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羅甜甜跟李易峰還是校友,她比李易峰和田伯光晚了兩屆入校,自然聽說過當年京華大學第一才子的名頭,此時看到李易峰的表情不好看,平靜的說道:“學長,恕我直言,你們鶴鳴市搞的這個所謂鋼鐵集團,要我說,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政績工程!”
李易峰默然不語,羅甜甜這話雖然有些難聽,但是卻未必說的有錯,鶴鳴市的這個鋼鐵集團計劃,說白了,還真就成了政績工程。
看到他不說話,羅甜甜索性直言不諱道:“李秘書長,你是我的學長,又是田主任的鐵哥們,我說話就不饒彎子了,我瞭解過一些情況,當初立項的時候,你們白東旭白市長當着第一軋鋼廠數千名員工的面立下了軍令狀,三年之內要出成果,可到現在都過去五六年了,別說什麼利潤成果了,連一寸鋼板都沒有弄出來,我說這話,沒錯吧?”
李易峰苦笑了起來,端起面前的一杯酒一飲而盡,抹了一下嘴,點點頭坦然道:“實話實說,羅記者,你這等於是當我的面打我們鶴鳴市的臉啊。不錯,你說的這個事情是事實,但是,這裡面是有原因的…………”
也許是因爲喝了不少酒的緣故,李易峰的話有些多,接着說道:“地方上的工作比你們想的要複雜的很多,有些事情是不能只看表面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羅甜甜直接打斷他道:“我的學長大人,整整十個億的投資一分錢沒收回來,就買來了那麼多的設備機器就那麼限制着,呵呵。你說說,讓我們怎麼透過現象看本質?”
李易峰道:“話不能這麼說,像你這個文章寫的一樣。吃吃喝喝的問題,你不覺得有些過嗎?就算吃吃喝喝。也不能把十個億都吃到肚子裡去吧?那麼多進口設備擺在那裡呢!我們也不是沒有做過努力……”
說着說着,他自己也沉默了下去。李易峰很清楚,十個億的資金扔了進去,要說沒有問題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問題的責任大小罷了。
田伯光見狀搖搖頭道:“小羅,話不能這麼說,我知道一些情況,鶴鳴市的這個鋼鐵集團。確實有些特殊情況,幾方面都在推卸責任,所以才造成了現在的狀況。”
沒想到羅甜甜估計也是喝多了,直接就口不擇言道:“真要是這樣,那鶴鳴市委市政府的責任也是不可推卸的,憑什麼扯皮要拿老百姓的血汗錢扯皮?”
旁邊的記者也有人幫腔道:“可不是麼?這不是官僚作風,這是什麼?”
羅甜甜最後直接說道:“李學長,我明白您的想法。你放心,這個事情跟你一點關係沒有,文章既不是你寫的,又不是你發的,你就裝不知道就可以了。”
李易峰不由得苦笑起來。新書記陸睿剛上任,老書記剛下臺,這個文章要是發到內參上面,兩任書記恐怕都饒不了自己。
眼睛盯着羅甜甜,李易峰沉聲道:“我說學妹,你要發文章我不攔你,現在是言論自由的年代,只要你說的是實話,我就沒有理由阻攔你。只是有一點,你要是真有一顆追尋真相的心,你敢不敢從京城到省城走一遍,然後再來我們鶴鳴市,把鶴鳴鋼鐵集團的組建過程都採訪瞭解完了,然後再發表這篇文章?”
羅甜甜一愣,看向李易峰道:“你的意思是,這裡面有貓膩?”
李易峰道:“有沒有貓膩我不好說,我只能告訴你,這個事情你一旦開始調查,就等於是惹上了一個大麻煩。”
嫣然一笑,羅甜甜露出自己潔白的牙齒:“學長,我還沒有告訴您吧?我這個人從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惹事,呵呵,只要能調查出真相,麻煩自然不是問題。”
說着,她當着所有人的面,拿出電話撥通了一個電話,電話接通之後,羅甜甜笑着說道:“表姐,我是甜甜,你說的那個在松江省的朋友叫什麼?恩,是他?把電話告訴我吧,我有點事情請他幫忙。”
那邊報出一組號碼,然後羅甜甜掛斷了電話,微笑着對李易峰道:“我表姐跟你們省委的一個副秘書長是朋友,省裡面的關係我自己解決,京城那邊我也有辦法,但是鶴鳴市的話,就要靠學長你了。”
沉默了一會兒,李易峰道:“這個事情,我要跟我們市委陸書記和白市長彙報。”
“陸書記?”田伯光奇道:“你們市委書記不是姓餘麼?那個你尊敬的不行的老書記。”
李易峰苦笑道:“你那是舊新聞了,老書記自然是姓餘,這新書記卻是姓陸,昨天剛剛上任的,原來是省委副秘書長。”
“不會叫陸睿吧?”羅甜甜忽然插口道。
李易峰一怔:“你認識陸書記?”
