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十一年,六月初。深夜。
嶽銀瓶四肢無力,柔軟如泥的躺在羅騰飛的身上,臉色顯現着雲雨過後的潮紅。
兩人自從有了初次,嘗過了甜頭以後,開了禁忌,時不時也會同塌而眠,享受魚水之樂。
嶽銀瓶早已決定了非羅騰飛不嫁,也沒有其中的顧忌。
本來依照他們的意思是打算儘快成親,讓兩人的關係名正言順起來。但是似乎老天有意作弄他們,自從趙構還都汴京以後,羅騰飛便爲了東方勝“挾天子以令不臣”的大計而忙碌。
而嶽銀瓶善解人意,知道自己的男人在做爲國爲民的大事,成親這等小事什麼時候都可以,也從來不催此事。
羅騰飛在生活瑣事上粗心大意的,加上大事壓身,也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以致一直拖延至今。
嶽銀瓶輕輕的摸着羅騰飛胸口上的疤痕幽幽道:“又要打仗了嗎?”
羅騰飛點了點頭道:“你察覺出來了?”
嶽銀瓶輕聲道:“聽說了,北方的金兵正在廣收籤兵,金人只有在即將大戰的時候,纔會強徵籤兵的。父親大人說的不錯,這金國不滅。我大宋恐怕難有安穩的日子。”
羅騰飛緊緊的將嶽銀瓶抱在懷裡,慎重道:“放心,就快了,這個亂世將由我來終結。”
嶽銀瓶應了一聲,閉目睡去。
羅騰飛抱着嶽銀瓶,腦中期待決戰的日子到來。
離他們定計的時日已經過了整整九個月,這也意味着爲了這一戰,金人整整準備了九個月。可見,對於這一戰,金國有多麼重視。
在這九個月裡,宋朝也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隨着李綱、沈與求、李光三人之死,朝中漸漸平穩的局勢立刻產生的變化。剛lou出些許苗頭的主戰派立刻遭到了王次翁一黨無情的打擊,星星之火又度撲滅。
因爲得到了趙構的支持,王次翁、王繼先更加肆無忌憚了起來,趁機大勢斂財,圈地,將南京路的大部分沃土以各種手段霸佔,強賣,將羅騰飛給予百姓耕種的田地收爲己有。
他們的所作所爲攪得南京路上下百姓怨聲載道,所有百姓都心生感慨,若依舊是羅騰飛治理他們,那該有多好。
當然也並非所有事情都是壞事,最值得高興的當屬吳璘在西北的大捷,在紹興十一年,年初,吳璘利用新年不交兵的盲點,於大年初一出白水關揮師北上。奇襲西夏營寨。
由於吳璘在白水關固守了大半年,從未出戰,做出一副不敢跨越雷池半步的假象,使得西夏大將大意輕敵。加上西夏民族也受到了漢化,有過春節的習俗。
在他們喜慶春節的時候,吳璘親自領三千敢戰士作爲前部,將他們慶祝新年的營寨變成了死亡地獄,五萬西夏軍被殺的潰不成軍,斬首五千餘。
隨後吳璘乘勝追擊,長驅直入,一舉收復了鳳州、成州,重新攻克了仙人關,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面對吳璘如此戰功,趙構不得不表態,讓他掌管吳家軍,並且升任爲鎮西軍節度使、並授予侍衛步軍都虞侯的稱號,在西北吳璘已經成功的接手了吳玠的地位。
劉錡也因戰功被趙構提拔爲步軍副都指揮使,擴軍至兩萬,也成爲了宋朝手握兵權的大將。
羅騰飛着實爲吳璘、劉錡有如此成就而感到高興。
時間一晃兩月!
八月初,準備了一年餘的金國終於在會寧府誓師南下,這一次金兵的聲勢異常浩大。對外公開號稱馬步軍三十萬,以無比雄偉的氣勢南下。
針對此事,趙構爲了“慎重起見”,特地請來了王庶、羅騰飛、岳飛、韓世忠、楊沂中、劉錡、一起聚集汴京商議因對之策。
趙構坐在龍椅上,望了堂下的五位能戰之將一眼,問道:“諸卿想必已經得到金賊又打算南下的消息了吧!你們看,面對金國三十萬大軍,我大宋應該如何抵擋?”
