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2季風與湛藍

Chapter042季風與湛藍

二十二週的產檢,對於許諾和顧子夕來說,是一件再大不過的事情——孩子是否健康正常,這一次已經可以全部檢查出來。

所以早上出門前,還顯得比較平靜的許諾,在上車後,就開始緊張了——與顧子夕坐在後排,雙後使勁兒的擰着顧子夕的手指,滿是疤痕的手掌間,已經濡溼一片。

“子夕,季風是說過,二十二週的都可以看?”許諾突然問道。

“恩。”顧子夕低頭看着她的手,輕應了一聲。

“那再大一點兒,是不是看得更清楚一些?”許諾猶豫着看向顧子夕,眸光卻不敢在他的臉上停留。

“不想檢查咱們就不去。”顧子夕用力的握住她不安的手,擡眸看着她沉聲說道。

“我……”許諾看着他,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小秦,調……”

“去吧。”

顧子夕話還沒說完,許諾便打斷了他,忐忑着,卻又堅持着。

“許諾,這個孩子,無論如何,我都是要的。”顧子夕緊握着她的手,眼裡口裡全都是不容置疑:“所以,有些檢查做不做都沒關係,只要保證她在你肚子裡是安全的就好。”

許諾轉過頭看着窗外,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

“許諾,我們這一生或許還有機會要孩子,但這個是不同的。所以沒有其它選擇,我要她。”顧子夕鬆開她的手,用力的扭過她的頭,不容她逃避的看着自己。

“子夕,我不知道。”許諾緊咬下脣,半晌才繼續說道:“我不知道別的父母會怎麼選擇。”

“我們不是別的父母,我們有條件讓任何模樣的她快樂無憂。”顧子夕霸道而堅持着說道。

在他的堅持裡,許諾不再說話,只是被他握在手心裡的手,慢慢的握成了拳頭。

“季風。”車剛剛停下,幫她拉開車門的,卻是季風——紫灰色的t恤、水洗色的牛仔褲,臉上一如既往的清雅淳和,較之離開時的消沉與頹廢已然平靜許多。

“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季風將大手伸向她。

看見季風,許諾的情緒情不自禁的放鬆了下來,將手放進他的大手裡,就着他拉扯的力量下車站在他的面前。

“我查過你中間兩次檢查的記錄,情況不錯。”季風低頭看着她,微眯的雙眼,有着淡淡的溫柔與眷戀——離開許久,再看到她,許言的影子在腦海裡越發清晰。

“可是我還是害怕。”許諾深深吸了口氣,拉着他的手往旁邊走了幾步,看着他低聲說道:“前面檢查沒有問題,這次檢查也會沒問題的,你說對不對?”

“對。”季風輕輕點了點頭,嘴角溫柔的笑意與聲音裡的乾脆,讓許諾又多了幾分信心。

許諾深深吸了口氣,看着季風說道:“在許言去後,我已經不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能有多強,但我想,如果這個孩子有問題,我真的會崩潰的。”

“不會的。”季風微一用力,將她帶進自己的懷裡,輕擁着她,在她耳邊輕聲安慰着:“相信我,這裡的設備都很先進,有問題早就查出來了。今天只是例行,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我當然是相信你的。”許諾低低的說道:“於我來說,你和許言一樣,從不會騙我。”

“當然。”季風輕拍着她的後背,鏡片後面的眸子不禁微微黯淡——對於今天的檢查,他何嘗又不擔心呢。

如果這個孩子有什麼問題,他將會自責一輩子。

醫院對面的馬路邊,一輛黑色的商務車裡,湛藍輕輕按下車窗,看着季風擁着那個小孕婦在懷裡時,滿臉的溫柔沉靜,心不由得微微一沉。

“湛總,大陸公司的總經理催您過去,說您在方案裡承諾的收益過高,不符合集團利益。”她身後的助理斜眼看了馬路對面的季風一眼,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個基金組織是面向全世界的,主要投資地點在美國,因爲發起人是大陸人,所以會以這邊的匯率進行折算。”湛藍淡淡的說道,說話時連頭都沒有回。

