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開在季家的大廳。
放眼望去,沒有商宴上的西裝革履和觥籌交錯,也沒有拼沉醉的鮮花美人,有的只是隨意的穿着和平常可見茶水飲品。
可是,沒有人會把這當成普通的私人聚會。
高聳而立的屋頂,擡頭就能感受到不同尋常的莊嚴肅穆——不同於現代建築的簡單白頂,季家所住的大宅採用的是古代正五品以上官家才能用的歇山頂,宋時又名九脊頂,除了有一條正脊,四條垂脊外,還有四條戧脊,其它地方雖說不能用雕樑畫棟形容,但也是飛閣流丹。
而廳裡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自有一翻做派。再仔細聆聽,就能聽到各種平常聽不到的話題——
“聽說你家老爺子最近參加了一個經濟會議,該不會是能源政策方面又有什麼變動吧?”
“白家的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柳家小姐也敢惹。說到底不過是個局長的兒子,眼界終究是淺了點。”
“前兩天紀委組駐進了國華社,不會就是去查你老子的吧?你老子要是被人從社長位置拉下來,你小子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
“這次演習,聽說暗地裡抓了不少人,我也是聽我老子說的,我爸還說,這次雖然都說是季家的手筆,但其實裡頭大有文章。”
“……”
嗡嗡聲不絕於耳,說話的人也沒有刻意掩飾,彼此之間顯然也早習慣了這種氛圍。
只是對於平常人來說,難免會有些興奮惶恐。興奮惶恐之餘,又會有一種被孤立的冷感,顯得自己更加的格格不入。
邊悅雖說不到這種程度,但難免還是會有點誤闖入禁地的感覺。
本來她應該和季明淵一起出現的,但是最終還是決定自己先溜進來,無聲無息地進行滲透比較好。
主要是,她不想被這樣一羣人評頭論足,從頭到腳打量。
“發什麼呆呢?”
邊悅轉頭,看到陸言澈和曹時坤,她笑容揚起,“你們來了。”
陸言澈端着酒,笑容有點痞子味,“早就來了,不過是想看看你這隻小綿羊的表現,不錯嘛,還不至於驚慌失措。”
曹時坤道:“好久不見。”
雖然他語氣冷淡,目光不算和善,可是邊悅還是覺得親切,心知不過是他的性格如此。
邊悅看着他兩,疑惑道:“只有你們兩個?”
陸言澈道:“小多找他的紅顏知己去了。”
“紅顏知己?”
邊悅好奇,左右看了一圈,想知道誰會是項小多的紅顏知己。項小多和陸言澈一樣,是個不愁錢的富二代,不同的是,項小多比陸言澈成熟穩重一些。
陸言澈將她的腦袋拉回來,“不用找了,你看不到的。”
邊悅遺憾。
看她臉上毫不掩飾的遺憾神情,曹時坤眸中笑意淺淺。
陸言澈道:“怎麼不和阿淵一起來?”
“哦,他和他爺爺還有事要談,過一會兒再過來。”邊悅一本正經道。
陸言澈鄙視道:“那你就不會等他談完事再一起過來?你自己過來算怎麼回事。”
邊悅道:“自在。”
“傻!”陸言澈毫不客氣地給了一個字。
曹時坤顯然也贊同陸言澈的說法。
陸言澈道:“這種場子,只有阿淵才能幫你鎮住場,看你挺聰明的,居然在這種時候犯傻。阿淵也是奇怪,居然會同意讓你一個人過來,真不知道他……”
“阿澈。”曹時坤阻止了陸言澈沒說完的話,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話說得有些過了。”
邊悅道:“不要緊。其實明淵的確是想讓我和他一起,不過我趁他和爺爺開會的時候溜過來了。”
陸言澈無語,“傻姑娘,你會後悔的。”
曹時坤不說話。
邊悅正要問他口中“後悔”的意思,就看到陸言澈和曹時坤的臉色同時沉了下去。
邊悅皺眉,轉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好像被周圍的人孤立了,一米之內沒有任何人靠近。一道道目光帶着審視,將她詳細打量。
“他們怎麼回事?”邊悅遲疑看向陸言澈。
曹時坤嘲諷道:“不過是看你和我們站在一起,所以疏遠而已。”
邊悅看向陸言澈。
陸言澈道:“的確是這樣,”他笑容一揚,卻未及眼底,“在這裡,我們都是不受歡迎的人。誰讓我們的老子是****和暴發戶,而不是什麼部長、省長、常委呢。”
陸言澈說他自己是暴發戶真的是謙虛了。
據邊悅瞭解,他家是改革開放後第一批響應號召的企業,成功上市後,又抗住了幾次經濟衝擊,如今已經成長爲國內民營上市企業百強榜前五十的企業。可就是這樣,陸言澈在這裡依舊還是會被劃爲異類。
更不用說黑底子的曹時坤。
曹時坤對邊悅道:“跟我們走。”
說完,他和陸言澈兩人就一左一右將邊悅護在中間帶走。他們穿過人羣的時候,邊悅看到了或冷漠、或嘲諷、或鄙夷、或打量的目光。
這種目光,讓她的心底有着說不上來的寒意。
“這裡就自在多了。”陸言澈關上門。
這裡是休息用的小堂,陸言澈和曹時坤來過季家幾次,對屋子的構造還算熟悉。
曹時坤和陸言澈互相看了一眼,陸言澈示意曹時坤開口。
曹時坤也習慣了當壞人,開口道:“你進來到現在,有沒有跟人交談過?”
邊悅道:“沒有。”其實她也纔剛進來沒多久。
曹時坤道:“那就好。聽好,要是有人問你是誰,你一律不回答。如果對方問你的出身,你就說,讓他們去問季明淵。話說得越少越好,最好是讓對方完全摸不到你的底。”
邊悅疑惑地看着曹時坤。
陸言澈道:“聽阿坤的不會有錯,當年他自己就是吃了老實人的虧。你也出入過不少場合,應該知道這幫都是什麼人,該裝就得裝,不然你就是自找麻煩。”
曹時坤道:“阿淵是什麼打算雖然我們不清楚,但是我們能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應該怎麼做。”
邊悅皺眉,“一定要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