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騰飛抵達邊境之際,金國的詔諭江南使張通古、明威將軍蕭哲,早已聞風而逃了。
羅騰飛沒有逮到他們兩人,憤憤不平。他本是黑道頭子,有着霸王的脾性。這屈居於無能的趙構之下,本就讓他心有不甘。
以往還好,趙構對他頗爲寵信,但近年來,趙構那副投降的嘴臉,着實讓羅騰飛窩了一肚子火,恨不得將他宰了,免得看了心煩。
可當前的形勢並不允許他這麼做來,趙構若死,必將照成宋朝動盪,這隻會白白的便宜金國,讓金國撿一個現成的便宜。
這股火一直憋在心中,宣泄不出。今日烏竹宏竟然讓他去跪迎金使,讓視金國爲死敵的羅騰飛,跪在自己敵人的面前,迎他入境。
這等羞怒,頓時如導火索一般,令羅騰飛心中的怒火完全爆發了出來,身上冒着濃濃的殺意。
羅騰飛狠聲道:“來人,將那個叫什麼牌郎君的烏竹宏給老子剁碎了,一半喂狗,令一半做成肉餡,送至臨安給兩位使者享用。就說我羅騰飛孝敬他們的,給他們立個榜樣,告訴他們做人不要太囂張,不然用他們肉做的包子將會出現在金國皇帝完顏亶的面前。”
當虞允文、薛弼得知羅騰飛的命令後,相繼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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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心中雖然憤慨,但亦覺得羅騰飛如此手段,委實太過殘忍,想要制止,但爲時已晚,烏竹宏已經給垛成了肉醬。
虞允文不忍長嘆:“相公,您心中有恨,允文理解,但這種手段實在缺乏人道。”
“人道?”羅騰飛譏諷道:“對於這些蠻夷,就必須要用野蠻的手法。比起他們,老子這些手段,還差遠了。老子這是告訴這些金狗,官家要向金國搖尾乞憐,想要當狗,那是他的事情。這所謂的‘議和’,老子絕不承認。靖康恥,老子絕不敢忘。瑞昌屠殺,滁州慘事,金國在我漢民族身上留下的恥辱印記,我更是時時刻刻銘記在心。哪怕是脫離宋室,反叛朝廷,我羅騰飛也要誓與金狗對抗到底,縱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羅騰飛這足以令他株滅九族的反叛之語,此時說的卻是是字字堅硬,大義凜然,大有金鐵鏘鏘之聲,令人聞之熱血沸騰。
縱使虞允文、薛弼見羅騰飛擁有如此豪情壯志,心中也不平靜,皆由心底一股願意追隨他一同奮戰的情緒。
附近聽得此言的親衛,將士更是跪下地來,齊聲道:“我等願意追隨相公,於金狗死戰到底。”
薛弼長嘆道:“若官家有相公一半勇氣,何愁大事不成,金國不滅。”
虞允文深以爲然,但面色也在瞬息之間蒼白如紙,顫聲道:“我們借知相公心意,但這種叛亂的氣話,還當慎言。”
羅騰飛深深的看了虞允文一眼,認真道:“我這不是氣話,我不認爲一個喜歡當狗的人,一個出賣國家民族利益的人,有資格坐在那個位子上。但你放心,我分得起輕重,不會亂來的。只是,在這裡我要告訴你們,不論官家如何決定,這戰,我一定會打下去。”
他跳上馬背,回頭看了虞允文、薛弼一眼,揚鞭而去,心道:“是時候讓他們選擇的時候了!”
