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0是不是我不夠堅強

Chapter060 是不是我不夠堅強

“不上訴。”許久之後,顧子夕慢慢說道。

“好。”方律師點了點頭:“不上訴,事情就會以更簡單的方式繼續,也不會牽扯出更多的人來,只是苦了許諾,要一個人面對接下來的事情。”

“我儘量安排兩個月時間就轉到區獄所去,這樣到時候可以辦一個臨時假釋。”方律師看着顧子夕沉聲說道。

“好。”顧子夕點了點頭,沉鬱着雙眸,狠狠吸着煙——還是太在意這一局的輸贏了嗎?還是許諾太過的讓人放心,以至於他只是愧疚、只是心疼,卻終是沒有因她而停下報復的腳步。

若是蜜兒呢?他一定會不敢就這樣放任她一個人在外面吧。

原來,人與人之間,有的時候比的真的不是愛誰更多,而是誰比誰更需要照顧。

“我和許諾,先商量一下。”顧子夕還是猶豫了——有愛,但沒有需要,他對許諾的意義是什麼?

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讓他一陣冷顫——就算報復的最後是他贏,如果沒有了許諾,他這贏又有什麼意義!

顧朝夕不由得一愣——商量?顧子夕做決定,什麼時候需要和別人商量了?還是不參與此事的許諾!

景陽的眸子卻不禁微微溼潤——終於,有那麼一個人,會讓他覺得比輸贏更重要了嗎!

“好。”方律師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文件合了起來——他知道最後的結果仍然是不會上訴,但對於顧子夕這一瞬間的猶豫,他仍然爲他感到高興。

至少說明,他把妻子放在了與報復同等重要的位置。

“還沒回來?什麼時候出去的?”接到Marry的電話時,已經是下午5點,顧梓諾已經放學回家了。

“怎麼現在才說?”顧子夕怒聲吼道。

“帶了皮亞?好,我知道。”顧子夕掛了電話,拿起外套快步往外走去。

“子夕,許諾有事?”景陽立即站了起來。

“早上帶着皮亞出門,現在還沒回家,手機也沒帶。”顧子夕邊往外走邊急急的說道。

“早上她給我打過電話,知道你被判3年。”方律師看着顧子夕沉聲說道。

顧子夕的腳步微頓,

“我找人查查最近的警務事故。”景陽點了點頭,立即轉身回到顧子夕的辦公桌後面,迅速的打開電腦開始操作起來。

顧子夕回頭看了景陽一眼,眸光不由得猛的暗了下去,轉身後的步伐更快了。

“皮亞,好象有人敲門呢?”在花房的軟椅裡睡得有些恍惚的許諾,似乎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

“汪、汪汪……”皮亞汪汪的叫了起來。

“許諾,在不在?”門外的敲門聲越見清晰,隨之傳來的是顧子夕急切的聲音。

“來了……”許諾清了清喉嚨揚聲應着,卻仍是掩不住聲音裡的嘶啞。

“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在拉開門的那一瞬,顧子夕一下子衝進來,伸手便將她拉入了懷裡。

“對不起,我忘記時間了。”許諾輕輕的說道。

“沒關係,沒事就好。”顧子夕擡起頭來,看着花房裡搖晃着的空蕩搖椅,心裡是一陣緊似一陣的心疼。

所有的人都以爲,堅強如她,絕不會脆弱到躲起來一個人憂傷;而他卻第一時間想到了這裡——她和許言曾經共同生活的地方。

她的軟弱,只在許言看得到的地方。

在她的心裡,永遠不會有人取代許言的位置;而他也沒能做到如許言一般,活着便只是爲了她。

“回家嗎?”顧子夕低低的問道。

“恩。”許諾點了點頭,轉身喊了一聲皮亞後,卻站在門口半晌沒有移動腳步;目光自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慢慢掃過,再多的不捨、再多的軟弱,在哭過之後,終究只能自己去面對。

“方律師建議上訴。”顧子夕突然說道。

“原因?”許諾的眸子一緊,轉身定定的看着他。

“不是有勝訴的希望,是想拖到你生完女兒再進去。”看着她眼裡黯淡下去的光亮,只覺得一陣心疼。

“那,還是算了吧……”許諾黯淡的眸子微微閃爍了一下,牽着皮亞出門後,反身鎖上了大門:“走吧。”

“許諾……”顧子夕沉眸看着她。

許諾的心裡微微發酸,對着他張了張嘴,卻只說了個‘你’字,便無法繼續——他的個性,決定就決定了,哪裡還需要商量。

說是商量,不過是求個安心罷了,何必……

他們對彼此都太瞭解,卻也因爲如此的瞭解,而越發的心酸起來。

第二節,後事般的事務安排

隨後的時間,顧子夕比平時要忙碌許多。

除了已經穩定的業務之外,他將顧氏與的核心管理人員全部集中在一起,對後期業務的模式和工作流程,做了重點強調——而且,不管許諾的反對,強拉着她一起參加。

“顧氏的新品研發節奏保持不變,推廣交給公司市場推广部去做。”

“向顧氏下單,先打款後拿貨,保障顧氏的現金流和採購貨款,朝夕對財務數據要更加敏感些,有不懂的,多向財務部長請教,寧願慢些,不要急燥。”

“王偉這邊,每週報顧氏產品銷量給顧氏:朝夕這邊的研發部、生產部,一定要時時掌握銷售數據,以增加新產品與市場的接軌程度、增加生產部的備貨能力。”

“顧氏這邊的日常事務由朝夕全權處理,她的權限範圍,與老顧氏執行總裁的權限範圍等同。”顧子夕看着在坐的核心管理人員,淡然說道:“對於顧氏的業務及管理,大家還有什麼問題?”

“顧總,顧氏以後就完全成爲的一個生產機構了嗎?顧氏的產品,除了委託銷售外,是否還可委託其它代理公司進行銷售?”財務部長看着顧子夕問道。

“是的,是的一個生產機構,產品只能由一家公司來代理;在兩個公司的磨合到位後,會做工商註冊的更改,日化製造公司,除了負責顧氏產品的研發和生產外,還可以承接外單的生產。”

“也就是研發部門集中所有的能量把產品做到極致、生產部門集中所有的能量將產能發揮到極致,朝夕要按全球一流生產工廠的標準,來進行結構和管理改革。”

“我希望你花一些時間,去了解世界一流的生產工廠是什麼樣子,然後做出改造計劃;有問題嗎?”顧子夕明亮的眸子沉靜的看着顧朝夕。

“沒問題。”顧朝夕低低的聲音應着——對於具體的內容,她根本沒有太多的心思去了解;這如交待後事般的會議,讓她這樣心硬的人也感覺到酸楚的難過。

“顧總……”財務部長似乎有些不太適應這樣的情況——好好一個集團公司,一下子變成了生產工廠,這樣的落差,還真不只是一點點。

“是一個整體,就是以前顧氏的變身,顧氏許多的業務功能轉移到了這裡,與老公司機比,我們給了生產更多的職能和職責。研發部也分爲生產研發與銷售研發兩部分;銷售改直營爲代理,生產與銷售之間形成買賣關係。”

“所以從公司發展來說,不是縮小了,而是改變了,職能板塊職責的改變、經營模式的改變。我希望在坐的管理人員,能有縱觀全局的眼光,否則,可能就不適合公司繼續發展了。”顧子夕淡淡的攔下了財務部長沒說完的話,也斷然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適應就留下、不適應就走人。

公司破產裁員的風暴還歷歷在目、那些主動離開的、被動裁掉的員工,至今沒找到工作的也不在少數,這種情況下——當然沒人敢繼續反對。

所有熟悉顧子夕的人也都看到了:顧子夕在公司破產重組之後的變化——再不是那個被迫在各部門任職時的溫潤少年、也不是剛執掌公司經營大權時的手段狠辣卻依然隱忍;

