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瑜安聽到這句話時,整個人臉色都拉了下來,他一步一步靠近牀邊,視線灼熱,似乎女人此刻承受的痛苦,亦發生在他的身上。
男人難得耐心的提醒了她一句,“比較疼,受不了就咬住被子。”
黎瑾菲的頭嗡嗡點了點,其實她想說,當年生賀童賀唸的時候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經歷過後,便再也沒有比那種痛更痛的了。
至於精神上,她心裡空落落的那塊地方,非賀瑜安莫屬。
女人的手輕輕移動了一些位置,然後就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的手臂。
她的手微涼,就好像初冬穿的太薄那種冰涼。
黎瑾菲好像觸電一般縮回了自己的手,卻因爲不小心撕裂了背上的傷口而倒吸的一口涼氣。
男人聽得真真切切,兩道濃眉就那樣皺在了一起,聲音聽不出喜怒,“別動。”
黎瑾菲便乖乖趴着,直到有藥粉灑在了她背上,那種蝕骨的疼痛快速的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女人一雙手抓緊了旁邊的被子,最後疼的眼淚都掉了下來,索xing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腿……
賀瑜安額前的青筋條條綻開,眼神轉移看了一眼黎瑾菲的頭髮,她從側面看過去,額頭上有一層細細密密的汗,就連劉海都浸溼了……
他有點不忍心,最後還是收斂了所有的視線,眼眸微眯,毫不客氣地把於子琪交給他的液體藥悉數倒在了剛纔的藥粉上面。
血止住了,黎瑾菲卻像一株脫水的蔬菜,徹底偃旗息鼓。
她連多餘的一絲力氣都沒有,想要和賀瑜安開口說一句謝謝,但是她嘗試着張開嘴巴,最終聲音卻發不出來,一切都是徒勞的。
男人做完這一切後,才低頭看了一眼已經被黎瑾菲抓的褶皺不堪的西裝褲子,這才一分一分把黎瑾菲的手從自己的腿上掰下來。
黎瑾菲輕微轉頭便看到了賀瑜安的臉,她咧開嘴費力地擠出一個笑容,聲音粗的好像鑼,“瑜安,你扶我去浴室。”
賀瑜安面不改色,“傷口不能見水,你在這裡休息,我打電話讓傭人過來,給你定時上藥。”
男人說完便不自覺的別開視線,只要一想到黎瑾菲背上的傷口是爲了他,他就沒辦法安心的幹其他的事情。
既然已經答應了給她和孩子一個完整的家,那麼他就會做到。
臥室的門輕輕合上,傳來了“啪”的一聲響,黎瑾菲心就跟隨着沉了下來。
不多久,她都快以爲自己要腐爛在臥室時,賀瑜安端着香噴噴的食物進來,正好是她剛纔做的那些。
黎瑾菲的舌頭蠢蠢欲動,可是稍微低頭,一想到現在的樣子,就有點難爲情。
她現在和癱瘓的人沒有什麼區別,不能動,不能自己洗澡,就連剛纔樓下那桌飯也是費勁心思才搞出來的。
賀瑜安坐在牀邊,伸出一隻手臂想要扶着黎瑾菲慢慢坐起來,不料,手就碰到了她胸前的一團……
太過於柔軟,所以他的手僵在了那處。
黎瑾菲的臉通紅,大抵就沒料到會有這般尷尬的境地。
賀瑜安慢條斯理地扶着她坐起來,然後別開視線把襯衣罩住了她的胸前,說話都變得結巴了起來,“那個,吃的給你送過來了,你……”
男人說着停頓了一下,掃了一眼黎瑾菲,“你別動了,我來餵你。”
啊?
黎瑾菲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因爲賀瑜安以前就會細心地寵着她喂她吃飯,這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男人依然霸道,直接忽略掉了黎瑾菲眼裡的那些詫異,“你爲我受傷的,這些是我應該做的。”
他給自己的這些出乎意料的舉動找了一個合理的藉口,只是聽見黎瑾菲輕輕“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黎瑾菲就像一個稻草人般,僵硬的不知所措,賀瑜安把菜夾到她的嘴邊,黎瑾菲忽然就哭了出來。
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就好像斷了線的珠子,到最後看着賀瑜安也慌神了,他從來都不知道怎麼哄女人不哭。
一隻手從黎瑾菲的身後伸過去,想要輕輕把她擁在懷裡,借給她肩膀的,考慮到女人後背的傷口,最後還是收回了在半空裡僵着的雙手。
黎瑾菲看見了賀瑜安無聲垂下來的那隻手,便停止了哭泣,她道:“不是我矯情,是我想起以前了。”
真的,以前幸福滿的都可以溢出來,隨後就這般顛沛流離,似乎是把所有的好運都透支了……
賀瑜安嘴角艱難的咧開,“沒事,快點吃。”
女人哭的有點過,肩膀一聳一聳,就好像呼吸都跟不上了,“瑜安,你想不起我沒關係,以後別對我和孩子那麼冷漠好嗎?”