羅甜甜露出一個古怪之極的笑容,無奈的說道:“我姐的朋友就是他,這傢伙不是剛做省委副秘書長不到一年麼,怎麼又跑你們鶴鳴市來當市委書記了呢?”
李易峰也搖搖頭,卻沒空想這個事情,而是很快的結束了飯局,來到了餘雲的辦公室,正趕上餘雲發着火要收拾他。
面對餘雲的責問,他把事情的始末對餘雲說了一遍,最後說道:“老書記,這個事情怎麼辦?”
餘雲沒有說話,而是黑着臉道:“把那個草稿給我看看。”
李易峰點頭,拿出那份羅甜甜交給自己的草稿,遞給餘雲道:“這是草稿,聽羅甜甜的意思,她基本上已經寫完了。”
餘雲還是沒說話,默默的看着那份草稿,半晌之後再擡起頭的時候,臉色已經變得十分平靜,再也沒有剛剛那張要吃人的感覺,輕輕的拍打着手上的校樣思索着,半晌纔對李易峰問道:“這個羅記者,是什麼來頭?”
李易峰答道:“我的學妹,聽老田說,出身挺神秘的,應該是有點背景。而且……”他猶豫了一下,遲疑着什麼。
餘雲眼睛一瞪:“有話快說,你這個傢伙,什麼時候也學會跟我吞吞吐吐的了?”
李易峰壓低了聲音道:“而且,而且她好像跟陸書記認識,她姐姐是陸書記的朋友。”
餘雲沉默了一會兒,半天才對李易峰道:“這樣吧,你代表市委,代表我和白市長,請她多留幾天,到軋鋼廠好好看看,什麼都能看,什麼都能講,實事求是!既然有些人就是看不到鶴鳴市的改革成就,光看到問題,而且老是拿軋鋼廠做文章,我們就只好陪他做了,光明正大一切公開!無官一身輕嘛,反正我也不怕再得罪哪個條條塊塊的人了!”
頓了頓,他接着說道:“恩,這個事情,你要找時間跟陸睿同志彙報一下,他是市委書記,有權利知道這個事情。”
李易峰點點頭,想要開個玩笑,卻不知道怎麼說,只好悄悄的退了出去。
找陸書記彙報?
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李易峰忍不住一陣搖頭苦笑,這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未必那麼簡單,要知道這位新書記自己可是一點都不瞭解,貿然把事情報上去,鬼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不過他也知道,老書記讓自己這麼做也是有道理的,一方面不想落人口實,免得被人議論鶴鳴市的老班子給新班子找麻煩。另外一方面,卻是爲了自己好,畢竟不管怎麼說,現在的餘雲已經不是市委書記了,這種事情按理說應該先彙報給市委書記的,一旦新書記知道自己這個做法,很大程度上是會影響他對自己的看法的。
嘆了一口氣,李易峰撥通了市委秘書長張載豪的電話。
“大管家,咱們的新書記住在哪裡啊?”李易峰在電話接通之後,開門見山的問道。
張載豪一愣:“你有事兒?”心中卻是有些奇怪,怎麼着,這老書記剛下,李易峰就迫不及待的要跟新書記表忠心了?
聽他這個反應,李易峰就明白這位大管家肯定是想歪了,畢竟誰都知道現在陸睿剛剛上任,任何人找他,十有八九都是有所圖謀的,所以他對於張載豪的想法倒是並沒有介意,只是淡淡一笑道:“老書記讓我跟陸書記彙報一點事情。”
聽到這個話,張載豪總算是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有老書記餘雲在後面,看來李易峰是真的有事找陸睿。
不知道爲什麼,張載豪確實不太希望陸睿這麼早就有人投靠,他甚至想過,如果陸睿在鶴鳴市碰個釘子,省裡面會不會考慮讓白東旭就任市委書記呢?
當然,這只是他的一個想法,偶爾閃過的念頭罷了。
“陸書記在千鶴賓館休息呢,你過去直接打他的電話就行。”張載豪對李易峰說道,隨即把陸睿的電話告訴了李易峰。
李易峰記下電話,驅車來到了千鶴賓館,卻沒有馬上打陸睿的電話,而是仔細的思考了一下自己一會見到陸睿應該說些什麼,這才慢慢的撥通了手機上的數字鍵。
“陸書記您好,我是市委副秘書長李易峰,有重要情況需要向您彙報。”李易峰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