現在的顧子夕,身上晚多了份叫做狠厲的氣質、一種不容商榷的霸氣——若說以前的他,會讓人不情不自禁的欣賞佩服的話,那麼現在的他,則讓人不由自主的害怕。

“沒有別的意見的話,接下來我們看看的業務。”顧子夕並不在意他們心裡怎麼想,他現在的情況,如果不在這個時候把方向和規矩定下來,公司的管理就會出問題。

“的管理我已經授權給我太太許諾,在這裡我先感謝大家對她的支持。”顧子夕沒有看許諾,略帶凌厲的目光,從在坐各人的臉上掃過,口裡說着感謝,目光裡卻是威脅,大有誰不配合誰就走人的意味。

許諾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一緊,有些意外的看着顧子夕,心裡雖然並不同意,當着這些管理人員的面,卻並沒有說話。

她這時候才明白,顧子夕爲什麼一定要她一起來參加這個內部會議——一來和所有的管理人員正式見面、二來讓她對這個決定無從反對。

“在接下來一個年度的產品計劃,是在現有產品結構的基礎上,新增一個海外品牌,新增品牌的消費者定位在校園,針對大學生的輕奢品牌。”

“目前已經有意向的幾個品牌,杜總監進行第一輪的接觸,確定一到兩個,交由景陽去做最後確定;合同的談判,杜總監和景陽共同負責。”

“新產品過來後的推廣,洛簡與品尚溝通,目前張玲可以繼續負責嗎?”顧子夕轉眸看向許諾。

“可以。”許諾點了點頭。

“好的,繼續以前的合作模式,如果伽藍的項目完成順利,你親自主持這個項目更好,年輕品牌的把握,我相信你比張玲更合適,但最終我尊重你的意見。”顧子夕看着許諾說道。

“張玲先參與,若有不合適公司會調整,之前與我一起負責B市城市推廣案的風鈴和文柬,我都有計劃聘請過來。我們自己的產品,我會用最好的團隊。”許諾點了點頭,淡然而有些蕭瑟的表情裡,依然如過往般讓人感覺到她對創意的自信,卻又多了份無奈的沉悶。

整個人看起來,再沒有過往的靈動與神采飛揚。

洛簡看了她一眼又匆匆低下頭,眼裡有着隱隱的不忍——當年的她,是多麼的厭惡創意之外的俗事,現在卻被老大逼到這般地步。

“好。”顧子夕淡淡的應着,沒有去看許諾臉上的寞然、也沒有去看洛簡眼底的不忍、更沒有去看某些人眼裡的不屑。

“幾個品牌的獨立推廣與組合推廣,洛簡要多與品尚公司的創意小組溝通,在之前確定的顧氏三年產品規劃思路不變的情況下,增加新品推廣的合作,具體的合同你安排具體的溝通與確認。”顧子夕看着洛簡說道。

“好的,我會和杜總監一起先做好產品計劃書。”洛簡點了點頭。

“銷售板塊,按原有進度推進,品牌和市場是我們都要的,所以業績的突破我們並不着急,要注意保持節奏。分區域的產品分析,要及時與各產品線負責人溝通。”顧子夕看着王偉說道。

“沒問題。與各部門溝通的報表系統已經完成,三個月的試運行後,可以固定下來。”王偉點了點頭。

“很好。”顧子夕朝他讚許的點了點頭後,對財務部說道:“財務現金日報、現金與銀行週報、月度三大報表、月度基於財務系統、產品系統、銷售系統的財務分析,這些報表,同時發給許諾和景陽。銀行融貸方面,要聽取景陽的意見,合理利用國家政策的時間差。”

“在款項支出上,原有的支付權限不變;原本合同金額的授權權限不變。在財務方面,有什麼不清楚的嗎?”顧子夕看着財務總監徐景濤問道。

“請問顧總,原本由總裁籤批的額度款項,是由夫人直接籤批、還是由夫人和景總共同籤批?”財務總監徐景濤用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架,小小的眼睛中精光微閃——從顧子夕的安排裡,他快速做出了判斷:顧子夕最信任的仍然是自己的兄弟,而不是妻子。

表面上將公司交給自己的妻子,而將實際上則在由景陽在旁制肘着——或許是徒有其表,真正的權利應該是在景陽手上。

顧子夕沉眸看了許諾一眼,慢慢說道:“由許諾一個人籤批。”

在說完創意後便一直很安靜的許諾,不由得擡起頭來,皺起眉頭看着顧子夕:“我可能沒有那麼多時間放在公司的事情上。”

“景陽會協助你,伽藍的項目完了,你暫時不要接新的項目,多花些時間在公司,這樣我才放心。”顧子夕看着她沉聲說道,話裡的一語雙關,可能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你繼續。”許諾不想在會議上與他有爭執,一來有損他的威信、二來也顯得很作——有多少女人盯着顧子夕這個人、又有多少有野心的人想利用顧子夕這次的事件成功上位?

現在的許諾,已經學會了將別人不能理解的情緒收斂起來——既然無法理解,多說無益。

顧子夕將目光從她身上轉開,看着徐景濤說到:“除了銀行融資需要聽取景陽的意見,其它的,許諾全權作主。”

“好的,我明白了。”徐景濤不自覺的又推了推眼鏡,低斂下雙眸,掩住眼裡不明意味的目光。

“其它部門的事情,按年初確定的規劃逐步推進即可,工作彙報系統與會議系統,都沒有變化。在這期間,許諾對各部門都有百分百的評估權和任免權。”顧子夕點了點頭後,以最後一句話作爲今天會議的註腳,就這樣將許諾推到了最不喜的位置上。

“許諾,和大家說兩句。”顧子夕將目光轉向格外安靜的許諾,眼底是意味不明的思緒。

“好。”許諾擡起頭來,輕扯了下嘴角勉強笑了笑,看着在坐十幾位資深管理人員,沉聲說道:“我現在的心情,想必大家應該理解,但子夕是我丈夫,他給我的擔子無論多重,我都得擔起來。”

“曾經我也是公司的一名員工,與我合作過的同事也都知道,我不善與人打交道,以後在與各位的溝通中,若有不禮貌的地方,還請各位能理解。”

“我們共同的目標是讓公司在既定的軌道上良好的運轉,我們在公司這個團隊裡是一體的;誰也沒有理由去爲難誰。”

“所以,我雖然脾氣不好,但不會有無緣無故的脾氣;我雖不耐處理太複雜的人際關係,但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不隨意用我的職權。”

“謝謝各位。”許諾朝各人微微晗首後,用手撐着桌面慢慢坐了下來。

一番看似軟弱而委屈的話,在最後一句不動聲色的威脅裡,讓原本聽着有些要打磕睡的人猛然驚醒,大家都不可置信般的睜大眼睛看着她——只見過她在創意中的靈動與神采,今天才見到她的腹黑與歷害。

居然用這樣的方式威脅這些資歷深厚的高管——我脾氣不好,我會努力壓着不發脾氣,但實在煩了我就直接動用權利下手了,這不能怪我。

就連原本直皺眉頭的顧朝夕,也不由自主的斂眸暗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骨子裡的這股霸氣,以前倒真沒看出來。

“許諾的脾氣不大好,大家以後多包函。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接下來三天時間我會和許諾一起處理一些事情。”顧子夕朝大家點了點頭後,示意可以散會了。

“子夕……”在員工都離開後,顧朝夕眼圈紅紅的看着顧子夕。

“我們先走吧,讓子夕和許諾說說話。”景陽伸手將她帶進懷裡,俯頭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她來過電話,結果我告訴她了。”顧朝夕輕聲說道。

“恩。”顧子夕淡淡輕應,臉上神色不動。

“你們聊,我和景陽先走了,公司事情你放心。”顧朝夕輕咬下脣,與景陽一起轉身往外走去。

直到出了門,眼淚才忍不住的流了出來。

“你這樣子不適合讓員工看到。”景陽拉了她迅速的往旁邊的會議室走去。

“聽說裡面很是黑暗,他那人脾氣又不好,不知道進去會不會受苦。”顧朝夕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說道。

“沒你想象的那麼糟,已經在操作了,會是我們熟悉的警官。”景陽輕輕拍着她的背,低聲安慰着。

“你在這方面很熟?”顧朝夕疑惑的看着他。

“這個……”景陽暗挑眉梢,淡然說道:“不熟也得想辦法不是,總不能看着他這麼優雅的一個人,進去被折騰。”

“景陽,謝謝你。”顧朝夕紅着眼睛低聲說道,將頭靠在他的懷裡,感覺到淡淡的溫暖——在努力支撐的時候,有一個人可供依靠的感覺,原來是這麼好。

原來她顧朝夕也並不是什麼事都能搞定的,這個一直被她看作弟弟的男子,卻在任何時候,都能給她以安心的感覺。

景陽輕擁着她,微眯起眼睛看向窗外,目光裡一片複雜——她只知道這個簡單的他,而對於他曾經複雜的經歷卻一無所知。

是該在合適的時候告訴她?還是一直這樣隱瞞下去?