羅騰飛率先站出來道:“臣以爲這打仗應該在敵人的領土打,這樣纔不會破壞本土生計。他們雖然號稱三十萬大軍,但根據具體消息,對方只有十五萬兵馬,不足爲懼。所以,臣覺得理應渡河北上迎擊金軍,趁機收復失地。”
趙構起初還擔心羅騰飛他們會說出死守之計,見羅騰飛如此的配合,笑道:“羅卿豪氣干雲,朕佩服。既然羅卿有如此勇氣,朕便準了。”
岳飛、韓世忠、楊沂中、劉錡見趙構答應的如此爽快,各自生疑。
這話一出口,趙構也覺得自己答應的太快,趕忙問王庶道:“王愛卿有什麼看法?”
在宋朝文武分家,爲了牽制武將的發展,武將有指揮軍隊的權力,但卻沒有調動軍隊的權力。掌握調動軍隊的權力的正是宋朝號稱“二府”之一的樞密院。
王庶官職是樞密使,正是樞密院的首領。
如何決策,如何出兵,應由王庶決定。
趙構答應的如此爽快,其實已有越權嫌疑。
趙構身爲皇帝,確實有資格越權。但趙構向來膽小懦弱,當年僞齊出兵攻打淮南,趙構便嚇得要出海避難,如今大金三十萬大軍壓境,若是以往早已囔着遷都了。現在卻希望羅騰飛出兵迎戰,這着實有些反常,以致人人心疑。
唯有羅騰飛、王庶知道其中緣由,不以爲意。
王庶道:“羅太尉用兵如神,戰無不勝,他既然有此雄心壯志,想必有十足把握,臣並不反對。”
岳飛這時道:“可惜了,西夏兵馬陳兵潼關,若我所料不差,他們定然是爲了配合金人南下的軍事意圖而做出的反應。只要微臣出兵北上,他們立刻會出潼關攻打商洛。此次大戰,臣恐怕無法參加了。”
岳飛說這話的事情,語氣中帶有絲絲抱怨。
這種結局,高瞻遠矚的岳飛早在一年以前便以料到了。也因如此,當時他才力勸趙構,希望能夠配合吳璘出兵,兩路夾擊,攻取關中。
岳飛暗歎:“若皇上當初能有我計。這一年裡以我大宋如今的軍事力量,足以攻克關中。然後以吳璘鎮守關中,如此我便可以抽出手來跟騰飛、韓宣撫一起北上,集合三軍之力,一舉收復失地,還我河山。可惜,如今說什麼也晚了,金兵南下,我卻無法出兵迎敵,着實可恨。”
韓世忠道:“鵬舉無需懊惱,神武后軍無法抽身。還有我神武左軍嘛!我神武左軍雖然只有三萬之衆,但個個訓練有數,加上羅老弟的八萬神武前軍,合起來兵力可達十一萬。金兵十五萬,但依照慣例,這十五萬大軍中至少有七八萬是臨時招募的籤軍。真正有戰力的唯有混在其中的女真人、遼人、蒙古人組成的軍隊,人數差不多在七八萬之間,我們還佔優勢呢。”
劉錡這時也站出來道:“皇上,微臣也願意隨太尉一同出戰。”
趙構腦袋登時有些當機,這一戰的目的是除去羅騰飛,打壓手握兵權的大將。聽他們這麼一說,還有取勝的可能?若真如此,豈非弄巧成拙,非但沒有達到目的,反而增長了他們的氣焰?