羅騰飛知道經此一事,他的主戰跟趙構的主和已經完全的對立,他們之間已經有了一條永遠無法彌補的溝壑。着種情況跟歷史上的岳飛,如出一轍。完全可以想象的出,羅騰飛將來要面對的事情。
但羅騰飛不是岳飛,岳飛因爲他心中的忠義,交出了兵權,以至慘死大理寺。而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傻傻的交出自己的兵權。
未來不可預料,但可以想象。
羅騰飛已經開始想象,將來他於趙構對峙一事。
羅騰飛消失在地平線上,虞允文呆立在寒風中,天不知不覺下起了雪。雪花落在他的頭上,肩上,越積越多,不多時亦是厚厚一層,他從來未有試過如此迷茫,也從未想過羅騰飛竟會有跟大宋決裂的一日,究竟何去何從,着實難以決定。
薛弼嘆道:“官家如此作爲,即便我等也承受不住,相公稟性剛直,心中不滿,更無須多說。唉,有如此官家,我大宋焉能再度強盛?說實話,若非要報答相公的知遇之恩,我早有心離開事實,管他大宋如何。”
虞允文呆呆的望着自己的這位摯友,沉聲道:“怎麼連你也說這話?”
薛弼自嘲笑道:“不是我薛弼不想報國,而是無國可報。彬甫,你的才智遠勝於我,豈能看不出當前形勢?官家根本沒有大志,根本無心北伐,根本沒有雪恥之意。他手中空有相公、岳飛、韓世忠、吳玠、吳璘、劉錡等名將,卻甘願偏居一隅,無心北伐,這種朝堂要你我何用?”
虞允文默然無語。
薛弼悲哀道:“我們自幼習讀四書五經,學習忠君愛國之法。若有國可報,我薛弼就算肝腦塗地又有何妨?可如今說什麼也是無用。現今官家,不是被奸臣矇蔽,反而看的異常清楚。他就是這幅德性,我對他已經死心。我也決定,追隨相公,抵抗外辱,不管處於什麼境地,什麼情況,縱使前途未卜,也在所不惜。畢竟,相公比起官家,更加可信百倍,千倍。與其奢望官家能夠幡然悔悟,不如理智的面對一切事實,轟轟烈烈的幹出一番事業。”
薛弼雖然才略不比虞允文,但在這件事情上卻比虞允文看的更加的透徹。只因薛弼爲人圓滑機敏,在爲人處事上懂得變通,而虞允文雖然機智百出,也非迂腐書生,但性子深沉,那種忠君愛國的情操,已經深入骨髓,想要看開,又談和容易。
薛弼回到陳州,立即拜見了羅騰飛。
羅騰飛望着走進大廳的薛弼,心底一沉,虞允文是他的第一個謀士,也是最器重,最信賴,最離不開的謀士,此刻見唯有薛弼一人回來,心中徒生不好的預感,問道:“只有你一人回來?”
薛弼知他心意,安慰一笑,道:“相公放心,彬甫不是迂腐之人,只是一時無法看開而已。更何況,相公未必一定會走上那條路。”
羅騰飛略感疲憊的一笑,道:“但願如此吧!”
薛弼對着羅騰飛深深一揖,誠懇道:“雖然相公跟金國對抗到底之心,令人激賞。但此時跟官家正面對抗,並非是明智之舉。所以,即便是不願當金國奴僕,受金國奴役,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也不能脫離宋室,這樣只會給我羅家軍帶來滅頂之災。”
薛弼此刻說的是“羅家軍”,而非神武前軍,意思相同,但意義以完全不一樣了。
薛弼續道:“首先,相公今日之事,做的極好,極妙,正是大快人心之舉。既然已經做出了此事,倒不如將事情做絕,讓世人都知道相公的抗金之心,反金之意,同時也顯示出官家的軟弱無能,讓世人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
羅騰飛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態道:“薛先生有什麼高見?”
薛弼淡笑道:“辭職,針對此事,上疏自己的極度不滿,逼迫官家,讓官家不得不向相公服軟。此事,必然觸怒相公與官家之間剩餘的和諧,造成矛盾。但此舉卻能夠賺得民心,賺得天下文士之心。反正相公抗金之意,早已跟官家投降之心,背道而馳,這矛盾也是早晚之事。”
詔諭江南使張通古、明威將軍蕭哲狼狽的從淮南東路來到了臨安城外,一路上雖然還是受到了隆重的對待,但他們始終無法介懷烏竹宏被羅騰飛杖斃一事。
其實,事情緣由便在於詔諭江南使張通古、明威將軍蕭哲的一己之私。
趙構雖然懦弱糊塗,但還不至於糊塗透頂,羅騰飛是南宋第一名將,戰功彪炳,戰無不勝,威名暴於南北,老少皆知,乃是如今軍中威望最高的大將,而且羅騰飛稟性剛烈,對金國恨之入骨,無人不知,在此事上,趙構甚至叮囑他人瞞着羅騰飛,不讓他知道此事,以免他的脾氣做出一些無法預料的事情出來,從而壞了他的投降大計。在如此情況之下,趙構又豈會讓羅騰飛去跪迎金使?
