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正當我和巧雲在玩牌時,高無庸帶着兩個太監駕着一輛馬車來了。他手裡拿了一套衣服徑直走到我面前,“姑娘,四爺呆會要帶你進宮,他現在正在處理一些事情,所以沒有時間過來了,他要奴才讓姑娘把這身衣服換上。”
“進宮?”還沒等我說什麼,巧雲已經驚呼了起來。高無庸瞥了她一眼,皺了皺眉,將衣服遞給我,“姑娘快去換上吧。”
這麼快就要進宮了?看着高無庸遞過來的衣服,我仲怔的站在那裡。這才幾天時間啊,康熙就要見我?胤禛的辦事效率會不會太快了一點?正思忖間,高無庸看我站着不動,只好將衣服塞到我手裡,催促道,“姑娘趕緊換上衣服跟奴才走吧,皇上申時是要見你們的。”
“申時?”我驚訝的重複了一遍。現在才午時末啊!還有一個多時辰呢!幹嗎這麼早就催着我卓容不得我多想什麼,高無庸將我推進房裡,“姑娘快點換衣服,然後跟奴才們走。”他催的很急,我想問點什麼,可是他已經幫我關上門走了出去。沒有辦法,看着塞到手裡的這套衣服,我只能先換上再說了。
這是一件藍色的絲制旗袍,由於天氣還不是很熱,所以還給我配上了一件不算薄的坎肩。精緻的旗袍上繡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在皇家,這種象徵富貴的花經常被人繡在衣服上以顯示主人的尊貴身份。而如今胤禛給我的旗袍上也繡着這樣的花,那代表着什麼?是說我的身份得到康熙的認可了嗎?
換好了衣服開門出去,高無庸早在門口等急了,見我出來,忙拉了我要我上車。
“姐姐。”一直在旁邊不吱聲的巧雲見我要賺終於叫了一句。我回過頭看着她,只見巧雲的眼中閃過轉瞬即逝的驚豔后又被擔心所代替。我知道她想跟我說點什麼,於是轉身像高無庸請求道,“公公,讓我跟巧雲說兩句話再走。”
高無庸很無奈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天色,“那您快一點,奴才去外面候着。”說着招呼着兩個太監將馬車掉轉了方向。看着他們到了門外,巧雲才朝我走了過來。雖然她早已知道我早晚有一天要進宮去見康熙,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說實話,我也沒想到。
“姐姐,你這一去不知是福是禍。”巧雲悽悽切切的看着我,眼中充滿了對未知命運的恐慌。安慰似的握了握她的手,我露出一個鎮定自若的笑容,“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說實話,其實我並不是特別的害怕將來會怎麼樣,只是現在馬上要去見我們那位偉大的康熙爺爺,他應該是會對我說一些什麼話,只是我猜不到。往往與那種太聰明的人說話,我就怕自己會一時緊張失了言,到時弄的弄巧成拙。
“姐姐倒是想的開。”巧雲斜倪着眼嗔了我一句,心情也稍微好了些。笑了笑,她緊緊握住我的手,“總之,萬事小心,我會爲姐姐祈福的。”
哎,古人就是喜歡這些東西。想當初德妃病重,胤禛也是讓我去佛堂跪了一夜,可也沒見德妃的病情有什麼起色,最後還不是宜妃自己去康熙那裡哭訴了一番,才使得太醫們找到了病原,挽救了德妃的命。
說起德妃,倒是一年多沒見她了,不知她現在身體可好。正與巧雲說話間,高無庸又進來催了船“姑娘,時辰不早了,還是走吧。”
“知道了。”我應了他一句,人卻沒動。巧雲看了眼高無庸,對我眨眨眼睛,“姐姐還是快去吧,你看高公公那苦着一張臉,就不要爲難他了。”
“呵呵。”看到高無庸苦着臉盯着我,我笑了起來,“那我走了。”
“嗯,一路小心。”巧雲將我送到門口。高無庸急忙過來扶我上車,然後自己也坐了進來。命令兩個小太監駕車後,馬車就在噠噠聲中前行了。
“姑娘,咱們先去王府,然後由四爺帶着您進宮。”坐進車裡,高無庸開始給我傳達信息。
“好。”我點點頭。
“還有,四爺說了,您現在是湖廣巡撫年遐齡的女兒,芳名婉若。你有兩個哥哥,分別是年希堯和年羹堯。年羹堯現在正在四爺手裡當差,相當得四爺的器重。”高無庸像在給我背祖宗十八代家譜似的將一些我需要記住的東西一一報給我聽。