顧子夕辦公室。

“你這是幹什麼?”在所有人都走了後,許諾看着顧子夕苦笑着問道。

“我用自由博來的公司,難道交給別人?”顧子夕的眸光微閃,輕聲說道:“許諾,我知道你會很爲難、也會很辛苦,但是——拜託你了。”

“明明景陽會更合適,爲什麼用這種事情把我綁住?”

“子夕,別用這種方式來告訴我,你對我有多看重。現在的我可以不在乎,在你你的心裡我是否最重要,只要知道你對我足夠的重要就好。”

許諾低聲嘆息,因着他決定不上訴而生的難過與心酸,也不得不放下——她想,到底還是若兮影響了自己吧,不再計較在一段感情裡誰愛誰更多、誰對誰更重要。

只要知道,他愛着自己,而他對自己最重要——就好。

“我希望在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能用另一種方式離我更近。”顧子夕低頭看着她,沉聲說道:“許諾,或許我給你的愛情和你想要的仍有差異,但你要相信我,除了十年積壓的仇恨之外,一定是你最重要。”

“不說這些了,我現在的腦袋裡,只有‘三年’這件事,怎麼辦?”許諾輕輕搖了搖頭,張開雙臂困難的圈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胸前,輕輕的閉上眼睛,只覺得腦海裡亂糟糟的。

“對不起。”顧子夕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輕輕的拍着,低低的聲音裡,‘對不起’三個字顯得那樣的蒼白無力,卻又沉甸甸的。

“子夕,這幾天不要去公司好不好。”許諾低聲說道。

“我怕以後你會應付不了。”顧子夕柔聲說道。

“子夕,我不太習慣向別人提要求。”許諾皺了皺眉頭,語氣有些不好起來。

“知道了,那就不來公司了。”顧子夕輕輕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

“我現在想逛街。”許諾拉着顧子夕往外走去。

看着她強忍的難受,顧子夕只覺得心疼,卻又無可改變。

第三節,努力準備着他的離開

“許諾,想買什麼?”顧子夕見許諾站在Zegna的專櫃前發愣,低聲問道。

“你常穿這個牌子吧?”許諾走進櫃檯,拿起一件毛衫仔細的看起來。

“是。”顧子夕點了點頭。

“試試看,這件挺好看的。”許諾將手中的毛衫遞給他。

“好。”顧子夕接過毛衫直接進了試衣間——他其實很少在櫃檯買,都是直接找這家的設計師定製的。

不過這是許諾第一次給他買衣服,他自然是開心的——只是這開心之中,卻又一陣心酸。

“先生穿這件真合適,看起來紳士又溫雅。”當顧子夕換上毛衣走出來的時候,營業員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剛纔一身西裝的樣子,高冷不可接近的氣質讓人不敢靠近;換上毛衫後氣質立即變得柔和起來。

“還行?”顧子夕看着許諾。

“好,就這件。”許諾點了點頭,將手中的卡交給營業員,讓她幫着代刷。

“很貴。”顧子夕微眯着眼睛看着她。

“我的錢現在也沒人花了。”許諾扯了下嘴角,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許諾花了三十幾萬,給顧子夕從裡到外配齊了一身。

“真的很貴呢,我一年的工資啊。”許諾看着顧子夕手裡大大小小的紙袋,輕輕嘆了口氣:“原來你這麼有錢呢,難怪那些人盯着你不放。”

“他要的不僅是錢、還有權,那種一呼百應、一句話便上百人圍着他們轉的感覺。而顧東林,則從骨子裡想戰勝我爸——只要是我爸的,他什麼都要搶。”顧子夕皺着眉頭,在提到顧東林時,從骨子裡散發出一股冷意。

“原來是這樣。”許諾點了點頭,挽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去:“人啊,爲什麼總有這麼多的慾望呢。”

“慾望會讓人心變得扭曲。”顧子夕沉聲說道。

“我的慾望很簡單,以前是希望許言能活着;現在是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快樂的在一起。”許諾慢慢的說道。

顧子夕下意識的握緊了她的手,有那麼一瞬間,甚至衝動的想說:“好,我放棄對顧東林的報復,爭取早些出來陪你和孩子們!”

只是,這終究也只是衝動而已,他只是握緊着她的手,心裡的決定只是動搖,卻無曾更改。

離目標越來越近的緊張和興奮,這緊張和興奮,讓他將其它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暫時放到了一邊;甚至忘了,在許言去世的時候,他也曾想放棄一切,只陪在許諾的身邊。

到底,還是心裡的恨壓過了愛。

兩三天的時間後,許諾慢慢習慣了心頭那股沉暗的氣壓,心裡陰鬱的情緒似乎也漸漸習慣,而心底的倔強似乎也被這股陰鬱之氣壓得反彈起來——許言的每一次病發都可能死亡,她都一個人挺過來了。不過是三年的牢獄之災,她有什麼挺不過去的!

她是許諾,她經歷過生離、她也面對過死別,那麼那麼多的恐懼,沒有什麼情況是她捱不過去的。

三年,不過是一晃而過而已;三年,不過是這一局最後的落子時間而已——她,等得起。

十一月的陽光,炙白得泛着冷意,但照在身上,卻依然感覺淡淡的溫暖;輕輕的閉起眼睛,將這樣的溫暖那麼刻意的停留在臉上——她一個人,又何妨。

“今天去公司吧。”許諾轉過身來,看着剛掛掉公司電話的顧子夕說道。

“不用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顧子夕放下電話走到她的身邊,伸手摟她在胸前,柔聲問道:“中午想吃什麼,我去買。”

“我想去公司了,我怕你不在的時候,那些工作會讓我傻掉。”許諾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沉靜說道:“還有,我想吃公司樓下那間餐廳的醬香排骨飯。”

顧子夕沉眸看着她——陽光打在她滿滿的笑臉上,彎彎的眼睛是種別樣嫵媚的感覺:似乎還是剛認識時候的模樣,簡單而率性。

“走吧。”顧子夕攬着她轉身,慢慢往外走去——他想,如果不是父親去世時候的眼神太過絕望,今天他一定會因爲這如陽光般的笑容而放棄報復。

許諾,不是我愛你不夠,實在是當年的恨太深;許諾,給我最後一段時間,從此後我不會再對你食言。

接下來的幾天,許諾一直跟着顧子夕和謝寶儀熟悉着公司的業務和工作流程。

“這份合同的細節還需要修改,商場給的補貼,應該包括裝修工期,同時裝修工期的所需時長也必須註明。”

“組合專賣店的產品比例你找洛簡再去調整一下,不是根據實際銷量比來分配,而要根據推廣重點做不同的側重配比。”

“這兩個候選人安排在明天,我和許諾一起見,讓他們先做一套網上測評,結果在見面前一小時發給我。”

“PF銀行的見面我就不去了,就說我去YZ銀行了。可以直接告訴他們:顧氏原有的寫字樓可以抵押給他們,並將使用權也轉給他們,但是貸款利率方面,必須下降3個點,還款週期延長至三年。”

“……”

許諾安靜的看着顧子夕,一件一件的事情,無論大小,似乎全在他的腦子裡。印象中,總裁好象只處理和規劃、新品、融資有關的事情,卻不知道每個部門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讓他做決策。

“顧子夕,每個部門都有事情找你,你一天得多少時間才能處理得過來呀?”見顧子夕終於將桌上的文件籤批完,許諾不由得嘆息着問道。

“正常的時候沒有這麼多,因爲開庭的事情不在公司,所以積壓下來一些。”顧子夕端着水杯走到她身邊坐下,看着坐在會談桌對面的謝寶儀,淡然問道:“日常工作都說過了?”

