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2 所謂報應
“顧東林公司的業務正常開展?渠道和進口品牌的合同?”顧子夕沉聲問道。
“目前是一個職業經理人在打理,渠道擴張的速度並不見緩。”
“那個姓歐陽的職業經理人原是一家世界500強公司的渠道經理,顧東林因爲在搶佔顧氏老品渠道上吃了大虧,所以高價引進這個人來進行渠道管理,能力比他自己好得多;在這個人進去後,顧東林便將公司的全盤業務交給了他。”
“他用半個月的時間,打通了二線城市的A類商場渠道,將手中的現貨強勢的鋪了進去;進口資質方面,也得益於他之前的背景,現在已經辦了下來。”景陽看着顧子夕說道。
“也就是說,顧東林公司的業務,由於這個人的介入,利用他化妝品行業的背景、脫離日化的侷限,反而順利了起來?”顧子夕若有所思的問道。
“沒錯。”景陽點了點頭。
“這個人有什麼弱點?”顧子夕陰沉的問道。
“貪財。”景陽微眯起眼睛冷聲說道:“在原公司是因爲財務問題而離職。”
“很好。”顧子夕點了點頭:“先讓他在顧東林那邊幹着,等渠道和業績都有了好看的數據,讓人力資源部聯絡他。”
“我也是這個意思。”景陽點了點頭:“因爲這個人的出現,我和方律師對顧東林有了新的計劃。”
“恩?”顧子夕轉過頭看向方律師。
“公司高薪將歐陽挖過來,東林公司必然會由顧子文接手;到時候直接讓歐陽用我們的產品去打顧子文——渠道是歐陽開發的,打下來是分分鐘的事情。”景陽沉聲說道。
“利用歐陽,拿下東林公司的全部渠道和業務,是嗎?”顧子夕不禁笑了。
“沒錯。”景陽與方律師對視一眼,沉靜說道:“這次讓他真正破產。”
“好。”顧子夕微眯着眼睛笑了,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今天過來,就是和你商量這件事。”景陽沉眸看着他:“所以,你看有沒有話要我們帶給許諾和顧梓諾的。”
“不是說了,她不問,你們就不說嗎?”顧子夕低低的說道:“所以,不帶話了。”
“她一個人,撐着公司、帶着孩子,很苦……”景陽小聲說道。
“所以我不想讓她更苦。”顧子夕輕扯嘴角苦笑了一下:“當時這麼決定,已經是對不起她。再多的語言都是蒼白,等我出去後,再說吧。”
顧子夕低低的說完後,起身慢慢往裡走去——許諾苦,他何嘗不苦?
一個渴望溫暖的男人,卻要因恨而放下愛,他心裡的矛盾與痛苦,比誰都深。他曾想,用這三年的分離,換未來一生的相聚,該是合算的。
可想想,這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時間原本就是條單行線,錯過的這三年——許諾產子、梓諾入學,以後窮其一生,也不可能再彌補。
這場報復的太價太大,但他已無退路。
第二節,自稱長輩的謝先生
許諾站在摩天大樓的落地玻璃窗前,十二月的陽光,暖暖的打在身上,讓人懶散得提不起勁來。
距離顧子夕進去已經一週半的時間,自那次給方律師打過電話後,她再沒向任何人問起過顧子夕在裡面的情況——如莫里安所說,她希望顧子夕在自己的心目中,永遠是那個無所不能、霸道強勢的模樣;是那個永遠是那個帶着貴族氣質的溫雅模樣。
“子夕,在我的心裡,你永遠如初;只是不知,三年後的我自己,會變成什麼模樣。”許諾輕扯嘴角,淡然而笑,眸子裡原本的明媚與堅定,被一種成熟與沉然所取代。
門外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一臉沉靜的許諾,心仍不由得微微慌張——會是景陽嗎?他見過子夕了吧?是子夕有話要對自己說嗎?
許諾緩緩轉身,努力的平熄着自己的慌張思緒,暗自嘆息着:下定多少決心、控制多少想念,終是不能完全放下牽掛。
“請進。”許諾走回到辦公桌後坐了下來。
“一個叫謝崢的,認識嗎?”謝寶儀推開門快速走進來,將自己的手機遞到她的面前——裡面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面孔,五十多歲的樣子,看起來有股清高書香的風度,但那五官怎麼看,都給人一種刻薄自私的感覺。
“誰?不認識。”許諾暗自將慌張的情緒收回,看了手機上的畫面一眼後,將手機還給謝寶儀,看着她疑惑的問道:“你有沒有覺得,這人看起來有些刻薄自私?”
“你還會看相呢?”謝寶儀不禁失笑,收起手機看着她說道:“這個人說要見你,現在前臺接待處等着。你既然不認識,那我就請他走了。”
“只說了姓名,沒說身份嗎?”許諾點了點頭,隨口問道。
“只說自己是某海濱大學的教授,那氣質看起來倒也有幾分書香氣質,但我們公司和大學可沒什麼交集,就算校園招聘也去不到那種以海洋工程爲主的大學裡。”謝寶儀點了點頭,看着許諾說道:“不認識的人咱們就別見了,現在什麼人都有,誰知道什麼目的,說不定還是拉贊助的呢。”
“恩,你決定就好。”許諾點了點頭,拿起桌上景陽批好的文件仔細看起來。
謝寶儀沉眸看了她一眼,心裡不禁也隱隱佩服——以她做創意那種靈動跳脫的性子,每天要刻板的坐在這裡、看這許多枯燥的文件,對她當真是相當大的磨練。
“謝先生,非常抱歉,我們總裁夫人沒有約見您的安排。”謝寶儀走到謝崢面前,禮貌的拒絕了他。
“年齡不大,架子挺大的。”謝崢的面色不禁難看。
“總裁夫人是總裁的職務代理人,她每小時的價值以千萬計。”謝寶儀輕扯了下嘴角,臉上是淡然而職業的笑容。
“做生意的就是不一樣,開口閉口就談錢。”謝崢不由冷嗤一聲,拎起放在角落的公文包,轉身往外走去。
“謝先生慢走。”謝寶儀也不辯駁,禮貌的將他送到電梯口後,便轉身回到辦公室。
“走了?”許諾拎着包走出來的時候,下意識的探頭看了一眼門外。
“剛送到電梯口。”謝寶儀點了點頭:“你要出去?”
“我在網上預約兩家幼兒園,校務助理剛打電話過來,說讓我過去面談。”許諾點了點頭:“桌上那些文件,我全部按景陽的意見簽了字了。急的你先拿去處理了,不急的你放在我桌上,明天我再來看看。”
“好。”謝寶儀邊幫她拉開辦公室門邊問道:“你自己開車?”
“恩。”許諾輕應一聲,擡頭看見剛纔寶儀相冊裡的男子還站在電梯口,當下不禁多看了兩眼,在腦袋裡搜索一圈後,仍然毫無印象。
“許諾?你好。”謝崢轉過頭來看向她,嘴角噙着一股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想單獨和你聊一下,當然,我沒有一小時幾千萬的錢給你。”
謝寶儀的臉色不禁微變,眼底不禁染起一層惱意。
“除了我的員工外,我的合作伙伴一小時能帶給我的價值,確實以千萬計。”許諾的餘光從謝寶儀的臉上輕輕掃過,眸子沉靜淡然的看着謝崢,不慍不怒的說道:“所以難得謝先生有自知之明。”
“眼睛倒和你母親有幾分相似,這脾氣可就差得太遠了。”謝崢不禁搖了搖頭。
許諾和謝寶儀的臉色同時微變,謝寶儀上前一步攔在了許諾的身前,看着謝崢冷身說道:“您確認您真是大學教授?而不是江湖騙子,來找我們總裁夫人認親的嗎?”
