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自蘇染夏在門外駐留時,便一直暗中打量她,見她雖衣着簡樸出行仗勢卻盛大,便知這是哪個未出閣的豪門小姐,聽了他們‘脆香居’的名號,慕名而來。
又見她連打發個乞丐都如此大方,想必賞給他的銀兩也不會少。這麼想着,在她進門時,搶先一步擠在她的面前,一張黝黑的臉頰掛滿笑容。
“這位小姐,你們幾人,我們二樓還有上房。”店小二作出請的動作,指了指大廳中間的木質樓梯。
蘇染夏只是溫雅地笑着,並未回話,身邊的秋染站了出來,同那店小二解釋道:“我們小姐並不是來吃飯的,而是來找人的。”
店小二一聽這話,心知打賞無望,待客的熱情便少了幾分,乾笑着問道:“那請問,您們來這店裡是找誰?”
“我們家小姐,要找你們的掌櫃。”秋染望了蘇染夏一眼說道。
那店小二也是愣了愣,顯然也是沒有想到,她們上來就要找自家老闆,有些猶豫的說道:“不知兩位姑娘有何事,我們家掌櫃可不是隨便就會出來的。”
“你就同他說,定國侯府的蘇小姐來了,他便就懂了。”秋染回到。
店小二心裡一顫,擡起頭又不着神色地打量了她們幾番,或許這京城裡知道‘脆香居’是定國侯府名下鋪子的人並不多,但他們這些鋪中跑堂卻是有些耳聞。
他慌忙點了點頭,說了一句你們稍等我片刻就來,就跑進了後廳。幸好他方纔聽那二人是來尋人時,還有些分寸,沒惹了這些背後主子。
蘇染夏和秋香就在原地等着,期間有一小二將兩人請上桌位,沏好了茶端上糕點,供二人享用。
蘇染夏端起一盞茶在鼻下嗅了嗅,心道這‘脆香居’果然名不虛傳,這茶雖比不上府中和宮裡,卻也是一等一的好茶。
“小姐,你看那乞丐,還在外面等着呢。”秋染推了推她的肩膀,手指指着不遠處,叫她去瞧那門外等着的林涵。
大概是門旁的看守,嫌棄他滿身的惡臭沾污了店門,便趕着他往一邊站着。林涵只好站在車水馬龍的路中央,行駛不斷的馬車三三兩兩經過,掀起一陣陣塵埃。
蘇染夏見那大路中央只有他一人,眼神尋索着他的弟弟,卻是在對面房檐下的陰涼處發現了他。
顯然秋染也是瞧見了這個,不由地讚歎道:“這林涵還正當是位好兄長,不僅體貼自己的弟弟,還能爲一句答謝而站在路中央吃那黃沙。”
蘇染夏瞧了她一眼,話裡有幾分調笑得意味說道:“他的品行的確是不錯,可品行不錯的也大有人在,怎麼就這一個讓你這麼在乎,莫不是瞧上了不成?”
秋染還帶着稚氣的臉孔,染上朝霞的紅暈,有幾分嗔嬌地說道:“怎麼可能,我怎會看上一個乞丐,小姐你莫要拿我當調侃。”
蘇染夏淡淡地笑了一聲,知道她這是欲蓋彌彰,但顧忌小女孩臉皮薄弱,也沒再繼續追問。
那林涵現今看着,雖是髒亂落魄的乞丐
摸樣,可眉宇之間卻絲毫沒有乞丐的卑微乞憐,可見他也是不得已才淪落到如此地步。
秋染見她沒再繼續詢問,心裡悄悄地鬆了口氣,眼神又飛快地瞥了眼林涵,狀若心急地說道:“爲何我們等了這麼久,這茶水都快要涼透,那掌櫃怎生還不出來。”
經秋染這麼一提,她纔想起那店小二進去的確有些功夫,雖說是讓他們稍等片刻,可這都一盞茶水都快要喝完,大廳裡依舊是不見掌櫃的身影。
蘇染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地說道:“看來,那掌櫃與陳姨娘交情不淺,這是與我爲她出口氣呢!”可是他也不看看,如今是誰得勢,這番無頭無腦,怎生做這麼大的酒樓掌櫃?