一切緣由只因張通古、蕭哲的個人的私心,以及對於形勢的胡亂估計。
在張通古、蕭哲南下之際,金國皇帝完顏亶曾經囑咐他們,說道:“南朝皇帝昏庸無道,畏我大金如若虎狼。此次南下,當以立威爲主,讓南朝皇帝不敢對我大金有任何歪念。此外,還有羅騰飛。這羅騰飛智勇雙全,神威蓋世,實是當今蓋世英雄,可惜不能爲我大金所用。我大金上下臣民將校,對他都頗爲忌憚,如有可能,可利用南朝皇帝來挫敗那羅騰飛的銳氣,以振我國威。”
對於完顏亶的囑咐,張通古、蕭哲兩人可謂謹記在心。當抵達宋金邊境時,張通古看着前來迎接的宋朝官員,靈機一動,心道:“羅騰飛威震天下,若讓他跪在我的面前,迎接我入境,這是何等的威風?”
於是,便於蕭哲商議。
蕭哲心念羅騰飛性格剛毅,必不會如他們所願一般,反而會惹來一身的麻煩。
張通古則不以爲然,認爲南朝人講究什麼皇命不可違,講究聖旨不可抗,只有有趙構的口諭在,任羅騰飛有三頭六臂也不敢將他們如何。
蕭哲也被張通古說動,願意一試,覺得即便羅騰飛不答應,也不會怎麼樣。於是命銀牌郎君烏竹宏前去宣旨。但爲了安全起見,他們暗中安排了一人隨後查探羅騰飛的反應。
結果那人在府衙外親眼看見羅騰飛親自動手杖斃了烏竹宏,驚駭之下,趕忙回來通報。
得到訊息的張通古、蕭哲登時傻眼,以羅騰飛的身份拒絕跪迎在情理之中,但如此施以辣手,卻大大的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他們授命南下,也自有一番能耐,立刻醒悟,明白羅騰飛既然痛下了這個殺手,定不會如此輕易的放過他們。於是,急忙離開邊境,轉道淮南東路,由韓世忠的防區過長江去臨安。
韓世忠雖然立阻議和,但他爲人頗懂官場之道,雖然沒有理會他們,但還是讓麾下各處依照趙構定下的規矩行事。
原本打算立威,殺殺羅騰飛的銳氣,結果被逼得落荒而逃,張通古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氣急敗壞的說道:“待會面見了南朝皇帝,本詔諭使非要讓那南朝皇帝好好的治一治羅騰飛的罪不可,否則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
他在宋金邊境給羅騰飛嚇的瑟瑟發抖,但這一到了臨安,張通古立刻牛氣了起來。因爲,在議和的條約中,有這麼一條:對待詔諭使人,須像接待賓客那樣,相互以對等地位相待。
也就是表示,身爲詔諭江南使的張通古在這臨安城裡是跟趙構地位同等的存在。什麼宰相,副宰相,將軍,大將軍的見到了他一個個都必須問安行禮。
在臨安,他張通古等同趙構。
看着前面來迎接自己的隊伍,張通古露出了得意而傲慢的神色。
前來迎接他們這夥金國使臣的一干人等皆是投降派的中心人物,爲首的四人正是大宋的宰相王次翁、參知政事孫近以及樞密使王庶,太尉張俊,餘下是羅汝楫、万俟卨、楊願、勾龍如淵、楊沂中等等。
王次翁身爲當朝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此刻在張通古、蕭哲的面前就猶如是一隻哈巴狗一般,臉現媚態,搖尾乞憐,深深作揖道:“貴使遠來辛苦,大宋相國王次翁領參知政事孫近、樞密使王庶以及太尉張俊等一干大臣恭迎諸位金國使臣。”
張通古冷哼一聲,不理會王次翁直接從他身旁繞過,往城內走去。
四周百姓子民見金國使臣如此無禮,一個個都義憤填膺,恨得咬牙切齒,竊竊私語。
看不過眼的耿直書生甚至來到街心,指着張通古潑口大罵:“北方狄夷休要猖狂,我大宋立國數百年,尚有諸多良將,王師數十萬餘,何懼你等不服教化的野蠻狄夷?”說着,又手指王次翁、孫近、張俊一干人等,怒罵道:“還有你們,你們這些狗官、昏官,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等身爲我大宋官員,可一個個對着狄夷使臣卑躬屈膝,官威何在?真是丟盡我大宋顏面,你等可知羞恥是爲何物,你等齷齪小人,有何顏面存活於世?”