“是不是,你們總裁夫人應該有自己的判斷。”謝崢看着許諾說道:“關於你母親的事情,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但也確實不想你的私事讓員工知道,所以沒有報她的名字。”
“謝謝。”許諾的神情慢慢恢復正常,看着他淡淡說道:“我有個很重要的約會現在要趕過去,謝先生不介意的話,我們邊走邊聊。”
“好。”謝崢點了點頭,轉身看着還沒有下來的電梯門,神情裡一片輕鬆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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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謝寶儀有些拿不準這個人對許諾的重要性、也不能判斷這個人對於許諾來說是否有危險,卻不敢讓許諾就這樣跟他走。
“沒事,謝先生是大學教授,這個身份足夠給我們信任。”許諾給了謝寶儀一個放心的眼神,看見電梯下來,便朝謝崢點了點頭,率先進了電梯。
“許……”謝寶儀想阻止,電梯門卻已合上。
謝寶儀低頭想了想,便拿起電話給景陽打了過去:“景總,一個叫謝崢的來找許諾,說是認識許諾的母親。”
“現在呢?”電話那邊,景陽的聲音一片平靜,似乎並不吃驚,顯然也沒有擔心。
“兩人剛乘電梯下去,許諾要去幼兒園和園長見面,所以兩人可能是邊走邊聊。我看許諾也並沒有特別重視的樣子;但我擔心那個人別有用心。”謝寶儀擔心的說道。
“許諾自己開車?”景陽輕聲問道。
“是的。”謝寶儀快速應道。
“我知道了,你工作吧,這事我來處理。”景陽說着便掛了電話。
謝寶儀見景陽並不擔心,這才放下心來,快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在電腦上翻出之前許諾得獎時的視頻,戴上耳機後,將她對母親說的那段話又再聽一遍,眼底不禁微微溼潤。
不過轉念想想,這麼大的事情,總裁肯定查過她母親的背景,加上景陽這麼平靜的語氣,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這樣想過後,謝寶儀才真正放下心來——對於顧子夕的手段,除了景陽,她是最清楚的。沒有可能許諾在那種情況下要找母親,而顧子夕不去將她母親的背景查清楚的。
謝寶儀摘下耳機,起身去到顧子夕的辦公室,將幾份緊急的文件拿了起來,下意識的拿起被顧子夕放在桌面上的一個鏡框,裡面是他和許諾在法國的婚紗照——明亮的日光下,許諾的笑容燦爛而明亮,就如她與她的初識:她在展臺上的模樣,那般的光芒四射。
一切的得到,都是要有代價的。
現在的許諾,成熟與壓抑,早已超越了二十四歲的年齡!
寫字樓一樓大廳。
許諾在大廳接待處與謝崢一起坐下,看着他淡然問道:“謝先生找我什麼事?”
“我看到你紐約的國際城市展播會,非常優秀。”謝崢看着許諾,臉上的笑容帶着明顯的距離。
“謝謝。”許諾漫應着,擡腕看了看時間。
謝崢的眉頭不禁微皺——他找人談話,還沒有人這麼不禮貌的當面看時間的,當下沉下臉,淡淡問道:“我是你母親現在的丈夫。我想知道你對你母親的看法?有想過要認回她嗎?是否有未來和她一起生活的打算?”
“是嗎?”許諾淡淡說道:“我對她的任何想法或打算,似乎用不着向您報備。”
“許諾,我不得不以長輩的身份提醒你,你雖然嫁給富豪之家,有足夠的底氣對任何人,但做人最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懂!”謝崢沉着臉說道。
“長輩?”許諾淡淡的笑了,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眼底帶着輕諷的說道:“我想,您太高擡自己的了。若真是長輩,該主動接我回去,而不是這樣試探我的意見!”
“謝教授,您是大學教授,可也不能把別人都當智商不足的人;您這麼的咄咄逼人的表達您對我或許會打擾你們‘教授家庭’高貴生活的擔心,還要我把您當長輩?”
許諾不禁冷笑:“您這簡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既然你都明白,那我也不用浪費時間多說了,在你的消息出現以前,我們的生活一直平穩而幸福;我不希望你的出現,打擾我們多年平靜的生活。”謝崢臉色微微尷尬,卻仍滿臉認真而嚴肅的說道。
“謝教授,這話該我對你說纔對——今天可是你來找我,並不是我來找你;關於我的新聞,可是你們主動看、而不是我找記者寫了送給你們看的!”許諾冷嗤一聲,沉着臉站了起來:“謝教授的話我聽到了,若沒有別的事情我先走了。”
“你若無心,在全球城市展播的頒獎禮上,你爲什麼會提到你母親?”謝崢也站了起來,看着她沉聲問道。
“我那是報喪。”許諾的眸色猛然一沉,說話不禁聲色俱厲起來:“謝教授一家當真是高貴,大女兒死了無動於衷,現在又擔心小女兒打擾。”
“謝教授,祝你們高貴幸福的一家,永遠高貴幸福下去,永遠不要象我姐姐那樣生病、也永遠不要象我一樣與老公分離。”許諾的臉上一片寞然,眸子裡一片冰冷的寒意。
“許諾,不是約好了去見校長的嗎?什麼人值得你在這裡耽擱?”穿着仔褲和套頭毛衫的景陽已經站在門口許久,看見許諾的臉色變了又變,不由得一臉惱意的大步走來。
“是不值得,只是我畢業的時間不長,看到教授心裡依然尊敬。”許諾看着景陽微微一笑,諷刺着說道:“沒想到還真是浪費時間了。”
“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都這個樣子了,還和男人拎不清。”謝崢被她氣得連風度也不講了,張口便是傷人的話。
“是教授?”景陽臉色一沉,看着許諾問道。
“恩。”許諾點了點頭。
“沒有其它關係?”景陽沉眸看着她,試探着她的態度。
“……沒有。”許諾沉聲說道。
“那就好。”景陽臉上的溫潤瞬時不見,不見他轉身,已是一拳打在謝崢的下巴上:“我是痞子,生平就看教授不順眼。”
“你、你怎麼能隨便打人,我要報警、我要報警……”謝崢用力扶住桌緣才穩住身體沒有道下,被打得裂開的脣角已經滲出鮮紅的血來。
“我幫你。”景陽輕扯嘴角,邪邪的笑了,拿起手機撥了出去:“李局,我是景陽,我們寫字樓裡出現一個假冒大學教授的騙子,攔着子夕的太太要談生意。”
“恩,我讓保安先看着他,你帶人過來吧。”景陽帥氣的將按掉的電話在手心滴溜溜的轉了個圈後,扔進了褲兜裡。看着謝崢冷笑了一聲,小心的護着許諾往外走去。
“沒事?”到了停車場,景陽收起臉上的玩世不恭,看着許諾認真的問道。
“你知道他。”許諾沉靜的看着他,說話是肯定的語氣。
“是。”景然毫不隱瞞:“你說過你母親的消息,所以子夕安排人去調查了她所有的信息——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全部告訴你;你若不想知道,我選擇繼續沉默。”
“許諾,一切,取決於你的選擇和態度。”景陽沉靜說道。
“我去幼兒園了,再晚就真的要遲到了。”許諾輕扯嘴角,勉強笑了笑,便轉移了話題。
“我送你。”景陽的眸光微暗,伸手接扯過她手裡的車鑰匙,說了句:“你在這裡等我”後,便快步往停車場走去。
許諾下意識的往前跟了一步,在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後,突然覺得頭一陣發暈,努力保持着身體平衡,慢慢的蹲下後,緊閉着眼睛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
輕輕揉了揉剛剛大力踹了她幾腳的寶貝,低低的說道:“寶貝,別擔心,媽媽哪有這麼容易就生氣的。”
“爸爸不在身邊,我們都要好好的。”許諾低頭,對着肚子溫柔的說着話,感覺到胎動緩和了下來,這才用手撐着地,大口的喘着氣。
“怎麼回事?哪裡不舒服?”景陽遠遠看到她蹲在地上,一腳油門將車在她的身邊急剎住,甩下車門急急的走到她的身邊。
“可能太陽太大了,剛有點兒頭暈。”許諾將手將到他的手裡,藉着他扶着的力度慢慢的站了起來:“胎兒越來越大後,就會覺得氧氣不足、胸悶的感覺,朝夕那時候也這樣吧。”
“幼兒園可以下次再約,我們去醫院看看。”景陽擔心的看着她。
“不用,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走吧,我不希望第一次約見,就讓園長的印象不好——我們顧梓諾,還是挺好面子的。”許諾搖了搖頭,將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繞身走到副駕駛,拉開車們坐了進去。
景陽的眸光一片沉暗,在心裡暗暗的嘆了口氣後,拉開駕駛室的門上了車。
“孕婦最要緊的是心情要開朗,遇到事情你儘量想開些。你有什麼想法,儘管和我說,我都能替你辦到,不要憋着自己。”景陽發動車子後,看着前方,說話的聲音淡然而溫暖。
“恩。”許諾輕應了一聲,半晌之後說道:“你幫我找一個法文老師,梓諾不想回法國了,我也覺得一家人在一起還是比較好,但是不想耽誤他法文的學習。”
“好,從幼兒園回去我就安排。”景陽點了點頭。
第三節,象一個成熟的媽媽
“在車上等我吧。”到了幼兒園門口,許諾解開安全帶,邊下車邊說道。
“一起進去吧。”景陽淡淡說着,已經解開安全帶下了車:“我們之間,難道還怕人誤會?”