謝寶儀低下頭,只是撥弄着手裡的文件夾,似乎在想着要怎麼回答老闆的問題。

“恩?”顧子夕微微皺眉看向許諾。

“我聽不進去。”許諾低下頭,手中的筆在稿紙上無意識的畫着。

顧子夕伸手將她壓在手下的稿紙給抽了過來——大大小小,都是顧子夕各種姿式的簡筆畫。

謝寶儀餘光微瞥,心裡不禁難過。

“寶儀先出去吧。”顧子夕的眸光微沉,聲音低低的說道。

“恩。”謝寶儀抱起文件夾,起身往外起去。

“聽不進去就算了,反正寶儀會在身邊提醒你的。”顧子夕伸手用力的揉着她的頭髮,嘆息着說道。

“好啊。”許諾點了點頭,從他手裡將稿紙拿回來,小心的疊好後,放進了自己的隨身包裡後,擡眼看着他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寶儀很能幹?”

“她的工作能力一直很強,是少有的能比上朝夕的女性,如果放手給她一個領域,可以做得很好。”顧子夕想了想,客觀的說道。

“原來上司是這樣評價下屬的。”許諾微微笑了笑,伸手掩嘴打了個呵欠後,邊站起來邊問道:“可以下班了嗎?”

“可以,今天想去哪裡吃飯?”顧子夕點了點頭。

“回家啊,今天晚上我做甜品給爺倆兒吃。”許諾挽着他的手,將身體的重量大半都放在了他的胳膊上。

“好。”顧子夕輕輕點頭。

兩人慢慢往外走去,一路上沉默着並不說話——離那一天越近,兩人之間的話似乎越少,似乎都在害怕自己提及後,會讓對方擔心、讓對方傷心。

第四節,媽媽晚安

晚飯後,顧子夕和顧梓諾在270度的旋轉落地玻璃窗前坐着,邊聽音樂邊聊天;許諾在廚房做甜點。

“許諾,音樂能聽見嗎?”顧梓諾大聲問道。

“你們這個音樂太吵了,不適合妹妹聽,換個溫柔些的。”許諾揚聲說道。

“好吧。”顧梓諾轉頭看向顧子夕:“爹地,你有沒有推薦的?”

“我拉琴給你們聽吧。”顧子夕突然興致上來,從書房裡拉出已久未用的小提琴。

“爹地,你會小提琴啊!”顧梓諾大叫起來。

“顧梓諾也不知道?”許諾轉頭看向他們。

“顧梓諾沒看爹地拉過。”顧梓諾一臉驚訝而喜悅的表情看着顧子夕。

“好久沒拉了,不知道手生了沒有。”顧子夕的眸光微微黯淡了一下——他學小提琴是因爲鄭儀羣,而棄小提琴也是因爲鄭儀羣。

只是到了三十幾歲的現在,他已經明白了——任何的選擇都只在自己,而與他人無關。相較於後學的鋼琴,他更喜歡的其實是小提琴。

顧子夕站在窗前,一根弦一根弦的調着音準,低頭專注的樣子,有種讓人心疼的憂鬱——與那個霸道強勢的顧子夕相比,似乎是換了個人一樣。

許諾將爐火調小,斜身倚在竈臺上,看着這樣的顧子夕,只覺得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擊中——心裡再多的委屈、對他再多的怨言,在他這樣的一低頭之間,餘下的也只有心疼。

“多年不拉,有些手生了,不過調子大約還記得。”顧子夕上了松香調好音準,試拉了一段音階後,便進入了狀態。

一首《SometimeswhenitRains》,剛開始的起音還有些生澀,越到後來越流暢,原曲調憂傷哀婉的美,配以小提琴獨有的空靈悽婉音色,在這樣一個離別的前夜聽來,仿若被帶進孤單而透滿涼意的雨境,美得讓人窒息、又涼得讓人絕望。

窗外透過七彩的霓虹、頭頂的人工月亮冷色依然,拉着小提琴的顧子夕,周身被這樣一股悽婉的冷色所包圍着,讓人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憂鬱。

“很好聽啊,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原因,原本很美的音樂,怎麼聽出一股子哀傷來。”許諾端着甜品走過來,看着顧子夕幽暗而深邃的眸子,嘴角是勉強的笑容。

“琴色隨心,是我捨不得你們了。”顧子夕放下琴和弓,眸子裡一片淡然的憂傷。

“顧梓諾,你吃完甜品先睡,這兩天都有早課呢!”許諾忍着眼底的淚,遞給顧梓諾一碗甜蛋羹,柔聲說道。

“許諾,老師說你特意打電話調了後天的早課。”顧梓諾敏感的看着她:“爹地的案子判了我知道,我也要送爹地。”

“顧梓諾……”許諾不禁皺眉——她希望,在兒子的心裡,顧子夕永遠是無所不能的、永遠是強大而霸氣的。

“爹地任何時候,我都陪在他身邊。”顧梓諾雙手捧着小碗,一臉堅定的說道。

“後天許諾送顧梓諾去上學。”顧子夕沉聲說道。

“不要,我要送爹地。”顧梓諾大聲喊到,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裡,突然蒙上了一層霧氣,讓人有些措手不及的心疼。

“那、我們就一起送吧。”許諾將另一碗甜蛋羹遞給顧子夕,看着他們父子輕聲說道:“顧梓諾和爹地一樣棒。”

“爹地,我要陪你。”顧梓諾放下手中的碗,雙手抱住了顧子夕的小腿——一向古板而早熟的他,也顯出難得的脆弱來。

“好……”顧子夕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端起被他放下的甜蛋羹遞給他:“你是小男子漢呢,爹地不在家的時候,你要保護許諾和妹妹。”

“恩,我知道。”顧梓諾接過碗,低頭優雅的吃起來。

許諾走到顧子夕身邊坐下來,拿起他放在旁邊的小提琴和弓,好奇的拉了兩下,卻是難聽得想讓人捂耳朵。

就似這變幻莫測的人生一樣,同樣的人生,有的人過得精采至及,有的人卻過得狼狽不堪。

顧子夕將顧梓諾抱在懷裡,一隻手攬着許諾,一家四口相偎在大大的沙發裡,直到深夜,也沒有人說要去睡、也沒有人說話——只是這樣安靜的相依偎,便已足夠的溫暖。

還有一天,顧子夕就要離開,那個讓鄔倩倩發瘋至死的地方,想想都情不自禁的害怕和擔心——他們,怎麼捨得!他們,怎麼放心!

“爹地,監獄的警察會打人嗎?”顧梓諾也一樣不放心。

“不會。”顧子夕輕聲答着,大手將他的小手牢牢的裹在手心,讓他在自己的溫度裡多些安心。

“爹地,在監獄每天干什麼?工作嗎?吃飯要錢嗎?有甜品吃嗎?”顧梓諾仍是不安的問道。

“那裡有工廠,會做一些工人乾的活兒;幹了活兒會有工錢,可以付飯費。聽說偶爾也有甜品吃,不過肯定沒有許諾做的好吃。”顧子夕仔細的解釋着,心裡卻一陣隱隱作痛——這樣的報復,真的值得嗎?

