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離陽這一刀可謂是霸氣無匹,大有殺絕天下的雄姿。
可惜落空了。
楚楓落地之時,刀氣已然潰散,漫天都是飄散的飛灰。
“助紂爲虐,還不悔悟?”離陽嘶啞的聲音縹緲無比,“必須根除罪惡的源頭,殺了——”
噗!
他的話音未落,一道風月劍氣已貫穿其眉心。
“少在這裡挑撥離間,”陳湘雨劍指朝前,氣機紊亂,胸脯在劇烈地起伏着,緊咬銀牙,“你想讓他死,就得先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離陽的身形在潰散化作黑煙,空氣中卻蘊含着一股強烈的精神波動。
楚楓感受到了離陽的情緒。
他似乎看了自己一眼,帶着震怒、不甘,以及難以名狀的恐懼。
許是某種錯覺,楚楓總感覺,離陽好像還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似乎後知後覺,終於想明白了什麼事情。
他還有話想說,卻是爲時已晚。
“啪!”
他佩戴的那塊令牌爆碎開來,化作一片幽冷的湛藍符文,將黑煙包裹着,消失在空中。
判官鍾馗給離陽的那塊生死令牌,竟在關鍵時刻救了他一命,讓他的元魂得以保留,重回靈界。
楚楓靜默矗立在夜風中,任由飛灰停留在自己的衣物與髮絲上,隨後才沉聲道:“你不該殺他。”
離陽明顯知道什麼重要的信息,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冥界強者不容小覷,我擔心他臨死反撲對你不利。”陳湘雨深吸了一口氣,認真看向楚楓的雙眼:“楓,你記住,對敵人千萬不能手下留情。”
“哪怕佔盡上風也不能麻痹大意,否則死的人很可能就是你自己了。”
楚楓嘆了口氣,倒也理解她的想法。更何況事情已經發生了,再糾結這個問題也沒意義。
陳湘雨正準備說話,可旋即便面露痛楚之色,“噗”的吐出一口鮮血,冷得渾身都在哆嗦,面色蒼白如紙。
楚楓當即眉頭一皺,讓她坐在地上,運功助她逼出體內冥寒刀氣。
“這捕頭還真是個角色,恪盡職守,修爲深厚。”楚楓感受到那股兇險可怖的氣機,也是不免感嘆出聲,“倘若不是立場不同,我還真想和這種人交個朋友,把酒言歡。”
所幸離陽還沒死,否則楚楓心裡都要暗歎一聲可惜。
“男兒慷慨,英雄豪邁。”陳湘雨爲之莞爾,“這就是大英雄的氣度胸襟嗎?愛了愛了。”
楚楓一陣好笑,但復又感慨道:“他明明是想殺我,卻不屑以我爺爺奶奶作爲要挾。不僅每一刀都偏離他們的臥房,甚至還以黑霧阻絕感知,不讓他們受到驚嚇……”
“生當作人傑,死亦爲鬼雄——大概就是這種人了吧?難怪判官會如此重用他,要換成我是冥界領導,也不會虧待這樣的下屬。”
像這樣的敵人,楚楓可以乾脆決絕地將其殺死,卻很難恨得起來。
陳湘雨故作後怕地嘆了口氣,慶幸道:“還好我沒殺了他,不然你還不得恨死我?”
楚楓哭笑不得:“什麼亂七八糟的?這完全是兩碼事。”
他可以欣賞一個敵人,但在你死我活的時候也斷不會心慈手軟,這並不衝突。
“話說回來,十幾年沒見小楓都長大了,還會保護姐姐了。”陳湘雨嘴角有冰冷的血液淌落,可話音中卻帶着明顯的笑意。
“能不叫小楓嗎?我聽着彆扭。”楚楓一陣啞然,調侃地吐槽道:“什麼小楓小楓的,我大老爺們不要面子的嗎?”
陳湘雨反問道:“那叫什麼?”
“楚哥,或者楓哥也行,叫我名字也行。”楚楓隨口回答,“反正別叫小楓。”
陳湘雨偏過頭來,笑得狡黠:“好,我知道了小楓。”
楚楓一副“我都懶得搭理你”的嫌棄表情,卻讓她笑得更加愉快了。
“不是我吐槽你,就你這樣子,真是那個在雙子星域殺穿一切、斬斷彩虹橋的女劍仙?”
楚楓像是毒蛇一般,嘴裡唰唰噴着毒液:“我都腦補過你是如何英姿颯爽、如何劍蕩八荒威震星空……怎麼就跟你現在這樣對不上號呢?”
兩人笑鬧幾句,楚楓沉默了片刻,便終結了此番歡聲笑語:“按照那捕頭所說,只有我死才能結束這一切詭變?”
陳湘雨俏臉上的笑意逐漸凝固,沒有作聲。
半晌她才嘆息一聲,舉目望向蒼穹明月,呢喃般低語:“楓,你帶着弟妹走吧。我擔心你留在這裡,以後還有更多的危險。”
楚楓卻是沉聲道:“我不能一走了之。”
“那你要怎麼辦?”陳湘雨的音調上揚了幾分,已有責怪之意:“難不成真要死在這裡,終結一切?”
楚楓反問道:“連你也沒有別的解決之法?”
陳湘雨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喃喃道:“你不該回來的……”
是嗎?
楚楓微微眯起了眼眸,心頭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他倒覺得自己正應該回來。
神通廣大的輪迴系統給予候選者【人皇位面通行證】,恰巧能讓他參與到一場詭異驚變中,難道真是巧合?
楚楓倒覺得,這是系統需要他做點什麼。
正如林淵所言,權利與義務是對等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楚楓心裡已經有了個大膽的猜想,但還需要驗證。
……
片刻之前,陰冷的後山墳地之中。
“嘩啦啦——”
陰冷大霧瀰漫,更有鬼影拋灑着紙錢。
送喪隊伍在前進,那口沉重的黑色棺材也在逼近白露薇。
在看到這羣鬼魂穿着模樣的時刻,她便是心頭一緊,想到了“新手時期”幾乎留下心理陰影的場景。
百鬼霧林,紅白撞煞。
只是那時的場景說穿了只是幻象,並非修爲深厚可怕的厲鬼。
而此刻以白露薇高額的精神屬性,竟完全沒察覺到絲毫幻術的跡象。
也就是說,眼前這些幻化出蓑衣斗笠的水鬼……很可能全是真的。
白露薇玉手一翻,流淌紫色華光的寶弓已在掌心。
而就在她箭在弦上、弓如滿月的剎那,棺材上的男鬼已然擡起頭來,對她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崩——”
白露薇瞳孔急劇收縮,當即偏轉箭頭,讓這一箭射了個空,失聲驚呼道:
“楚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