“確實不怕。”許諾不禁低頭輕輕的笑了,沉沉嘆了口氣,看着景陽說道:“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我會毫不猶豫的開口,當然不是因爲你是朝夕的丈夫,而是因爲你的子夕的兄弟。”
“但在不需要的時候,我希望我能自己去處理一些事情。”許諾的聲音,帶着溫柔的堅定。
下午四五點的陽光,斜斜的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臉上,讓景陽感覺有些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只是這樣的她,卻讓他覺得有股陌生的堅韌,就似一個陽光而倔強的小女孩,突然間長大了——身上的倔強變得柔韌、身上的明媚變得沉靜。
這樣的變化是成長、而這樣的變化,也讓人心疼——所有的男人,都希望自己心愛的女人,在自己的呵護之下保持着天真與任性;而最讓男人心疼的,便是女人的成熟:爲生活所迫的成熟。
子夕出來,看到這樣的許諾,該會有多心疼!
“我先進去了。”許諾微微笑了笑,轉身往幼兒園裡面走去。
景陽看着她進去後,才轉身回到了車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而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許諾選擇了一段波折不斷的愛情、付出痛而成長的代價;子夕選擇恨而擱置愛,除了與愛人的分離,他還將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景陽不禁回頭看向許諾身影消失的方向,心裡隱隱擔心着——當一個女人的心漸冷漸硬,她還會需要愛情嗎?還會需要男人嗎?
園長辦公室。
“陸院長,這位是顧梓諾的媽媽、許諾女士;梓諾媽媽你好,這是陸安院長。”園長助理將許諾帶到園長辦公室,給雙方做了簡單的介紹。
“梓諾媽媽,請坐。”院園長是一個年約40的中年女性,低盤的頭髮、精緻的妝容、寬鬆的運動裝,在精緻的職業裡,顯出運動的親和力,給許諾的印象很好。
“陸園長好。”許諾微笑着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顧媽媽很年輕。”園長微笑着與許諾打着招呼。
“謝謝。”許諾禮貌的微笑着。
“我請問一下梓諾媽媽,您是從什麼渠道得知我們幼兒園的?你對孩子的在幼兒園將得到的教育報有什麼樣的期望?希望將陪伴孩子的老師具備什麼樣的素養與個性?”
陸園長看着許諾親切的問道:“我希望通過這些問題的答案,來找到家長期望與我們幼兒園能力的匹配點,當然,稍後我也會向您仔細介紹我們幼兒園以及教師的情況。”
說話間,助理已經將顧梓諾的申請資料文件遞給了園長,同時將幼兒園介紹的小冊子遞給了許諾。
許諾接過小冊子,大致翻了一下後,想了想,擡頭看着園長說道:“孩子的詳細的情況和對幼兒園的期待,我在申請表上有簡單的介紹。”
“因爲孩子在國內幼兒園和法國幼兒園各學習一年,現在考慮回國繼續學習。”
“我在網上搜索了近一百所幼兒園,最終選擇兩家來申請,主要考慮兩個因素:一個是教育的國際化程度;一個是對口小學的情況。”
“孩子從小接受的是中西兩種教育,這兩種教育不僅是說語言上,而是在思維方式和處理事情的方法上。”
“所以說,我希望能有這樣一所幼兒園,在課堂上是中式嚴謹的教學方式、在人與人的交流與相處上,有西方所倡導的平等、尊重的幼教理念。”
“我認爲這應該是意識和形式的問題——形式上是中式的、意識上懂得尊重孩子。而並非許多學校宣傳的:有多少外教、有純西式課堂和教學方式。No,那不是我要的,那樣的孩子將沒有辦法適應國內的小學、初中乃至高中。”許諾看着老師說道:
“我是個年輕的媽媽,並沒有多少教育孩子的經驗,但我希望孩子的教育不要偏離中國教育的模式。”
“所以我會在挑選分析後,向貴園提出申請。那麼與此匹配的,我希望這是一家懂得教育的機構,懂得不同年齡的孩子應該發展到什麼程度而給予適當的培養,有所拔高,但並不盲目;可以做到因材施教;”
“希望老師有耐心、有愛心,懂得幼兒心理,在無損教師的權威之下,能夠最大程度的尊重孩子。”
許諾有條理的將自己的想法全部說完,看着陸園長認真的記錄,心裡對這個幼兒園的印象便又好了幾分。
“很好。”陸園長終於停下筆,擡起頭看着許諾說道:“我約談過很多孩子的家長,能如許女士對中國的教育有這麼深刻理解的並不多。”
“現在的家長一味強調尊重自由,忽視了教師的權威,而教師沒有權威是教不好孩子的。就如家長一樣,再貼心的家長,也不可能和孩子做朋友。你幾時見過朋友能管教好孩子的?一定是權威才能管教好孩子。”
“所以我很欣賞許女士,這麼年輕,卻這麼有眼光。”
“謝謝。”許諾微微笑了笑,並沒有說自己其實也不太懂,只是在這幾天看了大量的學校信息後,纔有了一些瞭解。
“許女士身體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參觀一下園區,然後介紹一下我們幼兒園。”陸園長看着許諾說道。
“好啊。”許諾點了點頭。
“我們幼兒園的老師都有國家許可的教師資格證,而且是幼兒教育專項的。”
“每個班配備一個外教和一個英文教師,讓孩子在真正雙語的環境裡學習和生活。同樣我們並不鼓勵孩子在沒有學好母語的情況下去系統的學英語,我們只是給孩子這個環境。”
“他們在這個環境裡,不是學習英語,而是感受、浸泡,以增強英語意識與語感。”
陸園長邊走邊介紹:“對於孩子,我們的分班是按照孩子發育的程度來分的,您看:這邊是精細動作成長班,一共五級,精細動作發育程度相近的孩子會分在一個班,做相同程度的訓練;”
“這邊是語言成長班、大動作成長班、協調成長班,每個班都分爲五級,每一級單獨上課。”
“您看這邊的大教室,則是我們的綜合班,綜合班分爲四級,主要按孩子的年齡來分,綜合班的課程主要是遊戲、玩耍、交流、識記等。”
“小班的孩子到了五級就達到了小學生的水平,如果年齡正好是六歲,他們會升入統一的幼小銜接班,提前學一些小學的知識,雖然從教育的角度我們不鼓勵,但從實際的角度和我們培養的方式來看,不僅需要,而且我們的孩子有實力去學。”園長走進一間鋪着軟墊的綜合教室,臉上滿是喜悅與驕傲。
“這樣的分班,非常有特色,在國內恐怕只有這一家吧。”許諾認真的看着教室的裝飾與色彩,用力的聞了聞傢俱和玩具的味道——一股子自然發出的原木香味兒,完全沒有油漆的味道,讓她十分的放心。
“當然。”園長滿意的說道:“在此之外,我們還會對那些在某方面表現特別突出、超常的孩子,進行特殊的訓練。”
“也就是我們幼兒園的特色:因材施教。當然,這部分我們是需要家長單獨支付費用的。”陸園長說到這裡,停下來看了許諾一眼。
“陸園長繼續。”許諾微微點了點頭。
“在幼小銜接方面,我們園是這兩年新建的,並沒有指定的小學對口,但從上兩屆的比例來看:我們的孩子,有30%被市外國語學校錄取。”
“外國語學校每年的招生,都是從四五千的孩子中間錄取300人不到的,所以我們這個新園佔了30%,已經讓教育界感到驚訝。”
“這也是爲什麼我們才成立兩年,但報名方式需要先做資格審覈、家長約談、孩子面試這樣嚴謹而完整的申請環節的原因。”提起孩子們畢業後的去向,陸園長也是一臉的驕傲。
“我也看到了這個數據,也託朋友在外國語學校證實了這個數據。”許諾點了點頭,看起來很內行的樣子。
“哦?”陸園長的眉頭輕挑,眸光不禁微轉閃爍了一下——對這個怎麼看也不象五歲孩子媽媽的小孕婦,不禁刮目相看起來。