爲了他恨的人,而讓他愛的人擔心受怕。只是,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停下來,更無法回頭——只是,在下一次的計劃裡,他一定一定會加倍的注意自己的安全,爲了妻兒而保護好自己。

“我們可以送錢和甜品給爹地嗎?這樣爹地就不用做工賺飯錢了。”顧梓諾小聲問道。

“不行,在那裡做工是必須的,賺錢只是順便的。”顧子夕低低的嘆了口氣,哄着顧梓諾柔聲說道:“顧梓諾該睡了。”

“哦……”顧梓諾低低的應了一聲後,便不再說話。小手在顧子夕的大手裡,下意識的摳動着,半晌也沒睡着,也不知道他的小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直到夜色漸濃,顧梓諾才慢慢閉上了眼睛,均勻的呼吸聲聲傳來,讓這靜謐的夜,多了幾分柔軟的味道。

“爹地,我不睡……”顧子夕剛將顧梓諾放回到牀上,顧梓諾便伸出小胖手用力的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眼睛又朦朧的睜開。

“顧梓諾乖,該睡了。”顧子夕輕輕扯下他的小手,幫他拉好被子。

“爹地,我不想你去那裡……”顧梓諾不安的扭動着身體。

顧子夕低頭在顧梓諾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溫熱的親吻,看着他低聲說道:“不要讓不安和恐懼、擔心主導了我們的情緒,任何時候,我們都要學着從容以對。”

“那爹地怕不怕?”顧梓諾這時完全睜開了眼睛。

“不怕。”顧子夕沉靜的搖了搖頭,看着兒子認真的說道:“人只會對自己未知的事情感覺到害怕;所以我們做每一件事,都要有足夠的智慧去預見後果,並確定自己能夠承擔。”

“所以爹地在讓公司破產的時候,就知道會判刑了嗎?”顧梓諾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是的,法律不鼓勵以暴制暴,我們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所以也需要去計算這代價是否得當。”顧子夕點頭說道。

“爹地是爲了公司嗎?”顧梓諾小聲問道。

“恩。”顧子夕點了點頭。

“哦。”顧梓諾輕輕低下頭,雙手有些不安的扯着被子,半晌之後才低聲說道:“可是妹妹出生沒有爹地、顧梓諾開家長會也沒有爹地、許諾要一個人賺錢養我們。”

“沒有爹地,我們三個都很可憐。爹地不在,公司又要怎麼辦呢?”

顧梓諾低得幾乎讓人聽不見的聲音,讓顧子夕的心頭猛然的震動——他想到對不起許諾、想到讓許諾理解他、想到讓許諾再多給他幾年的時間。

卻從來沒有深思,這所謂的想到是多麼的自私——他一直在爲自己的目標不顧一切、不擇手段的推進,卻將許諾和兒子推到這樣可憐而無助的境地。

“顧梓諾,爹地……”

“顧梓諾,爹地是男人,男人的事業會比較重要。爹地的公司有景陽叔叔和大姑媽,還有許諾也是很歷害的對不對?”許諾走進來,打斷了顧子夕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張,看着顧梓諾說道: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要完成的事情,爲了這事情,有時候我們要拼盡所有也在所不惜。這是一種信仰,你長大了就會懂的。”

“我是相信爹地的,可我還是擔心沒有爹地我們要怎麼辦……”顧梓諾用力的絞着手指,一臉的爲難與糾結。

“那我們一起,讓爹地回來嚇一跳好不好——讓爹地回來看到一個會說話會走路的妹妹、一個穿着紳士校服的顧梓諾、一個特別特別能幹又漂亮的許諾。”許諾在牀邊坐了下來,將顧梓諾絞在一起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放在手心慢慢的揉搓着。

“我們打賭,爹地回來看到我們三個,會先抱誰!”許諾一片沙啞的聲音,努力的揚起快樂的調子。

“我賭先抱妹妹。”顧梓諾畢竟是小孩子,被許諾這樣一轉移話題,之前的傷感情緒便一下子忘了許多。

“我賭先抱顧梓諾。”許諾篤定的說道。

“我肯定贏,因爲爹地沒見過妹妹,會很稀奇的。”顧梓諾睜大眼睛看着許諾。

“我肯定贏,因爲妹妹不認識爹地,所以不會要他抱的。”許諾輕聲低笑起來。

“不會不認識,以後我們一起去看爹地。”顧梓諾搖了搖頭。

“呃……”許諾一怔,心裡卻是一片暖意氾濫——顧子夕、顧子夕,你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吧,居然有個這麼貼心的兒子。

“爹地,好不好?”顧梓諾扭頭看向久不出聲的顧子夕。

“顧梓諾可以去,妹妹不可以去。”顧子夕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顧梓諾和爹地一起,讓妹妹眼裡所見,只有陽光和快樂。”

顧梓諾微微一愣,輕輕點了點頭,而在心裡,越發覺得自己的責任重大。

“好了,今天該睡了,顧梓諾晚安。”顧子夕俯身在他額上親吻了一下。

“爹地晚安。”顧梓諾湊脣親了他一下後,轉頭看向許諾。

許諾意會的低下頭,在他的另一邊臉上重重的親了一下:“顧梓諾晚安。”

顧梓諾擡起小胖手抱住她的頭,湊脣在她的臉上輕輕的貼了一下後,轉脣在她的耳邊,柔柔軟軟的說道:“媽媽晚安。”

許諾只覺得腦袋突然的蒙掉了——媽媽晚安?媽媽晚安!

顧梓諾這是在喊她‘媽媽’了嗎!

“顧……顧梓諾……”許久之後,許諾纔不確定的轉眸看向顧梓諾。

“媽媽晚安。”剛纔的聲音還帶着點羞澀的怯意,這一聲,卻是無比的清朗乾脆,帶着孩子特有的軟糯,簡直是好聽極了。

“顧梓諾晚安。”許諾的聲音微微發顫,卻力持着平靜,不想因爲激動而失態、不想因失態而嚇着了顧梓諾。

看着顧子夕和許諾帶着震驚、喜悅的表情離開,顧梓諾躲進被子偷偷的笑了——我又有媽媽了!

爹地,你是不是可以少擔心我們一點?

爹地,你不在家,我就是家裡唯一的男人了,我一定會保護好媽媽和妹妹的。

爹地,我和許諾會好好的,你一定要放心哦!

夜色漸沉,顧梓諾帶着對顧子夕即將離開的憂慮、帶着自己身爲男孩子的責任、帶着喊許諾媽媽的喜悅與溫暖,在夜色的撫慰下,慢慢睡去。

“顧子夕,我……”回到房間,許諾看着顧子夕,仍是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他喊你的聲音很甜,象個真正的孩子。”顧子夕看着激動得不明所以的許諾,心裡也一陣難掩的喜悅——顧梓諾的這聲媽媽,讓他放下多少擔心呵。

“顧梓諾喊我媽媽了……”許諾扯着被子坐在牀上,卻是興奮得毫無睡意。

“他一直是喜歡你的,之前只是不習慣。”顧子夕拍了拍她的手,低聲安撫着她的情緒。

“顧子夕,我真的有怪你,爲了報復都肯把我們扔下;真的有怪你,在你的心中,我永遠不是最重要的;真的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說服自己——努力的愛你就好,不要對你有太多的要求。”許諾看着顧子夕突然說道。

“許諾……”

“你聽我說完。”許諾霸氣的打斷了顧子夕的話,看着他認真的說道:“現在不怪你了,如果沒有這一次,我還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聽到顧梓諾喊我媽媽呢!”

“許諾——”顧子夕不由得俯頭咬住了她的脣,將她還沒說完的、氣死人不賠命的話給吞了下去:“許諾,你很過份知不知道!”

