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同一個醫院實習,後來大家還成了好朋友,現在竟然連血型都一樣的。緣分這東西,很微妙。
“你在想什麼呢?孩子還在,高興起來吧,我聽一些產科醫生說,母體在懷着小孩的時候快樂點,生的寶寶都會漂亮好多。你應該不希望七個月後生下來的娃會醜不拉幾的吧?”顧溫柔低下腦袋湊近葉涼煙,嘰嘰喳喳的開導着她。
然而。
葉涼煙黑白分明且清澈見底的眼睛始終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天空的太陽,五官神態淡淡,脣色偏白,微圓的臉頰最近消瘦憔悴了不少。烏黑的長髮隨意披肩,身上穿着寬鬆的淺藍色病號服。就這樣看上去,她給人的感覺很柔弱,但只要是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其實是個骨子裡充滿着撞了南牆還不回頭的倔強。
顧溫柔見葉涼煙還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心裡就更加的惆悵,她在想,到底還有什麼笑話自己是還沒對葉涼煙說過的,而她聽完之後,又會高興的呢?
病房門咔擦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緊接着是一陣陣沉穩的步伐聲。
顧溫柔偏過腦袋看着門口的那個方向,只見身穿白色襯衫,筆直西褲裹腿的沈毅年正走着進來。
他的臉龐也是很憔悴!大抵昨晚一夜沒睡。
沈毅年直接走到葉涼煙坐的那張輪椅側,膝蓋緩緩的半蹲下。他隱約的明白,現在葉涼煙爲什麼會不說話。其實換個角度來想事情,如果他是葉涼煙,他遭遇到那麼多的欺騙,也許,他已經崩潰了。但葉涼煙竟然還能這麼平靜的曬太陽,可見她的抗壓能力已經比一般的人好很多了。
顧溫柔皺着眉瞥了眼沈毅年,向來腦子有些遲鈍的她,對於愛情方面,卻是特別敏感的一個女子。
在很多不經意的時候,顧溫柔就想問葉涼煙,到底沈毅年是不是對她有意思的。單憑眼神這一方面,就已經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了。
沈毅年現在那雙眼都只裝着葉涼煙的側顏,氣氛沉寂了許久。
三個人的呼吸聲若隱若現的傳入對方耳朵裡。
葉涼煙沒有改過動作,還是坐着一動不動,偶爾會眨一下眼,許是太陽曬着的原因,她的膚色漸漸紅潤,帶着一抹病態白。現在的她,不哭不鬧不笑不吵,很讓人匪夷所思。
“要不要去看看他?”半餉後,沈毅年低沉的開口說話。
現在的他,已經不想再對葉涼煙有任何的想法,他知道,以着她的性格,即使過個多久都好,心裡都還是會對墨辰霆念念不忘。強扭的瓜不甜,強摘的花不開。這個道理,他懂。
葉涼煙搭在輪椅扶手的一根食指動了動,雙眼裡的目光十分恍惚。平時的她很容易被人看穿心事,可今天,誰都看不到她現在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她的手腕還綁着白色繃帶,沾着一行傷口的血。
他會不會死?受了那麼多的傷,連醫院都下了病危通知單好幾次。一定很疼,沒有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但自己聽着,都會感同身受。她現在已經找不到跟墨辰霆相處的方式,對於眼前的路,一片茫然。她終於是知道,九年前,他就有那麼一個想法,想要把自己騙到他牀.上去。事實證明,他做到了,贏得好徹底。現在的葉涼煙,已經不再是最初的葉涼煙,是攀附着墨辰霆那棵參天大樹的一片小葉,若她離開了大樹,便會枯萎致死。
沈毅年見葉涼煙沒有拒絕也不說話,就當她是默認,重新站起身推着她的輪椅往病房外走。邊說:“他在昏迷,我跟昊然兩個聯手給他做了兩場手術。暫時算是止住了他傷口的大出血,但是解藥還沒找到。”
現在的沈毅年,不打算隱瞞葉涼煙一點。
他似乎也知道,葉涼煙現在極其不喜歡他們把事情瞞着。
重症監護室就在長廊的盡頭,裡邊被全部透明密封的無菌玻璃隔住外邊一切的細菌,裡邊很暗,只在牀頭櫃裡留着一盞可有可無的牀頭燈。二十四小時有醫生盯着,身上扎滿了各種儀器,胸口被紗布包裹住。
墨辰霆的一生,甚少會有這種時候。可以說,是從來沒有過。
這些,旁人不知道,但跟他從小一塊長大的沈毅年,就清楚得很了。
他們在密封玻璃前停住。
葉涼煙從輪椅上慢慢的站了起來,她一手撐着牆,支撐着身體的平衡度。
不需要任何一個人扶,即使是看護走來要攙扶着她,她都不留痕跡的把他們甩開。
然而,她並非是要進病房看人,而是往走廊的反方向走。
手扶着牆,踉蹌的跑。
沈毅年將輪椅推到一邊,追了上去,不好現在去刺激她,便就跟在她身旁,以防萬一她摔倒。她那麼愛墨辰霆,現在他受傷,隨時都會去世,她不陪在他身邊?
葉涼煙一直揚着下巴看前面的路,但眼睛被淚光遮掩住了視線,看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好模糊不清。
可是剛剛她就跟墨辰霆有一玻璃之隔時,心裡在跟自己說,她不想去見墨辰霆,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跟墨辰霆相處下去了。或許,這九年來,真的是自己太過執着,纔會迫使大家都變得傷痕累累。大概,他們都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怎麼可能會在一起?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怎麼可能像童話故事那樣,灰姑娘跟王子從此以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不可能的……
她向來忠於自己的心生活。
因爲心裡在告訴自己,她愛墨辰霆,所以她追逐個不停。但現在,她發現,她們的路,竟然只有用“走投無路”四個字來形容。
走廊的轉角位,葉涼煙跟莫妮卡剛好迎面而對。
莫妮卡的臉色很白,眼袋明顯,估計昨晚就沒睡過。
他們沉默的看了彼此一會兒。
莫妮卡挪開視線,瞥了眼沈毅年,再又移回去看向葉涼煙,棕紅的目光亮亮的。葉涼煙繼續一隻手撐着牆擡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