“那這樣,我們對於家長的要求基本瞭解了,同時我們認爲和我們園的現狀匹配度大約在70%以上,具體的匹配指數,稍後劉助理會給我。”
“許女士如果也覺得適合的話,我們可以約一個時間,讓孩子過來做個測試——瞭解孩子適合的發展班型以及超常班型。”陸園長在花園停下腳步,看着許諾說道。
“我回去確認了時間給園長電話,因爲孩子目前會有一些商務課在上,我需要做個排期。”許諾點了點頭。
“好的。”陸園長擡腕看了看時間,邊陪許諾往外走邊說道:“很感謝許女士今天的來訪,也很高興看到我們年輕的家長能有這麼好的教育理念,希望我們共同的努力,讓孩子優秀、快樂。”
“謝謝,我明天給您電話。”許諾伸手出園長輕輕握過後,用手撐着腰慢慢往外走去。
“這個媽媽,真是太年輕了。”園長助理拿着文件遞給園長,看着許諾的背影感嘆着說道。
“現在的女孩子都顯小,一來會打扮、二來不操心、三來經濟條件好。”園長接過文件,仔細的看了看後,點了點頭:“和我預估的差不多,匹配度在72%。有這樣的家長,孩子應該會不錯的。”
“需要我跟進孩子面試的時間嗎?”園長助理點頭說道。
“如果她明天不給我電話,你就繼續跟進。”園長點了點頭,在看見許諾上車、與開車的景陽一起朝她點頭示意之後,才轉身回到辦公室。
第四節,壓抑着,還是受傷了
“談得怎麼樣?”景陽邊開車邊問道。
“大體上不錯。”許諾有些疲倦的點了點頭:“我走過幾家幼兒園,老師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給人感覺很不好。”
“這一家,園長懂教育、也懂生意,把教育當生意來做、在教育裡又不失專業,我覺得不錯。”許諾將身體完全放鬆的靠椅上,半眯着眼睛說道。
“恩,做一把手的還是要懂經營,學校的資金充裕才能給學生更好的環境、請更好的老師。”景陽點了點頭,側眸看了許諾一眼,小聲說道:“把椅子放下來休息一下,到家了我喊醒你。”
“好。”許諾點了點頭,將坐椅放低後,便閉上了眼睛——感覺好累!
她覺得她對於現在的生活,越來越適應的時候,那個人卻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出現。
雖然早就將她當做一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可在明明白白的知道,她聽到姐姐死訊後仍然無動於衷的時候,心裡仍是一陣酸楚的淒涼——就算只是認識的陌生人,也該會爲姐姐那樣的際遇而心痛吧!
何況,她是母親……
居然,還怕她打擾到他們的生活!
許諾的雙手緊緊捏住裙襬,那用力的程度,讓整個指關節都隱隱的發白。
景陽不禁暗暗皺起眉頭,心裡對那個所謂的教授不禁更惱了——什麼鬼教授,做這麼愚蠢的事情!
如果許諾想認親,以許諾現在的身家,難道還能虧了他們?如果許諾不想認親,正合他們心意,他還跑過來做這多此一舉的事情幹什麼!
這世上,真TM什麼人都有!
她那個媽……唉,這纔是最傷她的吧。
景陽側頭看了許諾緊握成拳的雙手一眼,眸子不禁一陣暗沉。
“許諾,到了。”將車停好,景陽看着許諾輕聲喊道。
“哦。”許諾慢慢睜開眼睛、慢慢鬆開緊握裙襬的手,輕輕坐了起來:“車是你開回去,還是打車回去?”
“我開回去吧,這個點不好打車,明天早上我來接你,順便還車。”景陽下車,看着她說道。
“好。”許諾點了點頭:“那我就先上去了,要和顧梓諾商量一下幼兒園的事。”
“許諾,那樣的人,他們的態度你還在乎?”景陽看着她強作歡顏的樣子,不忍的問道。
“……不在乎。”許諾的嘴脣微微抖動了一下,勉強說道。
“許諾,不要爲不相干的人讓自己難受。”景陽伸手用力的拍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沉眸說道:“今天我和方律師去看子夕了,我們問子夕:要許諾來看你嗎?你有什麼話對許諾說?”
“子夕說:‘我這樣的選擇,已經無話可說,知她不會快樂,只願她一切都好。’他說:‘不要許諾來看我,看到我這樣子,她會難受。我不能讓她快樂,起碼,不能讓她更難受。’”景陽的大手微微用力,聲音帶着輕柔的安慰:“許諾,有些事情我們身不由已,但你要相信:愛你的人,永遠是希望你好的。”
“愛我的人……”許諾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眼淚毫無預兆的流了出來,又忙伸手擦掉,急急的轉頭,邊說道:“我先上去了,你放心,我沒事的。”
“許諾,他的意見,也不能就代表你的母親,他真正是個不相干的人。”景陽上前一步,低聲勸道。
“景陽,這種感覺你不會明白。我不是被他們的態度而影響,有時候只是覺得很灰心——爲什麼他們那麼心冷,聽到姐姐的死訊而無動於衷?爲什麼,每一次我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這句話一說出口,許諾的眼淚再也無法控制,哭泣的聲音讓人止不住的心酸。
“許諾……”景陽看着泣不成聲的她,一向體貼暖心的他,竟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
“對不起,我有些失控了。”許諾深深吸了口氣,將自己瀕臨崩潰的情緒生生的控制下來,低着頭輕輕說道:“我上去了,有些事情需要我自己來消化。不過,我還是謝謝你。”
“下次再去看子夕,幫我告訴他:我和梓諾一切都好,梓諾喊我媽媽已經很習慣了;我也學會了象一個媽媽一樣去安排他的學習和生活;”
“除了工作,我學會了生活……”說到這裡,許諾不禁微微失神——沒有許言的照顧、沒有子夕的疼寵,她的成長真的很快;短短兩週不到的時間,學會了照顧自己、照顧孩子;學會了象媽媽一樣和梓諾溝通、象媽媽一樣去了解他的學習和生活。
大約在生活面前,所有人都會有這樣的潛力吧——許諾神情微微黯淡,低低的聲音有着濃濃的鼻音:
“我和梓諾,這三年或許都不會去看他了,我們希望記憶裡的顧子夕:永遠高貴帥氣、從無狼狽。”
許諾說完後,也不等景陽答話,轉身慢慢往電梯間走去。
直到許諾進入電梯,景陽纔回到車裡——坐在車裡良久,由許諾身上漫延而來的憂鬱與難受,卻依然濃重。
那般的堅強、又那般的柔弱;那般的易感、又那般理智的許諾,卻是讓人如此心酸。
第五節,顧朝夕的護短
“景少,教授同志已經在我們所裡了,拿了個工作證,不是我們市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們正在聯繫濱城的警方,請求協助調查。”剛到家,景陽便接到了派出所打來的電話。
“謝謝李局,這件事情就麻煩你了。子夕太太現在挺着個大肚子,見到這些個牛鬼蛇神的,影響情緒。”景陽語氣,一慣痞痞的調調,卻是三分不羈、三分散漫、四分冷意。
“這是我們該做的,也感謝景少積極配合轄區治安工作。”電話那邊,李局的聲音明亮而爽朗。
“哪裡哪裡,這也是我們身爲市民該做的。”景陽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就是和你反饋一下,如果濱城警方能確認嫌疑人的身份,我們會請求警方來將他接回去;如果不能確認,我們可能會以詐騙罪起訴。後續有什麼進展,我們再聯絡。”李局笑着說道。
“李局辛苦了。”景陽點了點頭,掛了電話後,看着一臉疑問的顧朝夕,淡淡說道:“許諾的繼父,去公司找她。”
“幹什麼?認親?要錢?”顧朝夕的思維向來是無比的現實。
“不是,是讓許諾不要打擾他們家平靜的生活。”景陽冷聲說道。
“他腦子進水了吧,我顧家的少奶奶不難道還能沾了他個窮教授的光?”顧朝夕不禁惱怒:“後來呢?”