“是的,我在文件上有註明,不過明天就要和發起人、以及他們的經濟的做溝通,方案我們和中國公司總經理還是需要有細節溝通的。”助理低聲說道。

“恩,一會兒就回去。”湛藍淡淡的說道,目光一直追着季風——直到他鬆開擁着許諾的手,與他並肩往醫院裡走去,一路低聲細語、目光繾綣、極盡呵護的樣子,讓人心生羨慕。

湛藍的神色黯淡,下意識的伸手去摘眼上的墨鏡,立即被助理給攔住了:“季醫生說,在強光下還不可以取。”

“恩,回公司吧。”湛藍點了點頭,在看見季風一行走進醫院裡面後,按上了車窗。助理便立即讓司機發動了車子,迅速的駛離了醫院。

季風護着許諾進去的時候,先進來的顧子夕正與林醫生一起從辦公室走出來:“林醫生說都準備好了,她親自陪着你。”

“好啊。”許諾點了點頭,看着林醫生,輕扯了下嘴角,勉強笑了笑。

“看起來不錯、胎兒大小、位置、還有你的氣色、情緒,都非常好,今天只是例行檢查,不要擔心。”林醫生快步走過來,一臉慈詳的笑容。

“是,謝謝林醫生。”許諾看了一眼季風和顧子夕後,便隨着林醫生往裡走去。

“許諾、許諾……”嚴若兮孩子氣的嬌軟聲音,急急的從身後傳來。

許諾回頭,一身運動衣的嚴若兮正從門口衝進來。

“若兮,小心。”許諾見她腳下一滑就要摔跤,不禁大聲提醒。

“哎呀,你們這地應該鋪上地毯纔對,來的都是孕婦,摔倒了可怎麼辦。”嚴若兮伸手抓住一個走過來的小護士,穩住腳步後,嘰哩呱啦的說了一通,便又重新往許諾那邊跑去:“路上有點兒堵車啊,本來可以很早到的。”

“沒在德國陪莫里安?”許諾看見她,心裡不由得微微一暖。

嚴若兮將肩上的包塞進顧子夕手裡,看着她笑着說道:“你老婆暫時交給我幫你看着啊。”說完看着顧子夕眉頭微皺的樣子,也不理會,轉身挽過許諾的胳膊,與林醫生一起往裡走去。

“我去陪了他一週,原本也要回國了,手上還有工作。”嚴若兮陪着許諾邊往裡走邊輕聲說道:“最近呢,我發現他老愛走神,然後呢,老愛看日曆;仔細看呢,今天的日期,被他用鉛筆細細的圈了起來——很細很細的印子,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然後,我就直接飛過來了。”嚴若兮低着頭,聲音輕輕的,卻又淡淡的。

“他、知道你過來嗎?”許諾輕聲問道。

“知道。”嚴若兮擡頭看着許諾,定定的說道:“在機場的時候我對他說:我替你去看許諾,我把她的消息告訴你,這樣你是不是就可以少想一些她?或者,你在想她的時候,也能順便的想到我。”

“若兮……”許諾不禁失聲。

“許諾,愛情會有先來後道,這個我沒有辦法改變。但我會用我所有的努力,把他的時間佔滿——然後,讓他沒有時間想別人。”嚴若兮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眸子裡一片堅定:“你看,他現在就算擔心你的檢查結果,也同樣想到我在陪你。”

“你說,是不是我在他心裡的時間又多了些呢。”嚴若兮燦然的笑了——爲自己這樣聰明的算法。

“若兮,他只是習慣了對我不放心。”許諾只覺得自己的聲音如此的無力——曾經,顧子夕也這樣說過,而她同樣會難受。

如今的若兮,或者經自己更開朗、或許比自己更聰明,可她對莫里安的愛,卻讓人心疼。

“許諾,他對愛情的執着讓我感動,我想,當他愛上我的那一天,一定也會這樣。”嚴若兮咧嘴給了許諾一個純然的笑容,眸子裡不見絲毫的難過——只有決心與堅持。

許諾在裡面的檢查,持續了兩個小時;而季風和顧子夕,則在醫院外面抽菸抽了兩個小時。

“其實不用那麼擔心,一次次的檢查做下來,不好的機率已經越來越低了。”季風輕聲安慰着顧子夕。

“我說過,不管孩子怎麼樣,我都會要。所以我不怕檢查的結果,而許諾,有我在身邊,我不會讓她有事。”顧子夕定定的說道。

“恩,既然你決定了,我也就不再勸你了。”季風點了點頭。

“你的情況怎麼樣?能做手術了嗎?”顧子夕輕吐了個菸圈看着他問道。

“不知道,這段時間沒有償試。”季風將手中的菸蒂彈到旁邊的垃圾桶裡,神色淡淡的說道:“如果以後都不能再拿手術刀也沒什麼——我最後一次手術給了許言,這就夠了。”