“嗯哼,哪裡過份了……”許諾輕哼着,眉梢眼底,全是溫柔的笑意。

“若不是肚子裡還住着顧小千金,真想揍你……”顧子夕用力的吻着她,口裡說着輕鬆的話,吻裡的力度卻似發泄着壓抑的愧疚與不捨。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看重的人或事,有時候會比愛情更重要……”許諾看着他定定的說道——她突然想起鄭儀羣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這世界上,只有親情纔是永恆的。

那時候的她一廂情願的以爲,鄭儀羣不過是想借此而打擊她,讓她主動離開顧子夕而已;那時候的她,並沒有明白鄭儀羣話裡的意思——直到今天……

顧子夕爲了報復鋌而走險,不顧她的擔心、害怕和艱難,這是因爲親情;

如今她爲顧梓諾的一聲‘媽媽’,甚至爲顧子夕這趟牢獄之災爲她和顧梓諾的關係帶來這樣的轉機而竅喜,這也是因爲親情。

她們曾經都把愛情看得太過重要,但當愛情遭遇親情的時候——原來,親情卻是穩穩的佔了上風。

“許諾,還是怪我爲了報復而拋下你們,是嗎?”顧子夕移開吻着她的脣,低低的問道。

“怪過,現在不怪了,不光是因爲梓諾喊我媽媽;也因爲若兮對待愛情的態度影響了我——愛你所愛的,用盡全力,而不要在誰更重要之間,斤斤計較。”

“在愛情裡,若兮纔是最聰明的女子。”許諾湊脣吻在他的脣角,瑩亮的眸子看着顧子夕:“子夕,我不同你計較,但我同樣也是你的親人,記得安全回來。”

“好。”顧子夕用力點頭。

“記得我只等你三年,多一天,我也不等的。”許諾直直的看着他,認真的說道。

“你在威脅我?”看着她認真又霸道的樣子,顧子夕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這是我的底限。”許諾認真的說道。

“好,我答應你。”顧子夕心酸的摟她入懷,輕拍着她的腰,安撫着她不安的情緒。

夜色愈見沉濃,兩人相偎着輕聲說話,與顧梓諾一樣,幾乎捨不得睡去,直到困頓得實在無法支撐,許諾才靠在顧子夕的懷裡,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

“子夕,明天一天哪裡都不去……”許諾迷迷糊糊的說道。

顧子夕只是輕輕拍着她,並不答話。

第五節,與文部長的合解

第二天清晨,許諾猛的從深睡中驚醒,下意識的伸手一探——果然,顧子夕已不在身邊。

“喂,你去哪兒了?”許諾拿起電話便撥了過去。

“這麼早就醒了?”電話那邊,是顧子夕沉然而溫潤的聲音。

“我問你去哪兒了!”許諾的語氣不由得急燥。

“我和方律師在機場,去B市。”顧子夕輕輕嘆了口氣,柔聲說道:“臨時決定的,沒和你說是怕吵醒你,不是不能說。”

“文部長自那次電話後,再沒聯絡過,有必要還過去嗎?”許諾伸手拉了拉被子,有些煩燥的問道。

“對於文部長,遠在B市,我們沒有更多的能量能整到他完全失勢,既然如此,在我進去之前,總得把他的勢頭給壓下去,該和解的和解、該控制的控制,否則以他的爲人,是不可能安份的。”顧子夕在電話裡仔細解釋着。

“他若找我,我自然有辦法解決,你跑過去幹什麼!”許諾的聲音不由得大了起來。

“你別急,我晚上就回來,方律師聯絡法院,執行令以掛號信的方式寄出來,明天發出,後天才能到,明天我多一天時間在家陪你們。”顧子夕只是安撫着她,聲音越發的溫柔低沉。

“子夕……”電話那邊,許諾的聲音微微哽咽。

“我不在家,你好好兒工作,你伽藍的案子停在那兒好久了,也該花些心思去啓動了。”顧子夕輕輕柔柔,慢慢的說着、慢慢的安撫着她的情緒。

“我知道了,早些回來。”許諾輕嘆了口氣,聲音低低的說道。

“恩,會很快的,要登機了,我先掛了。”顧子夕耐心十足的說道。

“再見。”

“再見。”

機場。

看着耐性十、溫柔得失去原本模樣的顧子夕,方律師不禁暗自感嘆——愛與恨在心中的份量,終究還是放平了吧。

有些事不得不去做,但心裡的對愛人、對家人的抱歉,卻讓他這樣一個高傲冷硬的男人,用最大的耐性與溫柔,去撫慰愛人的不安與脾氣。

一個真正成熟的男人,該是這樣的:溫雅而從容,帶着柔軟的包容胸懷,而不是所謂的高冷、所謂的霸氣。

“結婚前她的脾氣挺大,結婚後還真的只發過一次脾氣。”顧子夕放下電話,快步走到方律師的身邊,與方律師一起邊走進登機通道邊笑着說道。

“聰明的女孩。”方律師笑誇讚道。

“聰明?”顧子夕不禁搖頭。

“是啊,你沒追到手的時候,人家怎麼發脾氣你都得追着求着吧?這就是所謂的追求。等你追到手了,胡亂發脾氣你若不甩她,她豈不是很無趣?所以輕易可不發脾氣了。你說這女孩子可有多聰明。”方律師找到坐位坐下後,笑着說道。

顧子夕在方律師的身邊坐下,淡淡說道:“她只是很倔。她骨子裡驕傲卻又不自信,所以她決定的事情,會全力以赴,婚姻也是如此。”

“所以?”方律師輕挑眉梢,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顧子夕輕聲說道:“她一旦有了挫敗感,自卑的因子就會竄出來作怪,就會消極到想放棄……”

說到這裡,顧子夕的聲音微微頓了一下,眸光微微暗沉,慢慢說道:“而且,無可挽回。”

“所以,婚前我或許敢和她發脾氣,婚後可是不敢了。”

“哄老婆是一種樂趣。”方律師笑着說道。

“確實。”顧子夕不禁笑了。

在飛機起飛後,兩人都戴上了眼罩,抓緊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休息、思索着見到文部長後該如何去談。

在B市下飛機後,計程車的時間大約又走了三個小時,纔到文部長現在任職的一個小縣成。

“古色古香的城市,很有味道。”顧子夕走進一家頗具特色的中式茶館,文部長正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一片竹林,在這充滿蕭瑟冷意的冬天,屋裡是熱氣繚繞的熱茶、窗外是瑩翠欲滴的深綠,這樣質樸的溫暖,是大都市裡所感受不到的。

文部長微微笑了笑,轉頭看了一眼窗外的翠竹,輕聲說道:“是個不錯的城市,適合養老。”

“我的來意……”顧子夕也不多話,將手裡的一個文件袋推到他面前。

原本還保持着一臉平靜的文部長,臉色立即暗了下來,伸手拉過文件袋,慢慢的打開後——一沓厚厚的A4的紙,白紙黑字的資料,看得文部長的眸色一變再變。

“現在,我只想在這個小縣城裡過過養老的日子。”在近30分鐘後,文部長將手裡的資料掩下,看着顧子夕沉聲說道。

“原本我也這麼認爲。”顧子夕垂眸看着他手裡的資料淡淡的說道:“直到上個月你給許諾打電話,我想我的判斷可能還是錯了。”

“那個電話,只是希望瞭解她的態度,我不希望連這個縣城也呆不下去。”文部長直直的看着顧子夕,貌似認真的解釋說道。

“她的底限是工作、我的底限是她,所以,這件事由我來解決。”顧子夕淡淡的說道。

“我可以答應你,對於包括許諾在內的、你的所有家人,我絕不再動半分心思;我要的,只是在這裡安心養老。”文部長見他說得直接,便也不再將底牌拋了出來——和顧子夕這樣的商人談判,技巧反而是多餘的。