賀瑜安沒說話,而是站起身把手裡的飯碗放到了牀頭櫃,順手抽了一張紙,沾了女人臉上的淚痕,還有嘴角遺落下的飯粒。
瞬間對上女人楚楚可憐的眼睛,男人大腦不受控制的點了點頭,黎瑾菲瞬間就開心的笑了起來,就像一個孩子……
她胃口極好,只要是賀瑜安送到她嘴邊的她統統吃掉,賀瑜安有點不知所措。
最後竟然是拿着空盤子落荒而逃的,黎瑾菲心情一直很好,所以就連睡着的時候嘴角都是上揚的。
一隻胳膊壓的有點麻,她驀然睜開眼睛,忽然發現男人抱着辦公電腦坐在窗邊,電腦的屏幕還亮着,男人一隻手拖着腮幫子,似乎是在思索什麼事……
女人故意假裝翻身嬰寧了一聲,確實引起了賀瑜安的注意,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瑜安,我渴了。”
賀瑜安條件反射的站起來,迅速地合上電腦,趕緊倒了一杯水拿給黎瑾菲。
女人喝水的空擋偷偷低下頭瞄了一眼,男人腕錶上面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她心裡有點愧疚,所以一口水就嗆在了喉嚨裡,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男人接過杯子,急切地說:“別緊張,深呼吸!”
黎瑾菲按着男人說得來,緩和了一些,整張臉還是憋的通紅。
於是由於剛纔的動作幅度有點大,所以原本掛在胸前的男士襯衣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黎瑾菲伸手連忙抓起來,低下頭,其實也不是沒見過,但是現在賀瑜安根本記不起她來,所以她不想讓男人認爲她是一個放蕩不羈的女人。
亦不想讓他認爲,她就是那種靠着一件事有目的的接近他。
都不是,她想留在賀瑜安身邊,只是因爲愛他這個人,感情純粹。
賀瑜安察覺到了女人熾熱的視線,安慰了一句,“快點睡吧,休息三天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黎瑾菲點點頭,再擡頭的時候就看見男人的鼻子皺了起來,許久,賀瑜安若有所思地盯着黎瑾菲的臉,“你多久沒洗頭髮了?”
女人一張臉更加通紅,他怎麼還是這麼腹黑,就可以問這樣的話!
女人豎起一根手指頭,男人挑眉,“一天?”
“一個禮拜。”
“……”
賀瑜安站起身,從臥室裡走了出去,黎瑾菲心想,壞了,男人本身就有潔癖,這是在嫌棄她嗎?
她也急急忙忙忍着疼痛跳下牀,站在門邊時就看見賀瑜安打了一盆水過來,黎瑾菲僵在原地,男人徑直走過來,有點不高興,“不能活動還下牀做什麼?”
黎瑾菲光着腳丫子低下頭,臉上有若有似無的笑意,明知故問了一句,“你打水做什麼?”
“給你洗頭髮,我不想被薰死在臥室。”
黎瑾菲咋舌,有這麼嚴重嗎?
“乖乖趴在牀上!”
黎瑾菲沒有動彈,而是站在賀瑜安的身後,聲音特別低,“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賀瑜安把水盆放在了牀旁邊,轉身,饒有興致地盯着黎瑾菲,“你說是什麼關係?”
怎麼辦!
黎瑾菲一隻手緊緊抓着掛在胸前的男士襯衫,她怎麼就又幹了一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事?
她囁嚅着回答道:“同居……”
原諒她不敢說更多逾越的話,因爲她想做賀瑜安的妻子……
賀瑜安一步一步向她走來,低着頭看着黎瑾菲,眼裡有一抹堅定的光芒,“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去領證結婚,我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給你名正言順的身份。”
黎瑾菲“額”了一聲,默默與賀瑜安擦肩而過,趴在牀上,她栗色的大卷一下子就落在了地上。
賀瑜安慢慢下蹲,黎瑾菲老是動彈,男人拽着他的頭髮,“別動。”
黎瑾菲聲音好像從腳底傳來,“壓着我胸了。”
“你有胸嗎?”
黎瑾菲:“……”
有沒有你長眼睛是擺設嗎?
當然,那只是內心獨白。
她調皮的吐了吐舌頭,真的不再動彈,嘀咕道:“瑜安,你態度突然轉變是因爲愧疚嗎?其實你不用……”
女人還沒說完話,她的臉上就被撲了一層水,賀瑜安壞壞地笑了起來,“別多想。”
這話多模棱兩可啊!
是讓她別多想自己一廂情願還是別多想她現在的舉動?
說真的,自從與賀瑜安重逢,她沒有一點可以摸清賀瑜安的心思。
黎瑾菲笑了笑,“瑜安,那你心裡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
黎瑾菲問完話賀瑜安手上的動作就停下來了,毛巾“啪”一聲丟在水盆裡,完了,她踩着導火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