“恩。”顧子夕輕應了一聲,輕瞥了一眼季風的手指,眸色不禁微沉——曾經修長乾淨的、最適合拿手術刀的一隻手,現在已被煙燻得隱隱發黃。

半個月的時間,他的煙癮竟如此之大——情深不壽,果真如此嗎?

在顧子夕手上的煙抽完後,兩人同時擡腕看了看時間——許諾進去已經2個半小時了。

顧子夕拿起電話給林醫生打了過去:

“檢查完了嗎?”顧子夕聲音低低的問道。

“剛剛檢查完,一切順利,原本偏小的寶寶,這個月又補回來一些,已經追上正常寶寶的身高和體重了。目前確認是個小千金,四肢五官沒有任何缺陷;智力與遺傳病篩查一週後出結果。”林醫生剛剛相反,聲音裡一片輕快。

每次產檢之前顧子夕都會親自過來一趟,交待如何與許諾溝通——這對夫妻在這孩子身上所受的驚嚇,已經太久了。

現在這個結果,她也爲他們高興——這麼出色的一對夫妻,生出來的寶寶肯定漂亮。

“好,許諾出來沒有?她情緒怎麼樣?”顧子夕的聲音剛纔還一片平靜,在聽到女兒完全正常平安以後,情緒突然間也有些不穩起來。

“非常激動,坐在裡面一直看着四維彩超,我看她那仔細程度,孩子身上若有胎記都能記她給看出來。”林醫生輕聲說着,聲音裡帶着醫生獨有的冷靜與安撫的味道。

“現在我能進去嗎?”顧子夕低聲問道。

“當然可以,她用的是vip室,原本就只有她一人。”林醫生想來能瞭解他們夫妻現在的心情,爽快的就答應了。

“謝謝。”顧子夕迅速的掛了電話,轉頭看了季風一眼,快速說了句:“一切正常,我先進去。”後,便大步往醫院裡面走去。

“一切正常。”季風仰起頭,眯着眼睛看向陽光滿滿的天空,嘴角噙起純淨的笑容——一如少年,乾淨而純粹。

“子夕你看,這是手指,已經有指甲了,手很修長呢,象我的。這是腳指,你數數,是十個腳趾頭,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你看看她的眉毛,林醫生說,按這個長勢會很濃啊;你看看這裡,是不是眼睫毛,好象不夠長呢。”

“你看看這小耳朵,可真小啊,我覺得耳垂還有點兒小肉,是個有福氣的是吧。你再看這張,你比比看,兩個耳朵和眼睛有沒有不一樣啊。”

“我覺得是一樣的,還是不要你看了,你都看不清楚。”

許諾拿着彩超照片一張一張的對比着,語氣神情裡,滿滿都是興奮,還有那種畫圖的時候纔有的認真勁兒——真是一隻耳朵一隻耳朵的比着、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看着,用手描繪着胎兒的脣型,比對着正常胎兒的圖片。

“該看到的都看到了,都是完整的、都是好的……”許諾幾乎是喜及而泣,相較於上次只看到整體形狀,心情不禁激動萬分。

“是的,都是好的,我們會有一個健康的女兒。”顧子夕伸手擁住激動不已的她,目光也同樣停留在那各個角度的彩超照片上。

“你知不知道,照完之後,我拍着肚子和女兒說:‘寶貝,媽媽看到你了哦。’然後她就在裡面打了個滾——整個人調了個個兒呀!我從儀器裡都看到了,好可愛的樣子。”

“還有還有,她剛剛翻過身來的時候,嘴巴還輕輕動了一下,醫生說她在笑呢。你想不想看?”

