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徵兆的攤牌叫此間小院中氣氛驟緊,豔陽天下空氣中似有無形之冷氣,那小小的茶杯茶水尚溫,卻在這氣氛之下顯不出青煙。虞姬擰着眉,不似之前的恬靜淡然,爲了這一杯茶,她可是煞費苦心。
“你爲掩飾茶之異味,故意在此充滿藥花葯草的小院中,還着香而來,招蜂引蝶,你不覺得這滿園的香氣過重了嗎?對一大夫而言,對氣味都是很敏感的,連我一凡夫俗子都覺香氣過重,你身爲大夫察覺不出來?而你卻故作不知,強裝尋常,所以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其實我並不知道是不是茶有問題,只是簡答地試一下,沒想到你會如此沒有耐性。你這春紡司五號的位置是怎麼當上的?”
身爲都察院首座,夏商不願在此刻弱了氣勢,故簡要分析,說出心中所想,但話語間卻不是那麼客氣。
虞姬面色更爲難看,卻不知是來自都察院的壓力還是夏商並不客氣的分析。
“你分析得很好。這院中種種香味都是我事先安排的,爲的就是掩蓋茶水中那一點點的異味。當年我在都察院接受的第一堂課就是,天下毒藥沒有一種是真正無色無味的。這種茶我研製了多年,凡飲下者必將昏昏欲睡,醒來後也記不起之前種種。
本來,小婦人對自己的藥是很有信心的。但想着這次要對付的人畢竟是首座大人,所以一時心虛,做了這許多畫蛇添足的功夫。如此看來,倒是小婦人高估了首座大人的能耐。不過,按照小婦人之拙見,首座大人應該當一回傻子把這杯茶喝下才是。”
“爲何?”
“小婦人未用那些致命之毒,便是不想橫生枝節。小婦人所想也不過是想把首座大人與您的那些鷹犬都洗去一部分記憶。就當從未來過寶芝林,僅此而已。但如今來看,是免不了要讓這雙手再染一些鮮血了。”
夏商一皺眉:“你這是公然造反?要背叛都察院?“
“只要您死了,就沒有人會知道。”
“你很有自信?”
“對您,我已經充分了解過了。想那春葵的女兒說你是春紡司的新弟子,我就覺得奇怪。春紡司怎麼可能收男人?調查之後發現您果然有問題,在揚州已經用卑鄙的手段控制了春葵一系。如今到了蘇州,其目的不是對我下手?之前對您的身份還不敢肯定,畢竟都察院沒有過這麼年輕的首座。直到今日看到從揚州的酒隊,果然跟我瞭解到的信息一致。”
“所以你就先發制人?”
“自然。”
“你以爲你能得手?”
“首座大人,您不用嚇唬我,小婦人對您瞭解得很清楚。您確實有些鬼算本事,但最大的弱點就是本身不會武功。在我的寶芝林中,自然是不乏對付您的高手的。”
對話之間,兩道身影不知從何處出現,一人一邊按住了夏商肩膀。
此二人功夫的不弱,至少有衝脈後期境界。
夏商本能地想要活動,但兩肩傳來的巨力根本的沒有一絲機會。
“爲什麼?”夏商冷聲問道,“爲什麼要背叛都察院?你是獨派?”
“小婦人並非獨派,也非舊派,不過是一個厭倦了這場紛爭的女人而已。”
“那你爲什麼要對付我?”
“因爲您是舊派,皇上欽點的人!我雖不願站在獨派的一邊,但春紡司的首座大人已經明確脫離了都察院。現在您來了蘇州,必然會跟春紡司首座大人大戰一場,那時候我也一樣無法抽身。倒不如此刻將你擒下,交給首座大人,那樣也算是大功一件。”
“這麼說,你反倒是身不由己?”
“小婦人雖不願爲作惡找藉口,但確實是身不由己。小婦人手上的鮮血太多了,就算窮盡一生在此救人困苦也化解不了我的罪惡,所以,小婦人不想都察院出現任何首座,再也不想被都察院的繩子牽着了。”虞姬說話總低着頭,那癡癡的眼神像是陷入了回憶,但所回憶的似乎並不美好,漸漸有了痛苦的神色。
忽然虞姬話音一頓,面露狠色,咬牙道:“不要留手,殺了他!”
這命令嚇得突然,似乎是不想讓下夏商死得太痛苦,身後按着夏商的兩人同時運轉真氣大喝一聲:“死!”
但也在此刻同時,兩人卻詭異地同時噴出一口鮮血:“噗!”
“啊!”
接着便是兩個殺手的慘叫。
虞姬驚駭地瞪大了眼睛,因爲她沒見夏商有絲毫動作,周圍也沒有其他人。而夏商身後兩個自己最信任的手下爲何會突然……
身後兩人自運氣準備下殺手的那一刻起,也不知何處傷害讓他們鮮血狂噴,不過瞬間就已經委頓在地七竅流血,伴隨着渾身抽搐,模樣甚是恐怖。
若有高手在此,必然能斷定此刻兩人是真氣逆衝亂流導致運功走火入魔,就算不死,恢復之後功力也會大損。
此處沒有別人,只有夏商,虞姬驚愕地看着對方:“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夏商低眉,嘴角帶笑:“我見過的都察院的人也不少了,好像每一個都恨不得我死,所以我見每一個都察院的人都很謹慎。”
說着,夏商將一直放在石桌下的手放在了桌面上。
虞姬心中一驚,回想起來竟不知道他是何時將手放到桌下去的。
而夏商的手上正拿着一支燃到一半的香。
“這是我專門製作的用來對付武林中人的香,若是人吸入此香之後突然運功,真氣就會不受控制。嚴重的可能走火入魔。”
虞姬擰眉:“所以他們纔會……可是……怎麼會一點察覺都沒有?”
“這東西效果雖然很好,但氣味太大,太明顯,一旦有所準備,武者緩慢運功,是達不到這麼好效果的。可偏偏你這院中混合了各種香氣,殊不知這麼多種香味之中又多了一味香。所以就這樣咯。”
“你……”虞姬驚叫起身,卻不料頭暈目眩,“你……你還做了什麼?爲何……爲何我會……”
“我這裡還有一支香,專門爲虞美人所準備的。”夏商笑着,從桌下抽出另一隻手,手中還有一支顏色截然不同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