“我說姑娘啊,你的好日子可是在後頭呢。”他笑道。
好日子?聽到這三個字時,我不禁啞然失笑。如果他知道年氏家族以後的遭遇,特別是年羹堯的,估計就不會這麼說了。給我報完我需要記住的事情後他就不再說話了。像他們那種在爺身邊呆的久的人,自然明白哪些話是該說的,哪些話又是不該說的,即使將來有一天我會成爲他的主子,他依舊謹慎言行。
馬車咯吱咯吱的在路上行駛着。從郊外到雍親王府,抄一條小路只要一刻鐘就到了。
這是我第二次到雍親王府,上次由於來的匆忙併沒有去注意什麼,今天則不同。馬車在王府門口停了下來,高無庸讓我在車上等一下,他自己一個人進府通報去了。百無聊賴的坐在車裡,我不禁有些好奇這個爲人清冷的四爺的家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想着,手已不自覺的掀開了窗口的簾子。
好氣派啊!果然不愧是皇子的住所!那種宏大的氣勢讓人第一眼看去竟有一種無法呼吸的感覺。門口擺放着兩隻石獅子,威嚴而肅穆,讓人收起了玩笑的心。“雍親王府”的牌匾高高的掛在門廊上,紅色的朱漆大門旁站着六名侍衛,個個面無表情,如同石頭一般。
正打算再往裡面看一點時,高無庸走了出來,他走到我的窗爆對我說,“姑娘請等一會兒,四爺馬上就出來了。”
“好的。”看了眼大門,我纔將簾子放下。大概又等了一會,簾子忽然被人掀開,一陣刺眼的光芒照進來,我下意識的閉了閉眼睛。下一秒,我已經被一個人擁在了懷裡。一陣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這個懷抱我再熟悉不過,於是只輕聲問了句,“都忙好了嗎?”
“嗯。”胤禛親了親我的額頭,吩咐馬車上路。靠在他舒適的懷裡,我這才覺得自己的心臟砰砰的跳了起來,拉了拉他胸口的衣服,我說,“胤禛,我怕。”
這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雖然有些不習宮但似乎這樣叫更親切些。他也微微愣了愣,隨後拍了拍我的背,“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我怕會皇上一些我答不上來的話。”
“有我在,你放心。”他握起我的手,輕聲在我耳邊安慰,他呼出的熱氣不停的撲在我的耳爆我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平復着自己劇烈的心跳。
馬車似乎行駛的很快,好象沒過一會兒,就聽見車外的高無庸說,“四爺,到了。”
“到了?”我猛的的從胤禛的懷裡跳起來大叫,卻忘了這是在車內。於是我的頭很順利的與車內的頂蓬做了個親密接觸。胤禛驚訝的看着我的舉動,有些回不過神來。我痛的哇哇大叫,他這才哭笑的不得把我拉回椅子上然後輕柔的替我揉着頭,“好了,看你緊張的。”
替我揉了會,他問,“痛不痛了?”
“好些了。”我苦着一張臉回答。卻只能暗暗埋怨,你當我想撞頭啊,還不是聽見要去見你那個偉大的老爸把我給嚇的。
我們在宮門口下了車,高無庸隨後就把馬車駕去馬棚了。看着我眼巴巴的看着馬車離去,胤禛拉了拉我往門裡走去,“走吧。”
我扁了扁嘴,現在還真應了那句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好吧,既然躲不過,那隻好面對了。跟在胤禛後面我低頭走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宮裡面的人依舊很多,往來的宮女太監們看見胤禛都會給他請安。這已是我們停下來的第五次了,看着漫漫長路,真不知道我們這一路上還要停多少次。怪不得他要這麼早就來接我呢,原來是有這一齣戲啊。
聽說康熙要在東面的暖閣接見我們,好象清朝的皇帝都喜歡在暖閣或者書房接見別人。繞過前面的御花園就是暖閣了,沒想到六年之後,我依舊是走同樣的路進了宮,這一切是不是冥冥之中都早已安排好了的?
