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宮裡已經開始忙碌了起來,府裡也陸陸續續的開始準備起了年貨,我這幾天卻爲另兩件事忙的焦頭爛額。自從那天從德妃宮裡回來後福宜就染上了風寒,太醫是請了一波又一波,藥是吃了一碗又一碗,皆是不見效果,我和胤禛急的恨不得自己會醫術親自上陣。
太醫剛給福宜看過後對我說小阿哥並不僅僅只是感染了風寒,而是在母體裡就沒有發育好,身體虛弱無任何抵抗力,所以纔會受了一點風寒就病的這樣厲害。我聽了有一瞬間的怔呆,難道我之前的那些擔心的確應驗了嗎?福宜果然是受了藥物的影響身體發育欠缺?
在另我擔心福宜的同時,我竟發現自己又再一次懷上了孕,這一悲一喜,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
福宜生病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永和宮裡,德妃親自派了最好的太醫來,胤禛更是遍尋京城名醫,每天下朝後第一件事就是來看看福宜好些沒有,如此這番大家這麼努力的想救回他的命,怎奈福宜的病情實在太嚴重,先天發育又不足,只撐了沒幾天就殤了。我聞言一急之下只覺得腹痛難忍,丫頭嚇的急忙叫來太醫。太醫一見,臉色大變,後經過長時間的努力,太醫才終於全力保住了我和孩子。
事後,太醫嚴肅的警告我以後切不可再發生這種事,亦不能受強烈刺激,否則再來一次這種情況,那就是有華佗在世也無濟於事了。我悲痛的點點頭,整個人在重擊之下整整個半個月下不了牀,每天只覺得這一切似乎只是在做夢,只要夢醒了,福宜就會回來,我還是可以看着他長大,聽他叫我額娘。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卻一天比一天消瘦,人蔘燕窩端到面前也沒有胃口,每天除了定時吃飯外,其他時間就是發呆。爲此,丫頭急的要命,已經不止一次跟我說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可是我就是提不起精神,也沒有胃口。
最後胤禛知道了這件事,他好說歹說的勸了我半天,我仍然不爲所動,最後他只能嘆了口氣,看着我半晌不說話。
“你生氣了?”我看着他既擔憂又無奈的眼神,小心翼翼的開口。他瞥了我一眼又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太陽,看着杯子裡的龍井茶道:“要是我生氣你就可以吃下去的話,那我情願生氣。”
我靜默了一會,慢慢開口:“不是我不想吃,只是真的沒有胃口。”
他點了點頭,將我拉到他旁邊坐下:“我知道,我也不會逼你。只是你這樣對孩子沒有好處。”他說着看了一眼我的肚子,我亦順勢撫上自己的腹部。孩子才兩個多月,如果不說,是根本看不出來的,只是我作爲母親,似乎真的不應該這樣。掙扎了一會,我才艱難的看着他認真道:“我知道了,就算爲了孩子,我會努力的。”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微笑了一下,撫上我的肩膀。
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我默默閉上了眼睛。他真的是很瞭解我,雖然他說不會逼我,卻將孩子提了出來,這一招欲擒故縱的戲碼我雖然清楚的知道卻還是心甘情願的跳了進去。原來,我愛他愛的那麼深。
看着端到面前的燕窩粥,我又有一種想吐的感覺。哎,真是嬌生慣養慣了,要是在以前讓我看到這種補品,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把它吃個精光,然後再問一句還有沒有?而現在呢,看到了這些沒經過污染的食物卻竟然想吐!我的老天!
