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夏聽到這裡轉過腦袋去看,那男的果然已經脫身了,一定是被嚇着了,肩膀都比剛纔擡的高了些。
那女孩雖然行事大膽了些,到底也是年輕不諳世事的小丫頭,這會兒正一臉害羞的站在一邊。
不時還擡起眼睛偷看一眼那個背對着蘇染夏的男子。
那男的後退了幾步,果然轉過身子,一身富貴的秋荷色外衣,裡頭是灑金的內襯,頭上玉冠冠發。
狹長的眉毛,微微上挑的燕尾,一張面盤堪比唐寅宋玉,端的是公子風華絕倫。
雲乾。蘇染夏在心裡咬牙切齒唸了一遍,本來是抱着看好戲心情的,這會兒按在窗臺上的手都臥到了一起。
這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麼慌亂的神色,怕是因爲那個女的吧?雲乾轉過身忙撩袍子往識香閣裡進來了。
那女孩忙也跟在後邊往裡進。
“我瞧着那女孩不像咱們這裡的人,你瞧着,這是哪裡的裝扮?”蘇染夏看着外邊那個空空的馬車,臉上神色意味不明。
“頭上帶着串珠,腰帶寬廣,瞧着那髮式,約莫是西域的。”林涵是商界圈子裡的人,哪裡的人都見過。
這樣的髮式雖然鮮少見,但是他依稀見過幾個來買綢緞的西域人,有時也有身邊帶着女眷的。
那些女眷有的就是這樣的裝扮,有的也學這裡的髮式裝扮。
若是猜的沒錯,想來是西域的人。
“哦?西域的人……跟在雲乾的身邊。”蘇染夏微微眯了眯眼睛,在腦子裡猜測那女孩的身份是什麼。
“聽說西域王來了京城,西域王身邊有衆多兒子女兒,但是他最疼愛的,乃是他的幺女,明熙公主。”
林涵輕聲提醒蘇染夏。
蘇染夏挑起眉毛,又放下,“你知道的倒多。”說完似笑非笑的睨了林涵一眼。
“接觸過幾個西域來的客商,聽他們說起過,又恰逢聽說西域王進京了。”
林涵頓了頓,“西域王過來,總不能自己一人來。”
他放下手裡的竹窗簾子,嘴邊含笑看過去,一臉的篤定。
“你瞧那女孩行事做派,大膽蠻橫,卻沒個手段,一看就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想想這兩日的事,倒能猜着個七八分總沒有錯。”
蘇染夏也跟着放下窗簾子,端了茶盞送到了嘴邊,“嗯,若不是身份尊貴,怎麼能在雲乾的跟前,他被纏着還這般無奈,呵,倒不常見。”
“想來是存着拉攏西域王的心思,若是他娶了西域王最疼愛的女兒,在奪位這件大事上,西域王能不偏幫自己的女婿嗎?”
林涵也跟着坐到蘇染夏的旁邊,嘴邊的笑意含盡了嘲諷。
可不就是這個理麼,蘇染夏也跟着哼笑了一聲。
兩人一時還正沒再多說些什麼,外邊有丫鬟拍了門小心翼翼的進來回話,垂着腦袋站在林涵跟前。
“掌櫃的,三王爺來了,我們不敢怠慢他,想來問問掌櫃的,如何安排,您可用去作陪?”
這丫頭,倒機靈的很,蘇染夏似有若無的笑了笑,“林涵
可真會調減人,一個丫頭也這麼伶俐懂事。”
她不知道這丫頭,林涵怎麼可能不知道,平常哪有這麼乖覺過,“誰教你這麼說的?”
“賬房的柳二哥。”那丫頭也不藏着掖着,她嘴裡說的柳二哥,便是小柳的二哥。
雖然她們家不醒柳,只小柳是姓柳,又是蘇染夏跟前的大丫頭,這裡的人便都稱呼她們一家柳家的。
蘇染夏雖然知道小柳有個二哥,但是一時還真沒有往那上頭想,一雙眼睛朝着林涵睨了一眼。
“是小柳的二哥,現下在賬房。”林涵言簡意賅的給蘇染夏解釋了。
“嗯,既然是三王爺來了,你便去作陪吧。”蘇染夏拿起茶盞吹了吹茶葉,送到嘴邊吟了一口。
聽了蘇染夏的話,林涵很有些詫異的看向蘇染夏。
雖然他算是下人,但是蘇染夏也說了,他可比別人尊貴多了,從來也沒爲了權貴讓他去給誰作陪過的。
這還真是有史以來頭一遭。
以前三王爺來的時候,她更是厭煩的厲害,恨不得全閣裡頭的人都沒了纔好呢。
這次……林涵突然想到,那個緊緊跟着雲乾的女孩,心裡一時有了想法。
怕是讓自己去好好的觀察觀察,弄清楚那個女孩的身份吧?
