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就不要繞彎子了。”劉邦依然緊緊盯住呂稚,臉色就有點不好看起來。
“繞彎子?我繞什麼彎子了?”呂稚無辜的說,她還是裝糊塗,這樣的事情,打死都不能承認,打不死,就更不能認了。
“皇后,你說呢?”劉邦反而笑了,被氣笑了,反問道。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呂稚鐵嘴鋼牙,就是不承認。
劉邦又笑了,笑的有些得意,有些詭異,還有些霸道,這是一個皇帝的自信的笑容,而絕非一個做老公的笑容。
“你以爲,你死不承認,朕就會相信你了?”劉邦咄咄逼人,繼續追問,“不要以爲,朕看不懂你的心思,你就可以賴賬,你的聰明,你的機靈,連丞相都自嘆不如,說不知道朕是怎麼想的,朕會相信嗎?”
“皇上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呂稚說道,她還是不承認,既然一開始就沒有承認,也只好繼續裝下去,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劉邦點點頭,知道問是問不出來了,也就不再追問,直接說道,“朕之所以要追封曹小姐,就是要讓肥兒認母,讓他不再是皇后的兒子,讓沒有資格做太子。”
幾句話,讓呂稚呆在了原地,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更沒有說出話來,她萬萬沒有想到,劉邦會直言相告,會這麼直白的把事情的關鍵說出來。
而且,劉邦的口氣、眼神,讓她感覺到了,一個皇上的威嚴,一個皇上的心機,更讓她感覺到了,此劉邦而非彼劉邦,他再也不是那個小小的的泗水亭長了,更不是對和自己恩愛有加的老公,儘管此時的他們,依然住在當年居住的小院兒裡。
劉邦見呂稚被問住了,也不說話,眼睛依然死死盯住她,冷笑一聲,說道,“你真不知道?憑你的機智,憑你的聰明,真的會不知道?朕真的會相信?”
“皇上追封曹夫人,又爲何封曹夫人,並沒有告訴我,我怎麼會知道?”呂稚急了,真的急了,劉邦的話,都到了這個份上,不,應該說是皇上的話,都說的這麼明白了,她也只能咬着牙,死不認賬了,只聽她繼續說道。
“不,你知道,你當然知道,”劉邦堅定的說,依然死死咬定,他的妻子,就是知道,就是故意破壞他的計劃。
“臣妾不知道,臣妾還不知道,皇上爲什麼,就是不肯立劉肥爲太子,他也是皇上的兒子。身爲人父,怎麼如此對待你的親生兒子。”呂稚埋在心裡太久的一句話,終於說了出來。
劉邦被說到痛處,一下子卡住了,說不出話來,不過,他立刻就回過神來,這是皇上在質問皇后,怎麼反了過來,他有點惱羞成怒,有點耍賴,大聲說:“他不是皇后的兒子,沒有資格做太子。”
“他是我的兒子,以前是,現在還是。”呂稚一邊委屈的說,一邊流下淚來,這個做父親的,究竟是怎麼了,爲了不立劉肥爲太子,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可是,他這麼做,究竟是爲什麼呢?
“朕不能立肥兒爲太子,你要明白,朕需要一個理由,這個理由已經被你破壞了。”劉邦壓着火,說道。
“原來如此,原來皇上真正的用意是這樣的,看起來,確實是臣妾的錯,不體諒皇上的想法,臣妾願意領罪。”呂稚一邊說着,一邊跪了下來,跪在了大漢皇上面前,跪在了自己的老公面前。
“事已至此,領罪就免了吧,”劉邦依然冷冷的說,他也知道,是問不出什麼來的,也就不打算再問下去。
“皇上該早點告訴臣妾,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了,臣妾認肥兒爲子的舉動,原本是好意,我們母子,也有這麼多年的感情了,希望皇上明察。”呂稚口氣軟了下來,也不得不軟下來。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完完全全明白,她面對的,不再是她的老公,而是大漢皇上,是至高無上的君王,這一點,也是她剛剛想明白的。
如果說,以前的日子裡,呂稚也明白,劉邦已經當上皇帝了,只有在這個時刻,她才真正意識到,一個皇上和一個老公的區別,更明白了,她已經不再這個男人最寵愛的女人,恃寵而驕,也不再是她的特權。
於是,夫妻二人的爭吵,以呂稚的幾句軟話而告終,當然,這樣的軟話,不是針對一個老公的,而是面對大漢皇上的。
這一次,並不是夫妻二人成親以來,第一次吵架,然而,這一次,卻是吵得最傷心,最傷神的一次,成了他們夫妻關係出現裂痕的標誌。
一彎新月如鉤,照在蒼茫的大地上,濃重的夜色,已經越來越深,劉家的小院裡,一片安靜,連守衛着的軍兵們,都懶懶的打着盹。
夫妻二人的臥室裡,依然是過去的擺設,那張古香古色的大牀上,躺着的,依然是那兩個人,然而,屋子還是那個屋子,屋子裡的人,已經變了,完完全全變了。
劉邦夫妻二人,已經躺下,可是,他們兩個人的手,並沒有握在一起,這是他們成親以來,睡在一張牀上,第一次鬆開了彼此的手,或者是說,他們已經默契的不再伸出自己的手,去拉住對方的。
漆黑的夜色之中,夫妻二人已經酣然入睡,可是,這都是表面上的,事實上,兩個人卻各懷心事,心裡早已經心潮翻滾了,哪裡還睡得着。
讓呂稚無亂如何都想不明白的是,怎麼就不能立劉肥爲太子呢?究竟是爲什麼呢?