他目噴血焰,厲聲怒罵,將金國使者以及一干大臣罵得是狗血淋頭,一副恨不得將他們破腹挖心的神態。
張通古、蕭哲皆臉現怒色,直視王次翁。
王次翁、孫近、張俊等人本也被罵得羞愧難當,但見金使生怒,一個個都暗叫不好。
張俊示意楊沂中。
楊沂中指示手下將書生拉走。
書生拼命掙扎,口中依舊大罵連連。
張通古冷哼道:“就這樣算了?”
王次翁目視張俊,張俊再看楊沂中。
楊沂中不得已,下令將書生毒打了一頓。
張通古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四周百姓更是憤怒,但已有前車之鑑,一個個都將火氣憋在心中。
這時,又有一人出現在了張通古的面前,在他的手中還端着一個熱氣騰騰的蒸籠。
王次翁見又有人擋道,還拿着莫名其妙的東西,尷尬非常,低喝道:“讓開!”
此時,已有數名兵卒擋在了張通古的面前,生怕他遇上危險。
那人不予理會,只是不卑不亢的說道:“奉我家相公之命,送特使一樣東西。”
張通古、王次翁等人都露出驚疑之色。
那人笑道:“在下叫張濤,神武前軍中的一名小隊將,我家相公正是羅騰飛,羅相公。”
張通古、蕭哲、王次翁、孫近、張俊等人相繼變色。
張通古、蕭哲是因吃了羅騰飛的虧而心存懼意,而王次翁、孫近、張俊則是因爲羅騰飛是主戰派的代表人物,怕他前來搗蛋。
王次翁搶先問道:“是什麼東西?”
張濤笑道:“幾個包子而已。”他打開蒸籠蓋,將裡面熱氣騰騰的包子給衆人過目。
張通古、蕭哲、王次翁一干人見果真是包子,心中各自奇怪。
其中又以張通古、蕭哲爲最,兩人對望一眼,均覺不可思議,不知何故。若羅騰飛有心賠罪,沒有道理送這包子,若無心賠罪,又何必讓人送禮。
張通古冷哼道:“羅騰飛殺我使者,難道他是擔心我將此事上報你們南朝皇帝,所以送上這幾個包子用來賠罪?”
張濤淡然道:“你是誤會了,我家相公有豈會向你這種人物賠罪?他只是看不慣你將使者丟棄不管的懦夫行爲而已,我家相公本打算將貴使的使者垛了喂狗,結果那什麼郎君烏竹宏的肉太臭,狗都不吃,所以他將餘下的肉包成了包子讓我送給你們。讓我帶給你們一句話!”
張濤厲聲喝道:“相公讓我告訴你們,這是他羅騰飛孝敬你們的,給你們立個榜樣,告訴你們這裡是大宋,不是金國。做人不要太囂張,不然用你們肉做的包子將會出現在金國皇帝完顏亶的面前,我家相公以他羅騰飛的聲譽保證,他說到做到。”
張通古、蕭哲看着尤在冒着熱氣的包子,嚇得幾欲癱倒在地,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