一時之間,趙構也不知如何決斷。
他看了王庶一眼,卻見王庶在一旁閉目養神,沒有留意到他的尷尬。
趙構百般無計,左右爲難,突地靈機一動,肅然道:“朕覺得不妥,很是不妥。這金國騎兵的威力,想必諸位多有了解。我看除了羅卿麾下的騎兵隊有一戰之力外,他人恐怕難以對抗。這正面迎擊,絕非上策。朕有一法,應該可行。金兵此刻大軍南下,必然是以南京路爲突破口,打算再破我大宋都城。所以,其他地方守備必然鬆懈,韓卿、劉卿可出兵北上攻打山東路。攻取山東路後,再由黃河下游渡河,襲擊金國後方。如此,便可與羅卿一起,前後夾擊,大獲全勝。”
這是當年兵援淮西時,岳飛曾用過的戰術。
當初,金國主帥完顏宗輔領大軍南下。一舉攻佔淮西。羅騰飛奉命支援淮西,岳飛相信羅騰飛能夠抵禦住完顏宗輔的攻勢,自己則領兵穿過伏牛山,抵達僞齊腹地,利用孟邦傑生擒李成,兵不血刃,一口氣連下僞齊大小城池十二座,截斷了金兵歸路。
羅騰飛這利用如此戰機挽扼金兵歸途,在途中伏擊金兵親自斬殺了金國主帥完顏宗輔。
若說岳飛的戰術戰略高明之至,那麼趙構這生搬硬套的戰術,便是狗屁不通。
岳飛用此計能成,關鍵在於他對於敵我局勢的把握。他策反了僞齊大將孟邦傑,利用孟邦傑生擒李成,不費一兵一卒收繳了李成麾下的一萬五千大軍,使得李成駐地空虛,這才能夠在三日之內,不費一兵一卒的連下僞齊大小城池十二座,中原震恐。
而趙構的呢,卻讓韓世忠、先攻打山東路,然後再渡過黃河攻打金國後方。且不問那麼多城池,韓世忠、劉錡打不打的下來,即便能夠打下恐怕也要在好幾個月後了。
這意味着羅騰飛要孤軍一支在金國腹地抵禦金國大軍好幾個月之久。
羅騰飛暗自好笑,趙構的這一計出的太有學問了。
岳飛、韓世忠、劉錡皆lou出想笑卻又不敢笑的表情。
最後韓世忠站出來恭維道:“皇上這一計確實妙,只是時間上並不允許。山東路位於古青州,面積廣闊,且有益都府、臨淄、淄州、北海等等堅城,想要一一攻克,非半年之功不可。太耗時日,臣恐羅太尉無法支持的住。”
趙構眼睛一亮,他要的正是羅騰飛支持不住,笑道:“韓卿還是太小看羅卿的本事了,羅卿戰無不勝,即便對上數倍於己的敵兵也能從容破敵。此刻只需他支撐半年,有何可慮?”
岳飛咳了一聲,道:“我想韓宣撫使的意思是與其如此麻煩,還不如正面迎敵更加適合。雖然北方不利於步兵行動,但只要運用靈活,步卒一樣能夠藉助地勢、戰術、利器等等因素戰勝騎兵。”
趙構見諸將不同意,微怒道:“王愛卿,你有什麼高見?”
王庶微睜開眼睛淡然道:“皇上破敵之策,確實可行。韓大人說的也是在理,我看不如這樣,計策便依照皇上的來,但攻克山東路的任務交由韓大人一人便可。至於迎擊金國主力,羅太尉力有不逮,便讓劉錡將軍支援。有了劉錡將軍支援,這樣足以對付正面而來的金兵了,實在堅持不住還可以讓楊殿前指揮使北上支援嘛!”
岳飛瞪大着雙眼,怒聲質問道:“用兵之道,在於隨機應變,因時制宜。王樞密使這種打法,豈非將戰場視爲兒戲?”
他知趙構不通軍事,不好當面質疑趙構的作爲,但卻知王庶有非凡之能,通曉軍略,不可能看不出趙構這愚蠢的計策。王庶如此說來,顯然是在溜鬚拍馬,不顧大局的奉承趙構。岳飛怒上心頭,也不理會王庶高他一階,大聲質問了起來。
“嶽卿,不得無禮!”趙構早已將岳飛的犯言直諫視爲沒大沒小,持功自傲,當下也不理會他,問羅騰飛道:“羅卿可有疑問?”
羅騰飛搖頭答道:“既然皇上這麼說了,那便這麼決定吧!”
“好!”趙構雙眼閃過一絲陰狠的利芒,笑道:“羅卿都對自己有信心,難道你們還不信他的能耐?”