“好。”顧子夕點了點頭:“這些資料這麼長時間我沒有寄出去,我也是有誠意的。所以這次就交還給你。”

“我怎麼確認你那裡沒有底件?”文部長想了想,手指輕叩着桌面,沉聲問道。

“這個你就只有選擇相信了。”顧子夕輕挑眉梢,嘴角微微上揚:“說實話,我上次寄資料到紀檢委,不過是給你個教訓,我若真要動你,國外那位,纔是我的目標。”

文部長變幻的眸色越發的陰沉,低頭翻看着手裡的資料,久久的不再說話。

“這三年你可能找不到我,有事情可以找我兄弟,這是他的電話。”顧子夕將寫着景陽名字和號碼的紙條推到他的面前——這是比剛纔那句話更直白的威脅:我是不在外面,可要辦你還是有人的。

“好。”文部長的眼皮微微跳動,將眼睛從資料上移開,看了紙條上‘景陽’兩個字半晌,低低的聲音,有壓抑怒意,卻又無可奈何:“這件事,到此爲止。”

“但願。”顧子夕漫應一聲,便站了起來,剛擬轉身,又似想起什麼似的,看着文部長說道:“我太太說,上次一起合作的文柬想去她那邊工作,這件事您還是疏導疏導,我太太的工作節奏,不適合小姑娘。”

“好。”文部長沉着眸子,看着他點了點頭。

“感謝。”顧子夕輕扯嘴角,溫潤而笑:“我太太不適合太複雜的事情,所以我們還是簡單些好。”

“當然。”文部長淡淡應着,當着顧子夕的面給文柬打了電話,嚴厲的警告她必須留在B市。

“這件事,她沒和我說。”文部長掛了電話,看着顧子夕說道。

“我只要結果,所以還是感謝。”顧子夕微微晗首,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後,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可能會趕不上航班。”坐在出租車裡,方律師看着一臉焦急的顧子夕說道。

“沒想到會離市區這麼遠!”顧子夕不禁皺眉。

“他上面也是有人的,否則就直接進去了,哪兒還有這麼好養老的位置給他。”方律師點頭說道:“他給許諾打電話,應該是上頭保他的人要一個交待——若再出事,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風險不小。”

“連救命之恩都可以爲了錢而砸碎,我對他還真沒信心,所以這一次是非來不可。”顧子夕冷哼一聲,對文部長的不滿已達到頂點。

“確實,總不能讓許諾一個人去面對。”方律師點了點頭。

“師傅麻煩開快一些,我們趕航班。”短短半小時,顧子夕看手錶已經不下五次。

“先生,這會兒都100碼了,這是在鄉下,一會兒進了城,最多跑80碼,再遇上堵車,40碼都有可能,這個點兒,沒有5小時,可到不了機場。”司機師傅操着純正的北方大老爺們兒的口音,略帶遺憾的說道。

顧子夕又看了手錶一眼,對計程車司機說道:“3個半小時到達機場,費用加一倍。”

計程車司機聽了目光一亮,立即打開路況播報系統,邊聽邊分析,大約十分鐘後對顧子夕說道:“這價可是您說的。”

“恩,你加快些速度。”顧子夕斂下眸子不去看方律師不認同的表情,打開手機值機系統,直接在網上辦了值機手續。

方律師不由得搖了搖頭,微微閉起眼睛,只作不見。

在趕到機場的時候,他們正聽見廣播裡傳來他們名字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拎着隨身包快步往裡跑去——這樣兩個優雅而紳士的人,在公衆場合還真沒這樣狂奔過。

直到跑進機艙,看着空乘人員略帶詫異的眼神,兩人都無奈的笑了。

深夜12點,顧子夕準時刷開了門卡——沉暗的夜裡,只有窗邊那彎新月散發着溫柔的光;月色下,許諾歪在沙發上已經睡着了。

顧子夕的心裡不禁一暖,脫了鞋後,打着赤腳走到她的身邊,將她抱回到牀上——許諾的嘴角微微上揚起來。

“沒睡?”顧子夕彎腰看着她。

“睡了,但知道你回來了。”許諾微微睜開眼睛,眯着眼看着他。

“繼續睡,我先去洗澡。”顧子夕俯頭在她脣間輕吻了一下,這纔拿了睡衣出去。

而一直睡得不夠安穩的許諾,重新閉上眼睛後,很快便進入了深度睡眠。

第六節,離別的傷

再多的不捨、再多的不忍,離開的時候總還是要來。

實際上法院的判決生效文件和執行文件,並不是顧子夕所說的以掛號信的形式寄到家裡,而是由法院專門的人員,直接送達,並通知公安機關上門帶人。

當天,顧子夕收到方律師的信息後,告訴許諾公司有件急事要去處理,然後去了公司、然後——在辦公室裡被直接帶走了;

當天,顧子夕穿着許諾花了一年的工資給他買的那身衣服;

當天,許諾在給顧子夕打電話顯示關機後,便知道了實情,站在家裡那輪人工月亮之下,終於忍不住的眼淚絕堤而出——她以爲自己是真的做好了準備了、她以爲自己是真的可以面對了、她以爲在顧梓諾喊媽媽後,自己對這件事情的接受能力更高了……

她一直很努力、努力讓自己更平靜的面對他進去的事實、努力的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顧梓諾——只是,在知道他走的那一剎那,所有的努力和安撫,都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媽媽,是不是爹地不回來了……”顧梓諾打着赤腳從房間跑出來,扯着許諾的衣袖小聲問道。

“恩……”許諾用力的止住哭泣的聲音,擡起頭來後,緊緊抓住顧梓諾的手,眼淚卻仍是止不住的一直往下掉。

“媽媽不哭,爹地是怕我們傷心纔不要我們送的。我們不傷心、爹地也不傷心。”顧梓諾惦起腳尖,小胖手用力的抹在許諾的臉上,卻極力忍住想哭的感覺。

“恩。”許諾點了點頭,伸手將他緊緊的摟在懷裡——人生似乎總是這樣,得到一個便失去一個,總不得圓滿。

當顧子夕來到她身邊時,相依爲命十幾年的許言突然撤手離開;當顧梓諾終於認回她這個媽媽時,她卻又要與顧子夕分離。

是不是、是不是她還不夠努力?

“顧梓諾,爹地不在身邊,我們要加倍的努力讓自己更好、讓他放心。”許諾緊咬下脣,擡着淚眼看着顧梓諾,低沉而堅定的說道:“我們要加倍的努力,讓自己更加強大,讓自己有能力將所愛的人永遠的留在身邊。”

“是,我知道了。我們一起努力。”顧梓諾用力的點了點頭,將沾滿許諾淚水的手在身上擦了兩下後,用力的將她停留在臉上的溼潤擦乾。

緊緊抓住兒子的手,似乎有一股力量,就那樣緩緩流入她的體內——許言離開的時候,她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得再無希望;而這一次,一個顧梓諾、一個肚子裡的寶寶,卻讓她不敢過度沉溺於悲傷。

三天後。

三天的時間,外面的新聞已經翻了天,各種的說法、各種的傳言,將顧氏、又重新推到了新聞的風口浪尖。

而這一切,似乎與許諾都沒有太大的關係。

這三天的時間,許諾每天陪司機一起去送顧梓諾上學、然後回家做些點心、畫畫圖、發發呆,然後再去接顧梓諾放學。

每天的生活都很規律,卻讓人感覺到一股沒有生機的機械,似乎怎麼努力,總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許言之後,再沒有人能夠了解她對分離、對拋棄的恐懼——那種絕望和無助,總是能輕易的擊潰她所有的堅強,總是會讓她不自覺的退回到小時候:那時候,還有許言抓住她的手……

許言,現在沒有了你,我得自己走出來,對不對?

