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第一抹彩霞,映紅了半邊天,頓時,威武雄壯的未央宮,披上了一件絢爛多彩的外衣。
在這美麗的朝霞中,款款走過來一個女子,只見她眼窩深陷,面帶疲憊之色,消瘦的小臉,更顯得下巴尖尖的,可憐兮兮的,一望之間,讓人生出無限憐惜。
她就是戚夫人,劉邦最寵愛的女人。
劉邦病了,最辛苦最忙碌的人,就是她了,
首先,她時時刻刻守候在劉邦身邊,晚上還衣不解帶的,一心一意伺候生病的劉邦。不過,這樣的勞累,這樣的辛苦,卻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連皇后呂稚,都見不到皇上的面,只有最受寵的戚夫人,纔有資格守在劉邦身邊,纔有資格辛苦。
皇后呂稚的心裡,自然有一百個不高興,卻也是無可奈何。
今天,整晚都沒有怎麼睡覺的戚夫人,早早起牀,親手熬了燕窩粥,還做了幾樣清爽小菜,送到劉邦牀前。
“皇上,”戚夫人輕輕喊了一聲。
閉眼養神的劉邦,睜開眼睛,支撐着,坐了起來,使勁擠出一個微笑,衝着戚夫人感激的點點頭。
戚夫人端起粥碗,輕輕吹了吹,在脣邊試了試,才送到劉邦嘴裡,劉邦只吃了兩口,就搖搖頭,不吃了。
戚夫人懸着的一顆心,已經不堪重負,皇上的病情,是越來越重了,儘管有最好的治療條件,卻奈何中毒太深,已經沁入五臟,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看起來,一時半會,恐怕好不了。
戚夫人看在眼裡,疼在心上,連幾口粥都喝不下了,皇上病成這樣,還在操勞國事,一大早,就派人去找丞相蕭何,心裡掛念着國事。
太陽升上了樹梢,丞相蕭何應招而來,一路直奔養心殿而來。
劉邦歪在榻上,正在閉目養神,蕭何冷眼看去,幾天不見的皇上,臉色蠟黃,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蕭何忍不住上前,就要跪下,嘴裡輕輕喊了一聲:“皇上!”
“丞相不必多禮,坐,坐。”劉邦睜開眼睛,用微弱的聲音說道。 щшш●тт kǎn●¢O
“皇上,病情如何?保重龍體要緊啊。”蕭何坐了下來,問候一聲。
“朕沒事,不過是偶感風寒,調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劉邦擺回答。
關於皇上的病情,蕭何並不知情,不過,心思縝密的他,也多少看出了一些端倪,風寒怎麼會臉色蠟黃,還帶着一股污濁之氣,並且怪異的是,皇上拒絕醫治,想必,其中必有隱情,只不過,皇上不說,蕭何也不便多問。
君臣二人閒談了幾句,劉邦又開口了:“丞相,朕回宮已經五六天了吧。”
“五天了。”蕭何回答說。
“真慢啊,纔過去了五天,朕就像過了五年一樣。”劉邦感嘆一聲。
“皇上病着,自然感覺過的慢。”蕭何笑着安慰他說,其實他清楚,此時的皇上,身染重病,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並不是病,而是放心不下那兩件大事,立儲和韓信的兵權。
這也難怪,畢竟是大漢王朝最大的事情,作爲當今皇上,想不關心,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倒是,”劉邦點點頭,也只有他心裡最清楚,這些天,他是怎麼度日如年的,多少大事,等着他去處理,無奈何,病痛不由人,他只能忍着。
“皇上不必憂心,臣會把國務打理好的,皇上只管安心養病吧。”蕭何繼續安慰着他。
劉邦點點頭,就奔主題了,這次招丞相來,並不是聊閒天的,於是,問道:“丞相,前幾天,朕曾經說過,有空去安撫一下齊王韓信,順便問問他有什麼要求,丞相去了嗎?”
“臣還沒有來得及去呢。”蕭何回答,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皇上要拿齊王韓信開刀,卻要自己去做這個惡人。
“丞相儘快去吧,畢竟是先祖的訓誡,朕不敢違拗,只要他不要王位,朕什麼都答應他。”劉邦說道,他心裡更清楚,蕭何是韓信的恩人,由他去說,要好得多。
另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劉邦畢竟是有愧於韓信的,要不是韓信立下蓋世奇功,他這個皇上,恐怕也當不成,如今,一句祖訓,不過是一句空話,僅憑這個,就罷免了他的王位,也實在是說不過去,明擺着的,就是故意找理由。
儘管蕭何一百個不情願,一萬個不滿意,卻也是沒有辦法,皇上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又病成這樣,也不能太違揹他的意思,只能點點頭,答應了。
於是,當天下午,無可奈何的蕭何,趕到齊王王府,來見韓信。
齊王韓信依然是笑臉相迎,不僅如此,韓信什麼都不提,還特意請丞相吃大餐。
“丞相來得正好,最近新來一名廚子,做的一手好菜,請丞相嚐嚐。”韓信笑着說罷,吩咐手下人,趕緊去準備。
“齊王好興致啊!”蕭何感嘆一聲,笑了笑,又搖搖頭。
這也是他的心裡話,皇上都要拿掉你的王位了,你韓信竟然還有心思品嚐什麼大菜,想想也對,如今天下太平,沒仗可打,人家韓信不吃大餐,做什麼?