“主子,別喊天了,快點吃了吧,涼了就不好吃了。”身旁的丫頭催促道,我皺着眉頭看了兩眼,深深的吸了口氣,將碗端到手裡。
燕窩粥已經燒的很爛了,我閉了閉眼睛,心裡安慰着,怕什麼,只不過是一碗粥麼,爲了肚子裡的孩子,我一定要勉爲其難的喝下去。如此這般想了一番,我皺起眉頭,咕咚咕咚的將粥一股腦的喝了下去。丫頭錯愕的看着我狼吞虎嚥的模樣,只差沒跳起來宣佈我又對補品不噁心了。
我將空碗遞給她,她高興的接過後說:“既然主子又有胃口了,那奴婢下午讓人多熬一些來。”
“你說什麼?”我嚥下最後一口粥,驚的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她一眼錯愕的看着我,我連忙對她:“不用了不用了,那些已經夠了。”
“是嗎?”丫頭疑惑的看了一眼空碗,好心好意道:“奴婢看主子吃的那麼香,還是讓奴婢……”
“不不不,我說不用就不用了。”我急忙打斷她的話。丫頭見我似乎不像說謊,只好點點頭,道了聲好退出去了。她剛轉身一賺我才覺得自己剛纔光顧着說話沒覺出那個味來,現在定下心來,那個味道又泛了起來,直讓我一陣噁心。
急忙拿帕子掩住嘴,我在心裡不停的告訴自己,這只是一碗粥而已,沒什麼的。
這年一過就到了康熙六十年,春天也跟着悄然來臨,隨着大地復甦,天氣轉暖,我的胃口終於好了起來,沒有了看見補品就噁心的感覺,這樣自然胃口好心情也跟着慢慢好起來。
待產的時間離的越近,我空暇的時間就越多,最近我正在做女紅,雖然這曾是我年輕時最不會做的事,現在依然一樣,只是心情換了,只希望可以做了兩件衣服給未出世的孩子穿穿。前兩個孩子都沒有穿過我親手爲他們做的衣服,我希望這個孩子可以穿上我親手爲他做的衣服,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生活着。
做衣服是很費時也很費力的,我雖然有樣本照着剪裁,可我的手工實在不好,裁一件衣服之前要看上半天才敢動手,裁完之後又細細研究半天針腳的縫法,弄的我差點崩潰。我空手試了幾次,掌握了一下手感,纔敢正式下手。正當我專心致志縫衣服的時候,門口傳來一聲腳步聲,我也沒擡頭,反正進來的不是丫頭就是胤禛,我也不用看是誰,只讓他們自己出聲就好,我現在所要做的只要盡我所能的把衣服縫好一點就可以了。
“妹妹。”正當我等待意料之中的聲音響起時,一個我完全想不到的聲音——那拉氏的聲音驀然出現在我耳畔。我詫異的擡起頭,一眼看見她手裡捧着一盒東西走進門來,還未等我說什麼,她就好奇的湊過來將盒子放到桌邊問道:“你在做什麼呀?”
“啊?沒做什麼。”我連忙起身,趕緊將丟人現眼的衣服胡亂的藏到一團布底下。那拉氏看了我一眼正要開口,就聽我“哎呦”一聲,手上傳來一陣。
“怎麼了?”那拉氏緊張的看着我。我急忙用手用力摁住指尖,朝她搖了:“沒什麼,被針戳了一下。”
由於剛纔我一時緊張,一不小心就忘了把衣服上的針拿下來,而這麼胡亂的被我一團手指恰好被針戳到了。
“針?”那拉氏挑了挑眉毛,疑惑的轉到我身焙“你拿針幹什麼?難道是在做女紅?”
“哎呀,姐姐。”被她說了出來,我不好意思的叫出聲。我的女紅不好在府裡是出了名的,而那拉氏則是最善於這一類的,所以被她一說,我立刻恨不得找個地縫把自己藏起來。那拉氏像瞬間想起什麼似的笑了笑,連連點頭:“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說着,她將盒子拿過來,遞到我面前指了指:“這盒酸梅子是我特意過來拿給你的。”
“酸梅子?”我一喜,走過去道:“讓姐姐親自送東西來真是不好意思。”
那拉氏笑了笑:“這是應該的。我聽丫頭說你最近喜歡吃酸的東西,所以就特意去給你弄了盒酸梅子來,這店裡的小二說吃了他們梅子的人個個都生了兒子。”
“是嗎?”我輕聲一笑,將盒子打開,立刻有一股極酸的味道撲面而來,讓我煞是滿意:“這樣說,豈不是要生兒子的人都去他們店裡買一盒梅子就可以了。”
那拉氏聞言呵呵一笑,用手絹擦了擦嘴,掩笑道:“妹妹真是會說笑。”
我揚了揚脣角,給她泡了杯茶,她坐下與我說了會話。
見時辰不早了便起身準備要走。臨走前,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我藏在佈下的衣服說:“如果妹妹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起身想說好,可是又一想自己縫衣服的水平要是沒有人在旁邊教一下,恐怕做出來的衣服胤禛也是不敢給孩子穿的。左右思忖了一下,我想,反正我的女紅不好她是知道,既然是一家人也就沒什麼不好意思,不如讓她幫我修改一下,我也好不要弄了半天白費功夫。想到這,我輕聲低喊了一聲:“姐姐——”
那拉氏故做不知的笑意盈盈回過頭來看着我:“怎麼了?”