“讓李局把他給弄進去了。”景陽淡淡說道:“要請濱市的人協助調查,估計得在裡面呆個三五天了。”
“嗯哼,就這麼便宜他了?”顧朝夕不滿的說道。
“你的意思是?”景陽擡眼看她,不禁輕笑——顧朝夕要是護起短來,殺傷力並不比他小。
“讓李局報料吧,給他一次出名的機會。”顧朝夕淡淡說道:“不是教授嗎?正好給學校做宣傳。”
景陽微微皺了皺眉,不贊成的說道:“影響面太大不好,畢竟,那邊是她母親。”
“正好斷了她的念頭,這樣的母親,不要也罷。”顧朝夕冷冷的說道:“和她最親的是姐姐、姐姐用一條命還了這生養之恩,夠了!”
“朝夕!”景陽伸手攬住她。
“沒什麼。”顧朝夕輕吐一口氣,淡淡說道:“這世上,有些親情都不過如此,我和子夕,到底還算是幸運吧。”
“好了,這件事交給我去處理,這周未你回去陪陪丫頭。”景陽揉了揉她的肩膀,柔聲說道。
“恩。”顧朝夕輕應一聲,明眸暗沉,卻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第二天.
顧朝夕去公司處理了緊急事務後,便買了去濱城的機票。
“小姐是?”曾蔚然看着一身氣勢的顧朝夕,有些怯懦的問道。
“顧朝夕,許諾丈夫的姐姐。”顧朝夕淡淡的說道。
“許諾……”曾蔚然猛然站了起來,乾澀的眼睛突然有些發紅起來。
顧朝夕厭惡的皺了皺眉頭,打開手包從裡面拿出支票夾,慢慢打開後,姿態優雅的將支票放在了桌面上:“在許諾主動找你之前,不許以任何名義、讓任何人去找她。”
“這是她的意思?”曾蔚然的嘴脣微微的發抖——果然、果然,女兒是恨她的。
“誰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記住我說的話。”顧朝夕輕瞥了她一眼,冷冷說道:“這次你的丈夫去找她,現在還在局子裡呆着;若再有第二次,就不只是呆兩天的問題了。”
“老謝?你們把他怎麼樣了?”曾蔚然嚇得脣色發白——她一個鄉下來的家庭婦女,對於進公安局、坐牢這種事,心裡一直有着本能的恐懼。
“要把他怎麼樣,就要看這間屋子裡人的表現了。”顧朝夕冷哼一聲,目光從樓梯轉角的謝睛睛身上冷冷掃過後,轉身就走。
“這支票……”曾蔚然抓起支票追了上去,顧朝夕卻只是腳步不停:“收着吧,買斷你和許諾的母女關係,以後不要給她找麻煩。”
“我不……”顧朝夕疾步向前的步子,跟本不給她將話說完的機會。
“喲、支票呢?”一直站在樓梯口看着他們的謝晴晴,這會兒走過來,一把從曾蔚然手裡扯過支票,臉色不由得微微變了變:“有錢人就是不同,隨手打發乞丐,居然就是200萬。”
“晴晴,這個要還給別人的。”曾蔚然難得用嚴肅的語氣對謝晴晴說道——她一生卑微,卻從來只靠自己的勞動所得而生活;她能坦然向謝崢伸手,也不過還有個妻子的身份而已。
這顧家的錢,她當然不能要;她這一生已經不可能給女兒什麼,至少,她可以做到不給女兒添麻煩、不讓女兒臉上抹黑。
就算這錢是女兒讓給的,用來買斷她們的母女情份,她也不能讓自己、讓女兒因爲這個而被人瞧不起。
“還不還是你自己的事,我得去想辦法救我爸了。”謝晴晴將支票扔回到她手上,轉身抓了包往外跑去。
“晴晴,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去救人,你回來。”曾蔚然伸手抓了鑰匙便追了出去——這下意識的動作,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一直以爲,她是爲了能在這家裡立足,纔會順着謝崢的心思去討好、去照顧謝晴晴,卻原來,人與人的感情,無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相處久了,就成了習慣;照顧久了,就有了感情!
吵吵鬧鬧這麼多年,不知不覺中,她已將這個一直不喜歡她的小女孩當做了自己的女兒——或者,明知道對不起自己的女兒,也有種補償心理在裡面吧。
“都是你,你真是個掃把星;因爲你來了,所以我媽死了;因爲你來了,所以我爸總是罵我;現在又因爲你女兒,讓我爸被人抓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聲譽對於一個大學教授來說有多重要。我爸要是被毀了,你這個教授夫人也做到頭了。”
謝晴晴一路走一路埋怨,曾蔚然只是不說話,一路跟着她。在內心裡,卻是開心、埋怨、傷心、焦急的情緒複雜交織。
這樣一個有本事的女兒,卻再不會認自己了;而謝崢被他們弄進去,不知道在裡面會怎麼樣呢?
聽說那種地方黑暗得很,但凡進去的人,就沒一個能完好無損的出來的。
唉,這生活,被她這樣一攪,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晴晴,你去找誰?”曾蔚然小心的問道。
“問問問,你除了問還會幹什麼?我爸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謝晴晴惱火的吼着她,低頭用力的按着電話,也不知道要打給誰……
S市。
“你去濱城了?”景陽看着匆匆趕因來的顧朝夕,皺眉問道。
“恩,200萬,買她不要再來找擾許諾的生活。”顧朝夕淡淡說道。
“那是她的家事,你這樣做會讓她很難堪!”景陽有些惱火的低吼起來。
“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顧朝夕冷哼一聲,看了一臉惱火的景陽一眼,又妥協說道:“那就不告訴她好了。”
“顧朝夕,不是每件事都可以用錢去解決的!”景陽沉聲說道:“用錢解決問題,是她心裡的痛,你明不明白!”