“有嗎,我怎麼沒看到?”顧子夕將桌上的照片都翻了個遍,也沒找到那張寶寶微笑的。

“拍這個是要排畸麻,所以都拍得最標準的角度,但有整個活動錄像,林醫生說幫我們做成vcr,大約需要一週的時間。”許諾開心的說道。

“好、好……”顧子夕緊擁着她,低低的應着——對於看到寶貝女兒的笑臉,他或許並沒有多麼迫切,知道女兒是健康完整的,已足以讓他激動。

“eric,許諾剛剛產檢結束了。”

“孩子都好的,各方面都正常,手呀腳呀都齊全,五官也漂亮,內臟方面,醫生說了很多名詞我也不懂,但是結果都是正常的。”

“好象還抽取了胎兒絨毛什麼的,說是要做另幾個指標的篩查,總體來說非常不錯,大小身長也夠好。”

“我們在照儀器的時候,許諾和寶寶說話,寶寶在她肚子裡翻了一整個身呢,還在笑呢,好可愛呀。”

“哦,對不起,我一說就忘了:許諾現在很激動、很開心,顧子夕進去了,在聽她說話呢。”

“這下可好了,我們全部的人都可以放心了……她姐夫,也很開心。”嚴若兮說到這裡,側看看了一眼安靜得有些異常的季風,心裡只覺得微微的酸楚。

掛了莫里安的電話後,嚴若兮站在長廊裡靜靜的看着纖長清瘦的季風,眼底不禁微微的溼潤——陰陽兩隔的愛情,只有這個男人最苦了吧。

許言、許諾,她們終究還是幸運的,都能遇對她們愛得不離不棄的伴侶。

“eric,我們之間,換我對你不離不棄,只希望換得你轉眸之後,餘下的愛戀。”嚴若兮對着陽光燦然而笑,大步走到醫院的前臺拿了被顧子夕放在高臺上的包後,給許諾發了個信息,便離開了。

這次來看許諾,全是爲了莫里安——幫他了卻一樁擔心,她的心願也了。

沉浸在這樣的喜悅裡的夫妻兩人,在回家後的一整個下午都不能靜下來工作——對着那幾張彩超照片,看了又看、對了又對、數了又數。

“顧子夕,我太高興了,怎麼辦?”

“那就繼續高興。”

“我都沒辦法工作了。”

“那就不工作。”

“不工作就不能陪你去三亞了。”

“不工作也可以去,工作交給別人。”

“顧子夕,女兒會很漂亮對不對?”

“對,象你。個性也象你。”

“呵呵,當然要像我,要是象你,可是個小古板了。”

“兒子有時候其實也很像你,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都瘋得不像話。”

“小孩子麻,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

“是……”

第二節:遇見?季風與湛藍在家裡

這種興奮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顧子夕乾脆也沒去公司,拉着許諾去買嬰兒用品——粉色公主牀、粉色的嬰兒衣、粉色的奶瓶等等。

又給景陽發了郵件,列了一長串清單給他,讓他買好後分批寄回來。

“顧子夕,是不是買太多了?”

“不多,我記得朝夕說,小孩子容易髒衣服,一天要換好幾身。”

“哦……那可以洗了再穿吧。”

“要是天氣不好乾不了呢?小孩子衣服要太陽曬,烘乾機烘乾的不行。”

“怎麼辦,好象你比我懂呢?”

“那我就當奶爸好了。”

“顧梓諾嬰兒的時候是帶得多嗎?”

“不多,那時候比較忙,傭人和蜜兒帶得比較多。”

“哦。”

“你去德國這幾天,我接顧梓諾回來,昨天半夜給他電話了,他聽說有照片可以看,興奮得不得了。”

“喂,你們偷偷聯絡不告訴我……哎,這件就不要了,真的太多了。”

“這些麻煩幫我送到這個地址。”