“這個……”我把衣服拿出來在手裡晃了晃。她抿脣一笑,朝我走回來:“是不是要我幫忙?”
“嘿嘿,我知道姐姐最好了。”我甜笑着。
“你呀,嘴巴這麼甜。”那拉氏含笑的在椅子上坐下,接過我的衣服左右打量了一番,非常不確定的指着縫好的袖口問:“這邊是用一針縫的嗎?”
“是啊!”我急忙回答。她聽後有一瞬間的愣神,然後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指着我好不容易縫好的袖口說:“這裡太鬆了,孩子好動,一動就脫線了。”
“哦。”我點點頭,將袖口拿過去拆。她又拿起另一件看了半晌,蹙眉道:“這件衣服的下襬好象大了點,抱孩子的時候容易勾到大人的衣服,只要有一半就可以。”
“哦,好的。”
“還有這件……”
“這件……”
最後,基本上我花費了好久裁出來或縫起來的衣服都多多少少被她指出些了毛病。一開始我還有信心總有一件應該入的了她眼吧,誰知聽到後來我是越聽越沒信心,越拆越泄氣,恨不得直接把衣服送到她懷裡,然後說上一句“姐姐,我真是沒這方面的天賦,還是你拿回去替我把它們改了吧。”
看着我越來越泄氣的表情,那拉氏收起衣服安慰道:“其實剛開始學的時候大家都會這樣,不要泄氣,慢慢熟了就好。”
我感激的朝她笑笑,揚了揚手裡的衣服說道:“我一定會把這些衣服重新改好的。”雖然不保證修改的質量,我又在心裡加了一句。
“好。”那拉氏朝我點了點頭,言語中透着鼓勵:“那我就過陣子來看效果了。”經過我兩個多月的不懈努力,那幾件需要修改的衣服終於被我重新弄停當,妥帖的擺放了起來,接着,我又花費了二個多月的時間做好了幾件小肚兜和夏天要穿的衣服。這做衣服果然是一回生二回熟,我做到後來越做越順手,連那拉氏都誇我簡直直追她的工夫了,我含笑不語,心道她可知道我每天是帶着多麼大的愛在努力啊。
時間一轉眼就到了十月,我臨產在即,每天只能在度過,而與此同時十四阿哥要奉命回京述職的消息也一同傳來。初聞這喜訊,我的精神爲之一震。十四闊別京城三年,如今要回來了,真是另人興奮。我暗暗觀察了胤禛的臉色,他還是一如往常的波瀾不驚,既沒有即將見到親弟弟的喜悅,也沒有自己弟弟回來可能會對他造成威脅的擔憂,每天只是照舊關心着我的狀況,彷彿現在我和肚子裡的孩子纔是他最重要的事。
我沒有膽大到去問他關於十四回來他有什麼想法的傻問題,只是暗中猜測了一下也許他也不介意十四是否回來,反正十四隻是奉命行事,並且他們也沒什麼交集。
初九,我順利產下一男嬰。得知消息後全府上下一派喜氣洋洋,那拉氏、李氏、鈕祜祿氏、耿氏都一一前來道喜,臉上說不出是真的開心還是做做樣子,反正我也不介意,只要胤禛是真的開心就可以了。
他立刻擺了家宴慶祝,我名義上的哥哥年羹堯得知消息後也立刻從川陝總督府快馬加鞭給我送來賀禮,由此一番舉動,我在雍親王府的地位一時無人能及,榮耀正盛。
很快到了福惠的滿月宴上,我抱着福惠坐在胤禛右手爆我們這一桌上坐着幾位皇子與嫡福晉。十四已經從西北迴來,此刻也在宴會上。他看了一眼我懷中抱着的孩子,神色有些奇怪。
完顏氏略微看了我一眼,笑道:“福惠還有個別名吧,叫六十是吧,名字可真有趣呢。”
我低頭看了一眼正在安靜睡覺的兒子,擡頭一笑。轉眼間正看見胤禛朝我望過來的眼神,忽的就想起了這個名字的由來,嘴角不由得向上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