“痛過之後就好了,總比她們沒事來鬧兩場的好。”顧朝夕見景陽一味指責,口氣也強硬了起來:“你說的我不明白,我只明白,對於這種人就是要趕盡殺絕。”
“真是不可理喻。”景陽抓起車鑰匙轉身往外走去。
“我就是不可理喻又怎麼啦!”顧朝夕隨手抓了一個杯子就朝景陽離開的方向扔去——‘叭’的一聲,玻璃杯連同玄關的裝飾玻璃一起碎了一地。
景陽的腳步微頓,站在門口背對着顧朝夕淡淡說道:“朝夕,我希望你能真正成熟起來,你現在不再是顧家大小姐、而是顧家長姐,這其中的不同我想你比我更明白。”
“你做顧家大小姐可以自我任性、你做顧家長姐,就該大氣成熟。”景陽沉沉嘆了口氣,語氣疲倦的說道:“許諾現在要處理公司的事情、手上伽藍的案子也到了出創意稿的時候,家裡梓諾幼兒園的確定,她是第一次接觸,做得小心冀冀;還有肚子裡的這個,說到底,那樣的情況下懷上的,只要還沒生出來,擔心始終都有。”
“子夕不在身邊,外界的壓力,她只能一個人挺着——季風不在身邊、莫里安她不方便聯絡,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朝夕,你難道希望,子夕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刀槍不入、百毒不侵的許諾?你難道希望,子夕這一場報復,搭進他一生的幸福?”
“朝夕……”景陽似乎還想說什麼,想了想始終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輕聲說道:“我去公司,她批的文件我不放心。”
說着連頭都沒有回,徑直離開了家。
第六節,工作中成熟而強勢的許諾
公司,顧子夕辦公室。
“顧梓諾,要不你先回去吧。”許諾從文件中擡起頭來,看着站在自己身邊,卻只看得懂她和景陽簽名的顧梓諾,不由得一陣心疼。
“媽媽,我要再長快些就好了,我就要以幫你批文件了。”顧梓諾擡頭看着許諾,皺起的眉頭裡,是濃濃的無奈。
“我可不想你長得太快,那樣我陪你的時間就少了。”許諾笑着說道:“你真的不要先回去嗎?”
“不要,我陪媽媽和妹妹。”顧梓諾用力的搖了搖頭。
“那好吧我爭取再快一些。”許諾暖暖的笑了,眯起的眼睛裡,是滿滿的溫柔。
其實寶儀已經各類批過的文件,全都複印了一份,分類放在不同的文件夾裡,她需要的時候,直接挑出來參考即可。
只是她原本是跳躍性思維,所以並不容易記住一這些規律性的東西,加之與以前在卓雅的工作習慣又自不同,流程之外人爲的意見,有時候比流程本身還管用,所以每次審文件,都會找出一大堆資料來參考,還要拿着計算器算了又算,纔敢把意見批上去。
景陽推門進來的時候,便是看見許諾的桌上攤開着好幾份文件,她正埋頭在稿紙裡,用她獨特的思維方式,找到這些文件之間的關係。
旁邊顧梓諾也在認真的看着什麼,似乎是什麼宣傳冊。
辦公室裡,燈光亮如白晝,卻又靜如子夜,只有低頭專注的母子兩人——看着,讓人鼻子發酸。
“今天成果怎麼樣?”景陽推開門,大步走進去。
“獨立批覆了5份文件,寶儀說都對。”許諾擡起頭來,看着景陽笑着說道。
“不錯,已經進入狀態了。”景陽讚許的點了點頭,伸手拿起她剛批的一份文件,不由得連連點頭:“不僅對,意見也相當專業。”
“景陽。”許諾放下手中的筆和稿紙,仰頭看着景陽,若有所思的說道:“如果我用心做下去,最後肯定也能做到不出錯,但是花去的時間,是我做一份創意的三倍都不止。”
“對於公司來說,卻也只能保證不出錯,卻不能保證業務的增長與發展。雖然子夕對公司整體和業務進度都已經做好規劃,但商業原本也是瞬息萬變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會影響整個格局。”
“你說。”景陽大約明白許諾想說什麼,只是等她將話說完。
“公司與市場推廣有關的事情,我仍然負責;文件和單據我全部簽署;同時公司產品的獨立與分組推廣方案、年節推廣與陳列創意,全部由我來主持,張玲配合我。”
“海外事業部與顧氏的合作事宜,由你全全負責,我不參與;”
“除去這兩個板塊的其它事情,以你爲主;需要我怎麼配合,我都沒有意見,但我不要再簽署具體的文件,做具體決定。”許諾用手扶着桌子慢慢站起來,看着景陽認真的說道:
“我們應該用最合適的方式,做最高效的事情。我是一個不需要、也不具備被培養潛質的人,我試過,我放棄。可以嗎?”
景陽看着她半晌,走到辦公桌裡,拿起攤了一桌的文件,一本一本的翻看着,良久之後,纔將手裡的文件夾放回到桌面上,看着正坐在顧梓諾身邊的許諾說道:“子夕的意思……”
“他有權安排公司的事,卻無權決定我的選擇。”許諾迅速出聲打斷了景陽的話,斷然說到:“我有我的處事原則,我絕不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浪費時間。”
“我這個提議是最全理、最有效的。”許諾從沙發上站起來,輕輕吐了口氣,看着景陽沉眸說道:“這件事情我不是和你商量,而是決定。”
“如果說現在我有事情的決定權,那麼我就做這樣的授權,而你,必須接受。”許諾強硬的說道。
景陽看她強悍的樣子,不禁失笑:“你都決定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景陽,你是他兄弟、我是他妻子,這都是我們該做的事,所以我不謝謝你。”許諾見景陽鬆口,不由得暗自鬆了口氣。
“不用你謝,授權文件你來寫吧,這些文件先放着,明天我來處理。”景陽無奈的點了點頭。
“好啊。”許諾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說到:“以前子夕說過,希望品尚搬到這邊來辦公。現在我也覺得很有這個必要,我一週至少要有兩天在品尚工作。”
“好,我來安排。”景陽點了點頭。
“那……基本上沒有什麼問題了。”許諾看着景陽燦然而笑:“接下來應該會比較順了,梓諾後天去見兩個幼兒園的園長後,上學的事情也可以定下來了。”
“好啊。”景陽微微笑了笑,伸手關了桌上的手提電腦後,對許諾說道:“今天就到這裡吧,我送你和梓諾回家。”
“謝謝。”許諾轉身替顧梓諾收拾了桌子:“顧梓諾,可以走了。”
“景叔叔是最棒的。”顧梓諾爬上沙發,跳到景陽身上,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溼吻。
“我就是被你們一家三口算計的命了。”景陽順勢抱住他,溫潤又無奈的笑着。
許諾斂着眸子,淡淡笑了——她想,顧子夕這樣的安排,或許是爲了讓她不受人欺負;可她卻不想用大量的時間來做無效的事情。
更何況,生活已是如此艱辛,她更希望在這樣煎熬的日子裡,能做自己喜歡的創意;能在創意的世界裡,找到原本的自己——不是顧子夕的妻子、不是顧梓諾的媽媽、不是的代理總裁:
只是自己,那個喜歡創意、只爲創意而鮮活的許諾。
到家的時候,顧梓諾已經趴在許諾的身上睡着了。許諾本想將他拍醒,景陽看了還是捨不得:“我抱他上去吧,小大人似的,白天也是累了。”
“難怪他說景叔叔最好,在這方面,你可比子夕還慣他。”許諾低頭看着顧梓諾睡得柔軟的小臉,輕笑着說道。
“子夕把他當大人了。”景陽從許諾身上將顧梓諾抱起來,將車鑰匙交給許諾,示意她下車後鎖車。