在許諾的阻止下,顧子夕仍然買了幾十套小衣服——而看着那些可愛的小裙子,許諾覺得女兒出生後,自己可能也會變得和顧子夕一樣,要成了購物狂了。

回到家裡,許諾坐在衣服堆裡,拆着、看着,完全一副滿足的小孕婦的幸福模樣。

“喝牛奶了。”顧子夕伸手把她從衣物堆裡抱出來,看着她臉上的笑意帶着幾分呆傻的模樣,不禁低低的笑了,俯下頭去,將脣輕輕覆在她的脣上,輕輕輾轉着:“從現在開始,做個幸福的小媽媽。”

“要是許言在,一定會很開心很開心。”許諾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低低的說道:“她最希望我快樂、有人愛、有人疼。”

“不管她知不知道,你都要快樂,纔不負她對你的期望。”顧子夕低頭吻她,溫柔說道。

“你一直愛我、一直疼我,我就會一直快樂。”在他溫軟的脣裡,她低聲輕語,隱隱的嘆息,有對許言的想念——更多的,是對現在生活的滿足……

下午,顧子夕回公司拿電腦,司機小秦則送許諾先去季風家裡,接他一起去‘華安’國際公益基金投資管理公司,溝通以許言名義成立的基金組織事宜。

“季風,我來了。”許諾敲了兩下門,順勢拿出上次季風留給她的鑰匙將門打開:“季風,房子我讓鐘點……”

“季風,你這裡有客人呢。”

許諾推開門,看見一個身材高挑,氣質出衆的女子,正拉着季風的手說着什麼——而季風看她的眼神,卻專注而沉凝。

許諾不自覺的心漏跳了一拍,眸子裡不禁一片憤怒與不信。

“許諾,你來了。”季風轉身看向許諾——看見她眼底的怒意後,下意識的甩開了湛藍緊擔着自己的手。

“我想着你的車很久沒開了,過來接你去‘華安’。”許諾直直的看着那個女人,努力的壓抑着眼底的憤怒。

“好啊,一起走吧。”季風點了點頭,伸手拿了放在桌上的文件袋,對湛藍淡淡說道:“走吧。”

“來接你的嗎?你朋友?我希望我們能在路上繼續討論方案,我不習慣浪費時間。”一身西服套裝的湛藍,身上自然的散發出一股凌厲的強勢

“不……”

“既然有人接你,那我就先走了。”季風拒絕的話還沒說完,許諾悍然打斷了他,轉身拉開門就往外走——一身高級定製孕婦裙的她,沒有湛藍西服套裝的凌厲氣勢,卻另有一股強大的氣場,讓人無法忽略。

“許諾,你聽我說。”季風快步追了出去,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她是負責這次基金的投資經理。”

“知道了。你們在路上談談方案吧。”許諾神色淡淡的,用力扯下她扯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快步走到電梯間,用力的按着向下的鍵頭。

“許諾,別任性,聽我說完。”季風轉身攔在電梯門口不許她上去。

“你是我姐夫,我姐姐死了,你連姐夫也不是了,我哪有資格在你面前任性。”許諾的眼圈微紅,轉身從樓梯間走下去:“你別跟着我下來,我不想和你演你追我跑的戲碼。”

“季風,她是你小姨子,你不覺得你們這樣不正常嗎!”追到門口的湛藍,見季風急着要解釋、卻又無力於許諾的強勢時,不禁冷聲指責。

“我和她之間的感情,不是你能懂的。”季風丟下一句話後,快速的追了下去。

“許諾,別跑。”季風快步超到許諾的前面,張開雙臂抱住了她:“許諾,別讓我擔心。”

“你幹麻擔心我,我是你什麼人,我姐姐不在了,我們就是陌生人、陌生人,我不要你擔心!”許諾說着,不禁抱着季風哭了出來:“季風、季風,我不要你愛上別人、你不可以愛上別人……”

“我沒有……”季風聲音沙啞的說道:“她的眼睛是許言的!”

