所以並沒有將營寨直接頂到山下,從這裡能夠看見那山已經足夠了。
聽到身後韋孝寬的感慨,尉遲迥沉聲說道:“死守此山,可以爲蜀郡那邊拖延時間,李藎忱如此佈置也在情理之中。”
韋孝寬沉默片刻,輕輕嘆息一聲:“只可惜這樣的年輕俊纔沒有出現在我大周,否則大周席捲天下,豈不是又多了一個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