“既然你看得上那林涵,我便幫他一把,也算是讓你以後的生活,過得更舒坦些。”蘇染夏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秋染雖不懂她的意思,但卻知道好不容易轉移的話題又轉了回來。
她們兩人又等了片刻,竟足足是有兩刻鐘的時間,待蘇染夏的耐心全部耗盡時,那中年微微發福的掌櫃才姍姍而來。
“喲,蘇大小姐,我正忙着在後頭算賬,沒聽見那小二的叫喊,這纔來吃了些,想必已蘇大小姐的心懷,定然是不屑於計較的。”胖掌櫃身穿一身深藍色的綾綢長袍,行頭奢華無度,襯得蘇染夏樸素的妝容,倒是有幾寒酸。
那胖掌櫃平時不輕易露面,且這一樓多是尋常富貴人家,沒有幾個見得這‘脆香居’掌櫃真容的。
所以自他一出來便牢牢地盯着他,只是心裡不明白,這神龍不見尾的掌櫃,和一個小丫頭說什麼話呢。
蘇染夏冷眼看着身前這胖掌櫃,也不回話也不回笑,這胖掌櫃表面上雖是一番客道,但話裡卻是費盡心思,挖苦她這剛上任的掌櫃呢。
看來這胖掌櫃,近年確實是油水吸多了,連腦袋裡也全是肥油。
“我們家小姐時間金貴,你算那門子來得東西,敢讓小姐等了那麼久。依我看,你是知小姐她宅心仁厚,纔敢拖了這麼長的時間!”秋染見蘇染夏不好出口訓責她,便替她出口惡氣說道。
那胖掌櫃近年來榮譽享盡,除了大官大富,還有誰敢和他這樣說話。
更何況這裡人多口雜,這小丫頭竟膽敢如此不給自己面子,他氣惱的當場揚起手就要打,卻被蘇染夏攔了住。
蘇染夏握着他手腕的力道極大,一彈指的時間,便叫他臉色鐵青,不甘心的叫道:“疼疼疼,蘇大小姐鬆手。”
誰知即便他如此求饒,蘇染夏非但沒有鬆手,手中力道反而更加地大,胖掌櫃甚至能聽見自己骨頭喀嚓的聲音。
等見了胖掌櫃兩眼直翻,幾欲疼暈過去,蘇染夏才鬆開了手,幾個一旁着急的小二連忙將掌櫃扶住。
待那掌櫃緩了緩氣,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指着蘇染夏,怒罵道:“你一個黃毛小丫頭,以爲自己現今拿了地契又如何,竟然敢這樣對我,你不知道我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蘇染夏垂下的手
指彈動一下,他連忙放下指着她鼻子的手,生怕她一個不高興,把自己另一個完好的手也給折斷了。
周圍的客官看得是頭暈腦轉,這掌櫃平時不是風光無限嗎,怎生在自己的地盤還被一小丫頭欺負,且那身邊的打手還一副不敢動手的樣子?
蘇染夏見時機差不多,便讓秋染拿出地契,攤開貼在胖掌櫃的臉上說道:“你既知道我手上有地契,便應該知道我纔是這家酒樓的主子,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小掌櫃,如何敢和我叫囂?”
那胖掌櫃聽她如此折辱她,又見身邊圍繞的看客越來越多,身上的贅肉便劇烈的顫抖着,像是不抖下幾塊肥肉,就無法表達自己心中怒火一樣。
“那主子的意思是?”胖掌櫃顫抖的嘴脣中擠出幾字,‘主子’兩字的發音壓得極重,似是嘲諷着眼前這個小主子。
蘇染夏沒有理睬他,而是環視着大廳中所有的跑堂與看守,看清他們眼裡的神色多是不屑,才淡淡地說道:“既然我是這店裡的主子,那誰去誰留便是我說了!”
此話說完,那些人心裡皆是一顫,對視一番後都垂下了眼簾。
這‘脆香居’的規矩雖是刻薄,但月錢卻是比普通酒家拿的多上一倍不止,何況還能和名門豪富打交道,不知該有多少人羨慕着他們手裡的活。
如此優待的工作,他們可不像就這樣丟了!
反正他們與那胖掌櫃又不同,誰是他們的主子都無礙,只要銀錢照發便行。
蘇染夏見他們的態度軟化,便就不再去看他們,而是對着腳下的胖掌櫃說道:“你也一樣,我讓你走你便走。今天我且看你不適宜這掌櫃一職,我要讓他當這‘脆香居’的掌櫃!”
衆人都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奈何那門外來往的人流衆多,沒人能看出她指的是誰。
蘇染夏看了秋染一眼,秋染會意,小跑着將站在烈陽下的林涵,帶了進來。
林涵茫然地環視這大廳裡的情況,察覺他一進門身上便聚集許多異樣眼光,且多是羨慕與妒恨。
“小姐,請問這是?”林涵站在蘇染夏的身邊,疑惑地問道。
蘇染夏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周圍的跑堂和守衛說道:“今後他便是這‘脆香居’的掌櫃了,今後我若是知道有誰人不服,便也同這前任掌櫃一樣,卷着鋪蓋回家吧!”
末了,她不去看呆若木雞的衆人,對腳下的胖掌櫃說道:“前任掌櫃,我方纔的話你可是聽明白了,若是明白,便收拾着東西離開吧!”
那掌櫃本以爲她只是個剛斷奶的娃娃,沒曾想她還有這氣魄趕自己下臺,而且還隨便從路邊拉來一乞丐,將自己擠下去。
當即也顧不上手上的痛意,跳了起來向蘇染夏罵道:“你莫要欺人太甚,竟敢讓一個乞丐頂替我,你當你是再說笑話嗎,這‘脆香居’裡有誰會聽你的話!”
蘇染夏瞥着站在一旁的打手,說道:“這前任掌櫃發了癡瘋,你們還不快將他趕出去,以免嚇到客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