他是長子,而且脾氣秉性,比起軟弱的劉穎來說,更適合將來君臨天下,即使他不是自己親生的,不是皇后的兒子,可是,不管是誰生的,不都是他劉邦的兒子嗎?
爲什麼,究竟是爲了什麼,作爲父親的劉邦,怎麼就是不能立他爲太子呢?
不僅如此,皇上還處心積慮的,想出這樣一個主意來,讓劉肥認母,認一個死了的人做母親,真是處心積慮,讓人越想越覺得奇怪。
此時的劉邦,也同樣想不明白,皇后爲什麼一定要立劉肥爲太子呢,劉穎纔是她的親生兒子。
如果說,立劉肥爲太子,最不贊同的人,就應該是皇后了,畢竟太子只有一個,立了劉肥,就不能立劉穎,
事實上呢,皇后不但極力推舉劉肥爲太子,還刻意破壞劉肥認母。
難道,皇后的心胸,竟然有如此寬廣?真的把劉肥當成了親生兒子,甚至超過了劉穎?她真的可以做到?
這一點,劉邦不相信,無亂如何都不相信。
突然,一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念頭,一下子涌上劉邦的腦海裡,連他自己都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既然不能立劉肥爲太子,就一定要立劉穎嗎?
朕的兒子,不只是他們兩個,尤其是,還有如意,長的最像自己的老兒子,劉如意。
不,不,不,萬萬不可,劉邦想到這裡,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的想法,太荒唐,戚夫人才二十幾歲,根本就當不了皇后。更不能母儀天下。
再說,如今的皇后,畢竟是自己的結髮之妻,也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大漢功臣,即使吵了幾句,有些隔閡,也依然是曾經恩愛的妻子。
劉邦想到這裡,那個近乎荒唐的想法,連他自己都否決了。
然而,就是突然這個冒出來的想法,註定了太多人的命運,註定了大漢王朝血雨腥風的一段悽慘歷史,這一點,也是劉邦沒有預料到的。
也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皇后呂稚並沒有任何私心,更沒有做出任何不利於大漢亡朝的事情,之所以阻攔立劉穎爲太子,不過是她太明白歷史上的那點事,極力保護自己的兒子,僅此而已。
而劉邦呢,就是想不明白,老婆竟然不立親生兒子爲太子,太不符合常理,所以,才生出太多的想法。
看起來,穿越而來的呂稚,知道歷史上那點事兒,未必就是好事,要不是她橫加阻攔,說不定,就會順順當當的立劉肥爲太子,大漢的歷史,也將會被改寫,所有人的命運,也將會被改變。
這一點,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吧,也是愛子心切,極力挽救兒子的呂稚,無亂如何都想不到的。
眨眼之間,十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大漢皇帝這次回老家,也終於告一段落,一行人,除了劉老太公留下之外,其餘的人,都將告別家鄉,離開小小的沛縣。
於是,大行皇上的鑾駕,浩浩蕩蕩,前呼後擁,直奔京城長安而去。
可是,還沒有回到長安的皇上,就命人,快馬加鞭傳下第一道聖旨。
臨時監國的丞相蕭何,得到消息,心裡七上八下起來,皇上未達京都,竟然聖旨先到,想必一定出了什麼大事,來不及多想,蕭何命人排擺香案,帶領大漢文武羣臣,紛紛跪下,急匆匆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承蒙祖上之陰德,幸不辱門楣,創立大漢基業,朕絲毫不敢怠慢,朕回鄉祭祖,得到先祖訓誡,非劉姓者,不得稱王,欽此。”
頒佈聖旨的太監,扯着公鴨嗓每一字一句的念着……
話音落處,所有在場的人,一下子就呆住了,被這聖旨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