“梓諾挑好幼兒園後就是寒假了,這邊的商務課到過年那個月也就停了,到時候送他到果園,陪景汐(景陽與顧朝夕的女兒)一起玩。”許諾將顧梓諾吊在下面的手拿了起來,輕輕放到景陽的懷裡,輕聲說道。
“挺好,景汐那丫頭的性子象朝夕,好勇鬥狠,天不怕地不怕,正好讓顧梓諾去修理一下。”提起女兒,景陽不由得笑了——女兒三個月的時候,顧朝夕便回了國內,後面的時間全是他一個人在帶,這父女感情可是比顧朝夕的母女感情要深得多。
“女孩子強勢些,長大了不會受欺負。”許諾笑笑說道,與景陽一起走進了電梯。
“許諾,謝崢的事情,你有什麼想法?”景陽突然問道。
“怎麼……突然問這個?”許諾擡頭看他。
“朝夕這個人護短,你是知道的。李局昨天給我打電話,朝夕正好聽到了。”景陽仔細斟酌着說話的方式。
“所以……”許諾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她知道了這事……”景陽猶豫着,終是不知道如何開口——以金錢爲基礎的交易,是許諾此生最痛,現在又用在她母親的身上,他如此聰明的一個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那個人和我再沒關係,朝夕想怎麼處理都由着她吧,不用考慮我的態度。”許諾快速說道——能讓景陽爲難的、又是顧朝夕去做的,自然不會是讓人舒服的方式。
有錢人家的習慣,一慣都是用錢解決問題——這是有錢人的毛病,卻也是窮人家的機會,當初若不是她這樣的個性,許言又哪兒有手術的機會。
明明白白的交易,各取所需也沒什麼不好。
許諾拿了門卡,刷開門後,讓景陽將顧梓諾抱到房間去後,她在客廳給景陽倒了杯水。
“他睡得挺熟,我看就不用洗澡了。”景陽走到客廳坐下,端起水杯輕啜了一口,看着許諾說道:“許諾,如果朝夕的做法讓你難受了,我很抱歉。她就是那種個性,把你當自家人了,就容不得別人一點兒欺負。”
“你們……吵架了?”許諾敏感的問道。
“沒有,只是有些爭執。”景陽淡淡搖了搖頭,臉上有一絲倦色。
“哦……你們走到一起不容易,朝夕脾氣燥,你多讓着她些。”許諾看着他輕聲說道:“我認識她不是一天兩天,我理解的。”
“那就好。”景陽點了點頭,仰頭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後,便即站了起來:“你有什麼事就和我說,不要一個人憋着。我希望子夕回來的時候,看到的許諾,除了成熟,還依然有如初的天真與柔軟。”
“不早了,快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不送你了。”許諾只是淡淡笑笑,並不答話。
“車子我開走了,明天早上我過來接你。”景陽暗自嘆了口氣,便徑直往外走去。
聽到大門被關上的聲音,許諾在沙發上慢慢的坐了下來——媽媽?媽媽!媽媽……
呵呵,她沒有媽媽,那只是個不相干的人而已。
許諾微眯起眼睛,看着窗前那輪彎月,嘴角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幾許輕諷、幾許苦澀、幾許淒涼、幾許冷意……
“媽媽,你怎麼睡沙發上了?”顧梓諾和皮亞一起跑到客廳,看見許諾倚在沙發上睡着了,身上連毛毯都沒有。
“恩?”許諾伸手揉了揉眼睛,下意識的轉頭看向窗外,已經是晨光微曦的清晨——一不小心,竟靠在沙發上睡了一整個晚上。
“你是不是又想爹地,所以忘了回房間?”顧梓諾蹲在她的面前小聲的問道。
“當然不是。”許諾笑了笑,用手撐着沙發坐了起來:“在想廣告詞,整個創意都完成了,就是那句廣告詞老覺得不滿意。”
“真的嗎?”顧梓諾不太相信的看着她。
“當然是的。”許諾笑着說道:“如果想你爹地,我會回牀上睡覺,那樣可以做夢,夢到你爹地呢。”
“恩,對,我昨天晚上就夢到了,爹地讓我坐在他肩膀上,我吃冰淇淋弄了他一頭。”顧梓諾哈哈大笑起來。
“完了,顧梓諾想吃冰淇淋了。”許諾低聲輕笑。
“纔不是,我又沒有更年期。”顧梓諾不悅的瞪了許諾一眼。
“哈哈哈,和你開玩笑的了,快去穿鞋子換衣服,張奶奶馬上就送早點過來了。”許諾看着兒子可愛的小臉,湊過去重重的親了一口,大笑着說道。
“知道了。”顧梓諾皺了皺鼻子,伸手在許諾親過的地方習慣性的揉了一下,起身和皮亞一起跑回了房間。
許諾用力的伸了個懶腰,清晨柔軟的日光斜斜的打在身上,有種被溫柔寵愛的感覺——新的一天,一切如陽光般明媚而美好;寵愛,她可以給自己、還有這陽光……
第七節,所謂報應
兩天時間,謝崢的新聞已是滿天飛——
【大學教授涉嫌詐騙】
【如今的教授真的能爲人師表嗎】
【詐騙入獄爲哪般:高校教授自稱公司總裁夫人的父親,被警方揭穿後,遣送回家。】
新聞將謝崢所在大學的名稱、所教授的專業、家庭結構、校際關係,都扒了出來——還有被警方遣送到火車站的照片,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想來,景陽終是阻止不了顧朝夕的任性,不過以顧朝夕的個性,在新聞裡沒讓提及曾蔚然一個字,當然已經是十分的剋制了。
他會因此而怪她嗎?他們的生活會因此而生波瀾嗎?他們的家庭會因此而生變故嗎?
呵,管她呢,不過是一個無關的人而已。
許諾關了新聞,繼續投入到伽藍創意的創作中。
“許諾,我是景陽。”剛關上新聞頁面,許諾便接到了景陽的電話。
“嗨。”許諾合上電腦,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新聞的事情,抱歉。”電話那邊,景陽的聲音低沉而無奈。
“新聞?”許諾走到窗邊的懶人沙發裡坐了下來,微微笑着說道:“剛剛看到,我正想着,大小姐變剋制了呢。”
“我已經安排人去處理了。”景陽低聲說道。
“景陽,幫我把電話給朝夕。”許諾輕聲說道。
“許諾?”景陽低喊一聲。
“你在她身邊,她不會罵我,當然,我也不會罵她。”許諾淡然而篤定的說道。
“好吧。”景陽似是無奈,將電話交給了顧朝夕。
“喂。”電話那邊,傳來顧朝夕冷硬的聲音。
“……謝謝你。”許諾輕聲說道。
“……”顧朝夕似是意外,一向高高在上的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謝謝你把我當家人來維護。”許諾斟酌的字句,慢慢的說道:“不過,我還是比較習慣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包括子夕,在處理我的事情上,也需要聽我的意見。”
“所以以後還有這些事,就不麻煩大小姐出手了。不過還是謝謝你,當然你的手段會比我的有效,我會向你學習。”
“……好。”顧朝夕聽出她是真心感謝,而非反意諷刺;也聽出她對自尊的看重,即便在自己面前,依然強勢的表明了不希望自已再插手的態度。
若是從前,定會諷刺她的軟弱與無用;只是現在,在被景陽發着脾氣好說了一通之後、在看到她爲子夕的事情全力以赴以後;在不知不覺中,已把她當作了家人——對於家人,她是維護的、也是懂得尊重的!
“謝謝,將電話給景陽好嗎?我還有話對他說。”許諾輕咬下脣,暗自吐氣——在顧朝夕的面前總有種擡不起頭的感覺;這一次以後,會不會好起來?