御花園和我六年前看見時的一樣,仍然花團錦簇,只是花似乎了點。現在正值四月,正是百花齊放的時候,於是在御花園那個皇家花園裡,我有幸欣賞到了現代人這輩子也看不到的美麗景象。正欣賞着美景,不遠處隱約傳來了一些嘈雜聲。怎麼了,難道康熙知道我們來了,特意出來迎接我們了?
呵呵,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只限於我自己這麼瞎想想。康熙怎麼可能出來迎我們,我們去迎接他還差不多。
尋着聲音擡起頭去。我的媽呀,我是不是出門踩到狗屎了?爲什麼此刻出現在不遠處的都是些我不想見的人?
只見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以及我的那個剋星九阿哥正一起有說有笑的朝我們這邊走來。我能不能現在就昏過去?或者找個地縫鑽下去?雖然我做好了早晚要見他們的準備,可是這麼突如其來的,我一時還真是不適應啊。
“呦,這不是四哥嗎?怎麼有閒情逸致攜美人來逛御花園?”老遠就聽見九阿哥不帶好意的話語奸笑着傳來。可見,他是已經看到我了。爲今之計,我只有將頭壓低,壓低再壓低,免得看見惹人心煩的臉。雖然那幾張臉長的還都相當俊美,只是人就不怎麼好了。
“九弟,不許胡鬧。”八阿哥還算好心的出聲阻止,不知怎的,我竟然覺得八阿哥的話語裡帶了一絲不快。難道是我緊張的神經衰弱了,竟會有這種感覺?被八阿哥一說,九阿哥不悅的撇了撇嘴,將頭歪向一邊。趁着他們說話的這段時間,我和胤禛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八阿哥自然是一向溫文有禮的給胤禛請安,九阿哥則黑着一張臉,但也心不甘情不願的給胤禛請了安。大概最真心請安的要屬十阿哥了,他應該是沒看到我,所以倒是認認真真的給胤禛請了個安,惟獨站在最後面的十四阿哥動也不動,一臉震驚、憤怒、外加一點茫然的看着我們。
胤禛倒也沒介意十四的態度,淡淡的讓他們起來後,準備與我繼續前行。可九阿哥怎麼會答應,只聽他陰陽怪氣的聲音再次傳來,“四哥這是要去哪,走的這麼急,連跟兄弟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呵,跟他們說話?我差點笑出來,恐怕你九阿哥最不想說話的就是你四哥了吧。對於他的譏諷,胤禛的臉沉了沉,他轉過身,一字一頓冷冷的說,“我去哪要跟你們報告嗎?”
“你——”九阿哥一時語塞,漲紅了臉看向一臉平淡的胤禛,氣的幾乎要跳腳。
“四哥去哪自然是不用跟我們報告。是九弟他不懂事,回頭我說說他。”八阿哥輕輕拽住九阿哥的衣服,上前一步恭敬道。胤禛看了八阿哥一眼,沒說什麼,轉過身去拉了我的手打算與我離開。
“看來四哥帶着一個姑娘這麼匆匆忙忙的,肯定是去見皇阿瑪了。”一直站在後面冷眼旁觀的十四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這麼一句,剎時全場安靜的只有風吹過衆人衣服發出的沙沙聲。
“是啊,我看也是。”剛纔被胤禛彈回去的九阿哥再次跟着自己的弟弟站了出來,一臉惡毒。胤禛見說話的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臉上的表情迅速閃過一絲驚訝後帶着我看不懂的神色轉過了身。只見十四阿哥就這麼孤獨的站在衆人之外冷冷的看着我們,風吹起他的袍子,將他襯托的更加孤獨與寂寞!爲什麼我會想到寂寞這個詞?這個詞不是一直用在他的親哥哥——四阿哥身上的嗎?爲什麼我會感到他是如此寂寞呢?彷彿他只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四哥難道不想給我們介紹一下這位姑娘是誰嗎?”十四的聲音再次傳來,眼睛沒有一絲表情的盯着胤禛拉住我手的手上,我卻可以感覺到裡面帶着深深的傷痛,就像一把尖利的刀一寸一寸剜着我的心,狠狠的、用力的。胤禛的手微微的顫了顫,很快恢復鎮定後,他竟然回答了他的問題,“這是我府上年遐齡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