許諾不禁微微一怔,任眼淚流淌,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讓她過來,是想讓她用許言的眼睛,看看她曾經住過的地方。”季風輕聲說道。

許諾越過季風的肩頭,看着緩步而來的、一身氣勢的女子——原本與許言無半分相似的她,竟在她的眼裡看到許言的影子。

是因爲移情嗎?只因爲她的眼角膜是許言的。

許諾沉默着,只是直直的盯着她。

“就算你姐姐還在,你這樣抱着姐夫也不太好吧?你姐姐不在了,是不是要更注意一些纔是呢?”湛藍看着許諾帶淚的沉眸,心裡不禁一緊——自己眼角膜的主人,也曾有這樣一雙深邃而迷人的眼睛嗎?帶着淡淡的氤氳之氣,又如古潭般深邃清澈。

“就算你用了我姐姐的眼角膜,你也不可能成爲她,你和她沒有一點點相同的地方。”許諾輕輕嘆了口氣,鬆開擁着季風的雙臂,看着他失望的說道:“季風,一點兒也不像。”

“倒是像你更多一些,強勢凜厲的樣子。”季風伸手幫她擦了眼淚,看着她低低的說道。

“你們還有事情要談吧,我,直接去‘華安’公司等你們。”許諾擡頭看了湛藍一眼,只覺得心裡五味陳雜——季風對她,有感覺了嗎?

明明在姐姐去世後,他也該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幸福,可爲什麼自己會這麼的難過?

“我、我先走了,子夕在等我。”許諾黯然的將目光從湛藍的臉上移開後,對季風低低的說道。

“一起吧,我只是個醫生,我不習慣在路上談工作。”季風緊緊抓住許諾的手,牽着她慢慢往樓上走去。

在與湛藍擦肩而過時,季風停下腳步,看着她淡淡的說道:“我們直接去‘華安’,你出去記得戴上墨鏡,眼睛現在還不能直視陽光、也不能看強光。”

“我身上最有價值的,怕是隻有這雙眼睛了。”湛藍苦笑了一下,跟在他們身後,慢慢的往樓上電梯口走去——見他對這個小媽媽如此的維護,就算是有些畸形,她也再說不出諷刺的話來。

“在許言完全沒有生命體徵後,ann告訴我有病人需要眼角膜,從許言丈夫的角度考慮,我希望她身上的器官用另一種方式得以延續;從醫生的角度,我們幾乎視這種捐曾爲本能。當時你因爲失血過多,還在病房輸液,所以我沒和你商量就簽字了。”坐在車上,季風將事情的經過大致的講了一下。

“從法律關係上來說,有丈夫同意就可以了,妹妹,原本也不是那麼親的。”許諾扭頭看向外面,紅紅的眼圈,似是想起許言去世時候滿身是血的樣子。

“在她拆線出院後,去家裡看我,知道我有成立基金會的想法,她又正好是一家國際基金會的投資負責人,所以我想由她來打理這個基金會,也應該是合適的。”季風伸手去握許諾的手,卻被她用力的掙脫了出去,季風看着紅着眼圈的她,不禁低低的嘆了口氣,低低的說道:“我和她之間,什麼事也沒有,你不要亂想。”

“你、你有沒有一點點的想過,她會是姐姐的替身?”許諾看着窗外,低低的問道。

“沒有,我只是在保證許言的眼角膜在她身上能完後的續存。”季風搖了搖頭:“有時候也想,她能代替許言多看一些年的風景也是好的。”

“恩。”許諾輕應了一聲,將頭趴在車窗上,表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許諾……”季風看着她低聲說道:“我和你說這麼多,是不想你誤會我和她有什麼——許言不在了,你和肚子裡這個孩子,就是我最親的人。”

“你知道,對你、對這個孩子,我都有責任。”季風輕嘆了口氣,低低的聲音裡,有着隱隱的沉痛。

“我只希望,我能喊你姐夫的時間,能夠更長些。”許諾似是自語的說道:“我知道這個想法很自私,不過你也知道,我向來都是個霸道的人。”

“所以,我是說真的,你以重新結婚了,我就不喊你姐夫了。在我的心裡,沒有一個人可以取代許言,就算她有許言的眼睛也不行。”許諾轉過頭來,看着季風定定的說道。

“當然,我會是你一輩子的姐夫。”季風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後,眯起眼睛看向窗外。

他記得在和許言結婚時,許諾曾說:當你不愛她了、當你厭倦她了,請你把她還給我,她或許是陪你走一段的愛人,卻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人。