許言,小時候沒有了媽媽還有你,現在,只有我自己;現在,我得保護顧梓諾,還有顧子夕最寶貝的顧小千金。

許言,我長大了,我要學會自己去走後面的路、要學會在沒有人拉我的時候自己站起來……

“方律師,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他?”許諾調整好情緒,拿起電話給方律師打了過去。

“三個月以後纔會有機會。”方律師的聲音,比平時多了份清雅和溫潤,聽起來有種長輩的溫度。

……

“秦芷的案子半個月後開庭。”

“關鍵證人在溫哥華,我們需要申請法院協助,給溫哥華當地警局發協助調查函,以順利採集證據、或請關鍵證人到庭作證。”

“這個案子是否涉及跨境合作與跨境判決?”

……

電話那邊,傳來方律師的律師團隊討論的聲音,明顯的方律師現在是真的很忙——而且,忙的還是顧子夕的事情、是顧東林的事情。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再多問一句:他還能適應裡面的情況嗎?有沒有牢頭什麼的?需不需要送些東西進去打點一下?”許諾知道不好繼續打擾方律師,但一句話下來,仍是連環炮似的將問題拋了出去。

“他適應很好。經濟犯和其它罪犯不在一起服刑,大家都是文明人,沒有你擔心的情況出現。適合的時候我會安排你和梓諾過去。”方律師的聲音依然不急不燥。

“謝謝方律師。”許諾低低的應着。

“許諾。”方律師輕聲喊她。

“方律師……”許諾的聲音忍不住輕輕的哽咽。

“許諾,替子夕照顧好自己和梓諾,還有公司,恩?”方律師現實而理智的說道。

“……好……”許諾低低的應着。

“有事可以找我和景陽,不要不好意思。”電話裡方律師的聲音沉着而清朗,語氣篤定而溫潤,有種讓人安心和信任的力量。

“我知道,謝謝方律師。”許諾只覺心裡微暖,和方律師說了再見後,輕輕按掉了電話。

起身繞着客廳慢慢走動着,想借此來緩解心裡的不安,想讓自己快些走出這樣無助慌張的情緒;

而一直睜大眼睛看着她的皮來,見她來回走個不停,便也有模信樣的跟在她的身旁,跟隨着她的節奏,來來回回的走動着。

“太太,您走得太久了。”Marry端着燕窩過來,一臉擔心的看着許諾。

“哦,很久了嗎……”許諾停在Marry的面前,下意識的問道:“Marry,你說在裡面,一天能吃幾頓飯?有沒有下午點?有沒有宵夜?”

“太太……這個……”Marry爲難的看着她。

“不好意思,我看我是急糊塗了。”許諾接過Marry手裡的碗,搖了搖頭說道:“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有三年時間讓他去適應呢,怎麼着也能習慣了。”

“太太別太擔心了,先生那麼能幹,會照顧好自己的。”Marry乾笑兩聲,也沒有太多的話可以勸慰她。

只是看着她挺着個大肚子、帶着個不足六歲的孩子,老公出事都這麼幾天了,也沒見人來看過她。

不知道是不是孃家和夫家都沒有人呢,唉,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卻要一個人承受這麼多的事情,真是不容易。

“恩。”許諾輕扯了下嘴角,捧着瓷碗往書房走去,皮亞依然乖順的跟在她的身後。

坐在電腦前,捧着手裡的白瓷碗,不禁又發起呆來——這是和他第一次逛商場的時候買的,原本是要送給季風父母的見面禮,後來見面鬧得不愉快也沒送出去,她自己便留了下來。

“我挺喜歡,放我們家裡吧,你住過來還是你用。”那時候,他以各種辦法誘她住到他的公寓、那時候她傲嬌着也自卑着,兩人的相處糾結着也甜蜜着。

顧子夕,我這一生沒有太多的追求,所要的不過是親人能活着、所想的不過是愛人能伴着。

所以顧子夕,你好歹讓我如一次願吧。

所以顧子夕,我媽媽拋棄了我、許言離開了我,你一定得在我身邊的。

眼淚止不住的滴入碗裡,迅速的融了進去,明黃的液體襯着瑩白透亮的瓷器,有着琥珀般的明澤鮮妍,卻讓人聯想到‘囚禁’兩個字——一如現在的她,整個人被哀傷所囚禁。

“景叔叔,許諾看起來很不好。”下課的時間,顧梓諾拿了電話躲在走廊上,悄悄的給景陽打了過去。

“生病了嗎?”景陽放下手裡的文件擔心的問道。

“不是,反正就是很不好……有點兒、有點兒像我媽咪生病的時候……”顧梓諾的聲音不由得小了下來。

“恩?”景陽微微愣了愣,隨即明白了顧梓諾的意思:“你安心上課,今天我去看她。”

“景叔叔,她說要和我一起努力的,她都說話不算數。”顧梓諾說着,眼圈不禁微紅,聲音有些哽咽起來。

“梓諾乖,她在積蓄能量,因爲接下來等着她做的事太多了,需要緩衝,明白嗎!”景陽的心裡微微一滯,放柔了聲音說道。

“景叔叔,我怕她生病……”顧梓諾小聲說道,低低的語氣裡,那樣的擔心與憂慮——媽咪死去、爹地離開,他的身邊只有許諾了。

五歲的他,經歷了被一個人限制在法國不許見媽咪的慌張;經歷了一個人面對媽咪死亡的恐懼;現在的他已經學會了壓抑恐懼面對現實——所以和許諾在一起的時候,他甚至比許諾更沉靜。

這沉靜、這懂事,讓人心疼。

“梓諾現在安心去上課,景叔叔向你保證,你今天回去就會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許諾,OK?”景陽的心不由得微微發緊,聲音也越發的溫柔起來。

“好,景叔叔再見。”

“顧梓諾再見。”

掛了顧梓諾的電話,景陽即刻放下手中的工作。

“一起吧。”同在顧子夕辦公室,與景陽一起處理事情的顧朝夕放下手中的筆,看着景陽說道。

“子夕不在、我們現在又不能逼許諾來公司,你再和我一起離開,下面還不亂了套。”景陽邊抓起手邊的外套邊說道。

“嗯哼,你是怕我去了刺激她吧。”顧朝夕輕哼一聲,神情間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她雖然足夠的強悍,但短期內經歷的事情太多,加上又在孕期,最好還是不要再給她刺激。”景陽伸手拍了拍顧朝夕的肩膀,看着她輕聲說道。

“不去就不去,哪兒來這麼多廢話。”顧朝夕低下頭看着桌上的文件,淡淡說道:“勸她來公司吧,有點兒事做,就不會胡思亂想。”

“恩,公司的事你盯着點兒,我先過去。”景陽低頭看着她,眸子裡漫上一層柔情——到底,她還是接受許諾了。

景陽來的時候,開門的是Marry。

“夫人,景先生過來了。”Marry將景陽帶到書房門口——許諾盯着白瓷腕發呆,碗裡的食物倒是一口沒動。

景陽的眉頭不禁緊皺——三天沒過來看她,一來是子夕不在外面,手上的事情必須抓緊,以配合子夕後續的計劃;二來是知道她的驕傲和倔強,不想讓她在傷感之餘還被同情所傷害。

卻不想,堅強如她,也不能從容面對這樣的事情,短短三天,竟讓自己憔悴如斯。

“顧梓諾給我打電話,說他很擔心你。”景陽站在門口,看着她淡淡說道:“你知道我接到電話後什麼感覺?”

許諾慢慢的擡起頭來,看着景陽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心疼。”

“許諾!”景陽不禁難以接話。

“抱歉,沒有照顧好梓諾。”許諾重新又低迴頭去,用勺子無意識的攪動着碗裡已經涼掉的食物,嘶啞着聲音說道:“只是你們不明白,我不是無法面對……”

“只是,看着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的離開,那種心情……”許諾低着頭,眼淚又情不自禁的滴了下來:“這一次我才知道,他對我,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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