岳飛、韓世忠見羅騰飛答應下來,頗感意外,也不好再說。
趙構隨即在集英殿宴請諸將。
酒足飯飽,羅騰飛、岳飛、韓世忠、劉錡四人出了皇宮。
岳飛見四周無人,忙道:“騰飛,官家不懂兵事。那所謂的計策,全然是生搬硬套,不符合戰局邏輯,瞎攪合一通。你爲何要答應下來?”
這一問也問出韓世忠、劉錡心中的疑惑。
他們均不解爲何羅騰飛會答應下來。
羅騰飛有豈能跟他們說自己心中真實想法,只好道:“你們也不看看官家那時候的神情,他自詡自己出的計策乃是妙計,完全沒有跟我們商議的意思。加上王樞密使在一旁附和,即便我們在怎麼說也無濟於事吧?萬一惹急了他,幹出什麼荒唐的事情出來,更不好辦。”
“羅老弟說的也有道理!”比起岳飛,擅於韜光養晦的韓世忠在政治上的眼光比起岳飛來,強上不止一個檔次。他肅然道:“今日從一開始我便覺得很是怪異,尤其是官家的態度。官家向來避戰,主張議和。即便是以往主戰派當朝的時候也是如此。可如今主和派把持朝政,官家卻極力主戰了起來,而且似乎得到了主和派的認可,這其中絕對有問題。還有官家有自知之明,他向來不干涉軍事,今日意外干涉不說,還不聽我們大將的意見,這是從未有過之事。”
“還有王樞密使,王樞密使人稱‘百敗智者’,在我們西北極有威望。當初,若張浚能夠聽他良言,我西軍也不至於在富平給金國打的潰不成軍。他深通軍略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沒有理由不知道官家這一計完全是扯淡。可他卻鼎力支持,這實在是怪異。”
劉錡在韓世忠說完後,接過了他的話,也是一臉的奇怪。
“原來你們也有同樣的看法!”岳飛驚訝的看着兩人,道:“今日之事,我也覺得有些不對勁。有種被算計的感覺,但卻又說不上來爲什麼。”
羅騰飛暗笑:這便是王庶最高明的地方,勸說趙構招集諸將前來議事,表面上是擬訂計劃,安排自己進入陷阱,實際上卻是要讓岳飛、韓世忠、劉錡等諸將起疑,他們目前是不可能猜到趙構的用意,可一旦自己出了意外。他們必然會想到今日之事,明白趙構是幕後元兇,他們無疑是最佳的證人。
到那時,心寒是必然的。
這個時候自己再以清君側的名義,挾天子以令不臣,他們雖然不會同意,但也能夠理解自己的這份被己方君王出賣心情。
那個時候,自己手握重兵,又將皇帝控制在手中。
他們若反自己既等於反大宋,也等於幫助金國消耗大宋國力。他們除了聽自己的命令以外,別無他法。
這正是他們這個龐大計劃的第一步。
羅騰飛不動聲色的接話道:“你們有這種感覺,我自是不例外。所以,我也決定以不變而應萬變。不就是十五萬金狗嘛!老子的兵只要一個打兩個,那就是十六萬比十五萬,怕他們幹什麼。”
韓世忠大笑:“我就是喜歡老弟這脾氣,你說的不錯,我就是不信,我們大宋兒郎會比不上金國那羣茹毛飲血的畜生。”
岳飛還有些擔心,但見羅騰飛自信滿滿,也不好說喪氣話,只是道:“一切小心,切勿勉強。若實在支持不住,便讓人通報一聲。我便是矯詔出師,也會趕來支援。我們大宋,承受不起一次的失敗。”
羅騰飛明白岳飛的意思,不是這個國家承受不起一次失敗,而是這個朝廷承受不起一次失敗。
如今主和派把持朝廷,但主戰派屢戰屢勝,主和派沒有藉口說些什麼,可若失敗,這些主和派必然會向他們這些大將發難,以後想要北伐那是不可能的了。
羅騰飛點了點頭,肅然道:“我會的!嶽帥放心,不論在什麼時候,我羅騰飛都會以天下百姓爲念,不會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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