那時候,他想,這個年輕的女孩,現實得不象只有二十三歲——連對永遠的期待都沒有,便現實的想到婚姻之後的厭倦。

後來許言也對顧子夕說過一樣的話,那時候他才明白,她們姐妹不是不期待永遠,而是不敢期待永遠——她們習慣於窩在彼此的懷裡取暖,對於彼此之外的所有人,都沒有愛的信任。

到後來,她們開始相信愛情了,而許言卻走了——他和她,依然是沒有永遠的。

現在,他面前的許諾,似乎又退縮回到當初那個把許言交給他的時候——不相信愛情可以永遠、不相信一個男人能守住一份只有回憶的愛情。

“許諾,你相信愛情嗎?”季風突然問道。

“每個人的愛情,都是不同的。有的人是一生、有的人是一段。”許諾輕聲說道:“愛的時候刻骨銘心,時間長了,連記憶也模糊的時候,愛就沒有了。”

“許……”

“到了,下車吧,今天我們是來談項目的,不是談愛情的。”許諾轉頭看着季風,紅紅的眼圈下,嘴角是努力的笑容:“季風,無論今後如何,許言在活着的歲月裡與你相愛一場,她是滿足的。”

許諾說完便拉開了車門,大步卻沉穩的往前走去。

看着她倔強的背影,季風只覺得心裡微微發疼——她是真的怪他了。

“合同細節我看過了,貴公司給出的投資回報率算是國際偏高水平,這一點我很欣賞。”顧子夕看着湛藍,朗聲說道。

“我們公司有這個條件和實力,做這樣的承諾;同時我們也有足夠多的項目,做資金的循環運轉,以保證資金收益最大化。”湛藍微笑着點了點頭。

在談判桌上,她就是一個專業而敏銳的投資高手,拿出的數據和分析的角度,連顧子夕也心悅誠服。

“接下來我們談談資金的來源方式:第一,是現有的200萬在貴公司投資運作下的收益;第二,是我太太會從自己在公司的股份裡,每年抽取一部分股利定期投進去。”

“按貴公司的操作手法,除去保證研究所、手術、宣傳費用,並按這部分運轉費用的15%做應急預留外,所有收益和定投資金,進行滾動投資。”

“但在投資操作上,按國際慣例,我們不會有任何形式的參與及干預,但投資項目、收益預期,我們必須有書面知情;每個月,必須有投資收益財報,交給公司的財務監管部門。”顧子夕看着湛藍說道。

“沒問題,這些都在我們的流程之內。”湛藍點了點頭,輕瞥了一眼一直沒說話的季風后,對顧子夕說道:“我們這邊的項目團隊有兩個,一個負責國際投資——國際投資的團隊由我代領;一個負責國內投資——國內投資的團隊由我們中方經理魏華先生帶領。我們兩人的投資資歷,會在合同書的附件裡有完整的呈現。”

“ok。”顧子夕點了點頭,將手中的一份計劃書推到湛藍面前,朗聲說道:“這是整個基金組織的運行結構。”

“基金組織的名稱叫作‘言基金’,以季風先生妻子命名;組織的最高管理人員爲季風先生;他除了管理整個基金組織外,還負責一切與研究所搭建、專業物品購置、救助項目審批、國際救援資援整合等事項。”

“至於其它的財務與行政人員,則由季風先生來組織完成;當然,這方面我會協助。我和我妻子會以顧問的身份,協助季風先生對整個‘言基金’的運營和資金運轉情況,進行管理。”顧子夕見湛藍認真的看着計劃書的每一項,解釋也就非常詳細。

“也就是說,在投資回報方面,我們直接與兩位顧問聯絡;在專業援助與內部管理方面,是與季風先生確認,對嗎?”湛藍很快抓住了計劃的核心。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與季風先生確認,至於季風先生會與誰共同探討,是他自己決定的事情。所以貴公司與‘言基金’的對接口,只有季風先生一人。”顧子夕慎重解釋道。

湛藍轉眸看向季風,他的表情仍然淡淡的,對顧子夕的安排沒有任何表示;而顧子夕夫妻這樣的安排,顯然對季風是完全的信任。

那麼,季風如此的寵愛呵護許諾,與此有關嗎?