“是,我這就去。”林涵站起來拱了拱手,一手揮了揮讓那個丫頭在前頭帶路。
從始至終蘇染夏也沒有擡頭看一眼,只是垂着腦袋喝茶,也按下了眼眸裡邊的恨意。
“怎麼這麼不巧,他每次來小姐都在。”秋染在一邊也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句。
因着蘇染夏討厭雲乾,秋染看得懂蘇染夏的臉色,也跟着不太喜歡雲乾起來。
更何況,雲乾以前還和她們家大小姐有過婚約,若不是他人太壞,小姐怎麼會去拒婚。
現在每一次聽到雲乾這個名字,都讓秋染心裡不舒服一分。
“孽緣。”蘇染夏把茶盞放到桌子上,嗤笑了一聲。
她和雲乾,也只有孽緣這一個詞適用了。她死在雲乾手裡過一次,這一次,她也是必定要取了雲乾性命的。
這可不就是孽緣嗎?
那女孩也確如林涵所猜,正是西域王的掌珠明熙公主。
這次西域王進京,是她求了好長時間西域王才答應帶她來的,在京城外長亭接他們的,便是雲乾。
明熙正是年輕懵懂的時候,雲乾又是這麼一副風華絕貌,她一顆心便全被吸走了。
這兩日是日日跟在雲乾的跟前,時時刻刻都纏着他。
雲乾是慣會做表面功夫的,他心裡即便是再着惱,面上也還做出一副謙謙公子的樣子。
本來就對雲乾有異樣心思,這幾日相處下來,心裡更喜歡了。
“雲乾哥哥,我想吃那個。”明熙坐着,拿筷子指向雲乾跟前的一盤子菜。
那是識香閣獨有的菜品,名叫八寶釀花,是甜品。
挑八種乾果,先在牛奶裡泡得一宿,再在油裡過一遍,炸的脆脆的,撒上芝麻蜂蜜,再臨上花釀。
乾果吃着香,難免有些膩味,但是合着花香,吃到嘴裡遍口生香,便跟處在花海里似得。
雲乾心裡厭煩,面上卻帶了笑,夾了一碟子親自送到了明熙公主的跟前。
“謝謝雲乾哥哥。”明熙公主朝着雲乾笑了笑,也不看雲乾的臉色,只顧着低頭吃菜。
雖然她是生在西域,只從小便喜歡吃永廈這裡的菜品,也不知道因爲什麼。
明熙公主長的自然是美豔,更難得一雙眼眸清澈見底,鼻子高挺,櫻桃小嘴,頭髮是西域的髮式。
見慣了永廈的美人兒,乍一看這樣的異域風情,誰不貪着多看幾眼。
偏偏雲乾不重女色,看着明熙公主就跟看自己的丫頭沒什麼兩樣,因她纏着自己,心裡更厭煩一些。
就跟以前的蘇染夏似得,就因着自己的樣貌,恨不得撲到自己的身上纔好。
說起來這個,雲乾還真不知道,怎麼她突然也厭煩自己了。
偏自己骨頭裡邊也不知道怎的,越是人家厭煩了自己,他越是想要往上貼。
正兀自在心裡不舒服,門從外邊被人推開了,林涵撩了袍子進來,遠遠朝着雲乾拱了拱手。
“不知道三王爺大駕光臨,來遲了,王爺莫怪。”
“不用拘着那些虛禮了,過來坐。”雲乾歪着嘴角笑笑,朝着自己旁邊的椅子比了比。
“是。”林涵笑了笑,放下袍角走到雲乾跟前坐了下來。
“你主子今日可好?”雲乾看着林涵的時候,臉上作出十分溫和的樣子。
這是蘇染夏的心腹,他是知道的,萬不能得罪的。
“蒙王爺掛懷,主子還好。”林涵垂着腦袋,不看雲乾,也不看對面坐着的明熙公主。
明熙公主早就好奇的看着林涵了,看雲乾對他這麼客氣,眨巴了眨巴眼睛。
“雲乾哥哥,這是誰啊?”
“是這識香閣的掌櫃的。”雲乾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心裡厭煩更濃了一些。
吃飯就吃飯,怎麼什麼事都愛問一句?
明熙公主一聽是這裡的掌櫃,小嘴巴撇了撇,很有些輕蔑的轉開了眼睛。
她以爲是什麼尊貴的人物呢,卻原來不過是掌櫃的。
輕蔑的眼神可沒有逃過林涵的眼睛,他裝作沒看見,執起酒壺往雲乾跟前的酒杯裡頭斟酒。
“王爺慢飲,這酒略烈了一些。”
明熙公主看了看林涵手裡的酒壺,把自己跟前的酒杯往前邊推了推,“給我也倒些。”
林涵擡起眼睛看了看,緩緩放下的酒壺,“姑娘還是別喝了,這酒性子烈,怕姑娘不適應。”
“本公主讓你倒,你倒就是了,哪那麼多的廢話。”明熙公主眉頭都跟着皺起來了。
看來這位明熙公主,性子不怎麼好啊。林涵心裡好笑,臉上卻做出爲難的樣子來。
雲乾跟着也皺了眉頭,“明熙公主,他並不是你的家僕。”聲音略嚴厲了些。
明熙公主認識雲乾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用這種口氣說話,心裡一時起了委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