“許諾。”那邊,景陽已經接過了電話。
“我和朝夕已經說清楚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梓諾的法文老師幫我聯絡了嗎?”許諾知道他們夫妻爲此鬧得不愉快,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的糾纏,誰對誰錯又有什麼意義,過去就過去了吧。
“恩,聯絡了梓諾之前幼兒園的班主任,可以每天在線上教學,時間兩個小時,她也會爲此製作配套的教學視頻。”景陽便也沒再提新聞的事情,將聯絡法文老師的進度告訴了許諾。
“好的,你幫我和老師確認上課的時間和費用,我再來安排顧梓諾的時間;這個老師的聯絡和溝通,後期恐怕還是得你來了,我不懂法語。”許諾點了點頭。
“沒問題,具體課時、費用什麼的,我溝通好後給你郵件。”景陽點頭說道。
“那就這樣決定了,我還有事,先掛了,再見。”
“再見。”
“許諾和你說什麼?”掛了許諾的電話,景陽看着顧朝夕問道。
“第一,謝謝我幫她處理這件事;第二,警告我以後不要再插手她的事。”顧朝夕淡淡說道。
“嗯哼,她敢警告你?”景陽根本就不信。
“她倒是沒有明明白白的警告,卻也不過是重話輕說而已。”顧朝夕淡淡說道,轉身往書房走去,也不再理會景陽。
“今天別加班了,回果園吧。”景陽伸手扯住她的胳膊,看着她說道:“你能聽她這樣說話而不發脾氣、不出言相諷,還是進步不小。算我獎勵你,這次的事情就不用你道歉了。”
“喂,姓景的,誰說要給你道歉了。”顧朝夕睜大眼睛瞪着他,原來的高貴犀利瞬間全無。
“走吧,好久沒抱小丫頭了,想她了。”景陽只是笑笑,抓了車鑰匙後,牽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自說自話。”看着他淡然溫潤的樣子,顧朝夕不由得也低頭笑了——對着這樣的他,她似乎總也發不起脾氣來。
只是兩人之間的相處,似乎與開始也早已不同——他的原則、他的強勢,已經在不知不覺是,影響她良多!
“那裡的牀……”
“我媽曬過了。”
“我不吃肉。”
“那你只吃果子好了。”
“等等,我帶上電腦。”
“不用了,沒時間讓你加班。”
“你陪你爸媽去果園摘果子,我沒事幹。”
“你帶景汐。”
“她一天大半時間在睡,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陪她睡。”
“景陽……”
“你最近看起來至少老了三歲,你沒照鏡子嗎?”
“我……”
“放鬆休息兩天吧,子夕轉到監獄後,要安排的事就多了。”
“……”
提到顧子夕,顧朝夕立即便什麼情緒也沒有了,沉默的跟在景陽的身後,斂着眸子想着什麼……
新聞被景陽很快的壓下去了,但現在網絡時代,總有那麼些漏網的小站或網友轉發的痕跡存在;以至於遠在濱城,謝崢所在的校園裡依然對此事傳得沸沸揚揚。
以至於,一向以溫文儒雅標榜的謝崢,這麼多年第一次對曾蔚然動了手,一怒搬回了學校再不回家,與曾蔚然過起了分居的日子。
而更狠的是,他自己搬回了學校,給女兒買了個小戶型,便將別墅給賣了,還逼着曾蔚然籤同意售賣的委託書。
“老謝,你、你是想離婚?”曾蔚然怯怯的問道。
“你還嫌我不夠丟人?”謝崢冷冷的說道。
“那你這是什麼意思?”曾蔚然茫然的看着他。
“晴晴說你女兒給了你幾百萬,既然這樣,你也不用我養你了。我們分開,也省得別人說你找回了有錢的女兒,我們父女看着你們的錢呢。”謝崢的神色不禁更冷了。
“我、我將支票寄回去……”曾蔚然嗑嗑巴巴的說道。
“你那點兒心思我還不知道,在我面前有必要裝嗎?就算沒有這筆錢,這麼多年給你的生活費,你也該存了不少了。”謝崢的嘴臉無情又猙獰,看得曾蔚然心冷一片,心裡卻是又委屈又不甘,卻又無無措茫然。
“老謝,你、你不能就這樣丟下我……”曾蔚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現在還沒找到合適的買家,你先住着吧,家裡的東西你該帶的帶、該賣的賣,有買家看房之後再說。”謝崢狠狠的扯下她的手,冷冷的收起了簽好字的文件。
“晴晴,你、你和你爸爸說說。”曾蔚然看着謝晴晴,一臉央求的看着她。
謝晴晴有些不忍的看着謝崢,小聲說道:“老爸,這事兒也怪不得曾阿姨,你出事錢,她也急着呢。再說,我也罵過她了,要不這事兒,就算了吧。”
“沒用的丫頭。”謝崢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老謝……”曾蔚然捂着被打得紅腫的臉,失聲痛哭起來。
“曾阿姨,要不先這樣兒吧,等我爸氣消了,我再去求求他。到時候我再給你說說情。”謝晴晴平時雖然待曾蔚然不好,卻也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骨子裡,她更加害怕再次沒有媽媽的家。
“我、我一個人……”曾蔚然惶然無助的捏着手裡的筆,悽惶的看着謝晴晴。
“我去和中介公司打聲招呼,這房子讓他們別賣。不過我手上沒錢,你給點兒錢我,這中介費我得付給他們,否則人家哪兒會聽我的呀。”謝晴晴看着她可憐無助的樣子,心裡不禁又有些煩燥。
“好、好,我這就去取錢。”曾蔚然連連點頭。
“也不急這一會兒,這麼大房子一時半會兒也賣不出去。”謝晴晴搖了搖頭,有些不耐的說道:“我先回學校了,我爸那邊有什麼信息我會給你電話的。你把錢準備好,下週我回來去辦房子的事兒。”
“晴晴,那、那你在家吃了飯再走吧,學校的食堂沒營養。”曾蔚然說着就往廚房走。
“不吃了不吃了,你這樣子做飯,讓人怎麼吃。”謝晴晴不耐的揮了揮手,轉身往外跑了出去。
“晴……”曾蔚然張嘴喊了一半,又將聲音收了回來,頹然的跌坐在地上,捂臉哭了起來——難道這就是報應嗎?
當年丟了一雙女兒,現在又因爲一雙女兒而被人丟下。
她不過是想逃離那個沒有希望的家,換一個能夠活動去的路,這一路她用艱難和卑微換來難得平靜而沒有貧窮的生活,她有錯嗎!
她只是想要條活路而已,怎麼就這麼難呢!
諾諾,當年丟下言言和你,是媽媽不對,可你就這麼恨媽媽吧?一定要媽媽家離人散,你才滿意!
曾蔚然哭着命運的不公、哭着生活的不易,卻沒想過,她留下一老兩小的離開後,那一老兩小又哭了多少、又在生死線上掙扎了多久;她更沒想過,她爲了活下去而離開,而那個年邁的老人爲了一雙孫女的活着而死去……
S市,一週後。
“顧子夕。”
“到。”
“這是你的私人物品,點一下有沒有差。”
“沒有,警官。”
“拿好,上車,今天去市監獄。”
“是。”
“顧子夕。”
“是。”
“先去把囚衣換上。”
“是。”
“警官,換好了。”
“這是你的私人物品清單,清點一下,沒有問題就簽字。”
“是。”
“1134,這是你的代號,這裡的人沒有名字,只有代號,別忘了。”
“……是。”
“你的房間是四人間,注意好好兒勞動、團結獄友、積極改造,不要打架鬧事,爭取減刑。”
“是,警官。”
“看你斯斯文文的樣子,也不像是鬧事的。”
“是,警官。”
灰色的囚服,就似這裡的建築一樣,灰暗而壓抑,連自然的陽光,似乎也吝嗇於照進這裡,正中午的時間,在這回字型的灰色建築裡,只有零落的幾點陽光照了進來,看起來稀有而珍貴。
“稀有?”這是許諾新一個創意的關鍵詞,她若知道自己在這高牆裡想到這兩個字,會不會將伽藍的創意破壞怠盡?
想到這裡,顧子夕不禁溫柔的笑了。
“還有兩張牀,你隨便挑一個吧。”警官將顧子夕帶到房間,依牆而放的四張牀,左邊兩張正躺着兩個人,右邊兩張則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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