湛藍以投資人的方式思考着這個問題,腦袋飛速轉動着,卻從季風的表情裡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們對‘言基金’的運營模式沒有任何疑議,如果各位對我們的資金管理能力同樣信任的話,我想這個合同是不是可以確認下來。”湛藍拿過一直放在魏華手邊的三份合同,分別推到季風、顧子夕、許諾的手邊。

三人接過合同,都低頭認真的看了起來,最後還是顧子夕最快看完、季風並不是太懂,所以見顧子夕看完後,也表示沒有意見;倒是許諾一直保持的工作習慣,讓她看合同的速度非常慢。

“顧太太是有什麼疑問嗎?”湛藍淡淡問道。

許諾從合同裡擡起頭來,看着湛藍微微皺了皺眉頭。

“我太太看合同的習慣是斟字逐句。”顧子夕淡淡解釋道。

“那您請繼續。”湛藍輕挑眉梢,幾不可聞的笑了一下,淡淡說道。

許諾也不說話,低下頭去繼續看合同,邊看邊在旁邊的稿紙上記錄着什麼,大約又過了二十分鐘,纔算全部看完。

“我還需要十分鐘。”許諾合上合同,拿起手邊的稿紙走到顧子夕身邊:“這幾個問題,我不是很明白,能給我說說嗎?”

顧子夕拉開椅子扶着她坐下後,將她記下來的問題一一解釋後,看着她問道:“明白了嗎?”

“可以了。沒有其它問題了。”許諾點了點頭。

“好。”顧子夕看着她溫柔的笑了笑,擡頭看向湛藍:“ok,我們雙方簽字。”

說着便將自己手邊的和許諾剛纔看的,全部遞給了季風,由他代表‘言基金’的負責人人與‘華安’投資公司籤屬合同。

“合作愉快!”雙方籤案字後,湛藍起身向季風伸出了右手。

“合作愉快。”季風伸手與她輕輕相握——手指間的涼意,讓湛藍微微發愣。

“200萬資金我們會在七個工作日內打到合同所列帳戶,貴方可以先做短線投資,工商備案我們大約會在兩個月時間確認下來,到時候再來籌劃第一批資金的使用。”顧子夕站起來,與湛藍和魏安象徵性的握手後,便扶着許諾站了起來。

“ok,我大約也需要五個工作日,在系統裡處理合同。”湛藍點了點頭,對着顧子夕卻看着季風說道:“爲了感謝幾位對我們的信任,晚上我們請吃飯,不知道可否方便?”

“我和我先生要準備出差的事情,恐怕沒時間。”許諾也看了季風一眼,沉聲應道。

“那季先生呢?”湛藍略顯溫婉的看着季風:“我們以後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溝通,所以我想,前期更多的瞭解很有必要。”

季風輕瞥了她一眼,淡淡說道:“我的本職是個醫生,不習慣在飯桌上談事情,有事溝通可以直接給我電話,或者我到貴公司來都一樣。”

湛藍沒想到他拒絕得這樣乾脆,嘴角一直保持的笑容不由得多了幾分尷尬。

許諾若有所思的看了湛藍一眼,輕聲說道:“子夕,我們先走吧,我有些累了。”

“湛經理,魏經理,回見。”顧子夕與湛藍和魏華打了招呼,便攬着許諾轉身往外走去。

“季先先?”湛藍低喊一聲。

“兩位回見。”季風淡淡點了點頭,轉身快步往外走去。

看着他淡然無波的表情,湛藍又覺得自己剛纔的想法過於齷鹺——這樣一個如霽月般明朗的男子,怎麼會爲利益而動。

只是,他若真是對一個死人如此的死心踏地、又多少移情到這個小姨子身上,她倒是真真正正的沒有機會了……

“許諾,我要怎麼說你纔不生氣?”一樓大廳裡,季風看着面容冷淡的許諾,不禁只覺無力:“你今年也二十四歲了,你不能將自己臆想強加於我的身上,然後認爲這是事實。”

“怎麼回事?”顧子夕低頭看着許諾——他當然看出許諾的不對勁:紅紅的眼圈、低落的情緒,都說明她有事。

原本想等回家後問她,倒不想季風在這裡給提了出來——顯然,她的情緒與季風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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