話又說回來,即使皇上要刁難,難道讓韓信大哭一場吧?
天要下雨,皇上要刁難,誰也管不了。既然皇上還沒有表示,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吧,以不變應萬變,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不大一會,一大桌子的美味佳餚,就擺了上來,蕭何也不客氣,一個字,吃!韓信還一個勁勸酒,哥倆推杯換盞,吃吃喝喝,很是盡興。
這一下,蕭何心裡反而沒底了,自己是帶着任務來的,可不是蹭吃蹭喝來的,大餐也吃了,美酒也下了肚,總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人吧。
“王爺,皇上的聖旨,你知道吧?”蕭何無奈,開口問道,不過,話一出口,他怎麼覺得這麼彆扭呢,似乎這道聖旨是他下的,也似乎是他要找韓信的麻煩一樣。
“丞相說的是那一道?”韓信卻裝起了糊塗,故意問道。
“非劉姓者,不能封王,這一道。”蕭何無奈,只好解釋解釋。
“這個啊,有什麼問題嗎?”韓信繼續裝糊塗,反而問蕭何。
氣的蕭何直瞪眼,他也不拐彎抹角了,狠狠瞪了韓信一眼,開門見山的說:“我說齊王千歲,你姓劉嗎?”
“我不姓劉啊,”韓信笑了,笑的陽光燦爛,說道,“我姓韓是不假,齊王的封號,是皇上欽封的,這總沒錯吧。”
“當然沒錯,不過,那時候,不是還沒有這道聖旨嗎?”氣的蕭何直瞪眼,這個韓信,倒是來了個死不認賬,這不可像他往日的作風,誰說他沒心機,這不,連自己都對付不了了。
“即使有聖旨,皇上也不會是針對我吧。”韓信依然裝傻,說道,“皇上對我,恩寵有加,即使我曾經有點小功勞,皇上待我更是不薄,我們君臣的關係,也是越來越融洽,肯定不會是針對我的。”
一番話,倒把蕭何說的沒詞了,這個韓信,是太相信皇上了?
不對吧?自己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還這麼說,只能說是故意的,
按說,韓信本人,絕對沒有這樣的心機,今天這是怎麼了,幾天不見,長心眼了?這個可能性不大,想必是背後有能人吧。
蕭何也不含糊,你裝傻,就給你點明,不讓你裝下去,於是,他問道:“皇上要是收回你的王位呢?”
“丞相開什麼玩笑,齊王是皇上欽封的,怎麼會收回呢?不會的,肯定不會的。”韓信一裝到底,就是不接蕭何的話茬。
“如果會呢?”蕭何問道,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倒不如都說出來。
“沒有如果,皇上是重情重義的,怎麼會做出這種過河拆橋之事?”韓信不僅不接蕭何的話,反而急了。
話到了這裡,蕭何再也不能說下去了,再往下說,豈不是成了皇上無情無義,過河拆橋嗎,毀謗皇上的話,可不能說。
再說了,從骨子裡來說,皇上就是要罷免齊王韓信的王位,要奪下他手裡的兵權,也是皇上的事,跟蕭何毫無關係,這個惡人,蕭何可不想做,更不願意做。
終於,沒有把話說出口的蕭何,告辭而去,韓信依然是一幅笑臉,送出門去。
蕭何剛走,韓信的臉色,一下子就晴轉陰了,回到王府,臉色鐵青,一言不發,丞相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千真萬確,那道聖旨,就是衝着自己來的,也被手下人不幸說中了。
自從那道莫名其妙的聖旨下達以來,韓信就覺得不對勁,即使他再沒有心機,即使再信任劉邦,面對那道聖旨,韓信也能聞出不一樣的味道來,於是,和手下心腹,暗中商量對策。
就在這個時候,躲在裡屋的兩個人,紛紛走了出來。
一個是王府的書辦周鐵,一個是韓信的謀士蒯彤,兩個人都是韓信手下最得用的人,也是爲他出主意的人,那就是,暫時裝糊塗,以後靜觀形勢,再做定奪,要不然,蕭何也不會就這麼走了。
只是,韓信還不知道,在窗外,還有一個人,正在暗中注視着這裡的風吹草動,他就是太監小毛子,皇上劉邦埋在齊王王府的一顆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