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克及時更正,晃着纖細得有些不正常的手指道:“NO,不是扎針,是鍼灸!”
安姑娘扭曲事實的本事很有一套,約克當然不能由着她胡說,誰不知道也對安姑娘的縱容?就算是爲了給她一個交代,爺也會真辦了他。
“不要!”安以然轉身就往外走,魏崢伸手把人給帶了回來,勸道:“安小姐,鍼灸一點感覺也沒有,不會痛。你沒看到那些鍼灸的,全身針都扎忙了還沒什麼感覺。再說,約克是研究鍼灸的行家,不比這邊的老中醫差,你完全可以相信他。”
安以然伸手去推魏崢,手伸出去一半又改擡腳去踢,嘴裡不滿的大聲道:“魏崢你太過分了,你們就是看我好欺負,你們怎麼能這樣?太過分了!”
魏崢連連退讓,又不能出手去擋,他可不敢摔安姑娘一個跟斗。魏崢往後退,抵在門口時冰冷的氣息至身後傳來,魏崢當下一抖,回頭,果然爺沉着臉立在後面。魏崢當即忙不迭地的兩步撤開,恭敬的立在一邊,欠身道:“爺,您來了!”
安以然歪頭看外面,整好對上走進來擡眼看她的目光。安以然瑟縮了下身子,也規規矩矩的站着,不敢再鬧了,撇了下嘴,擡眼望他,先聲奪人,道:
“沈祭梵,你可算來了,這個人,他想扎我手指,你看……”
趕緊伸手往他跟前遞,沈祭梵垂眼一看,當下眉峰交疊,擡手掐了下她的臉,有些咬牙,含怒似地出聲:“不省事的小東西!”
安以然嘶嘶喊疼,擡眼望着他,委屈死了,心想着手都傷了他還能這麼用力,是不是故意的呀?她當然知道他們會把她看得多笨,礙,不過,也是她自己蠢,爲什麼要把手往門口放?怪不了別人,就是她自找的。
“不小心嘛……”試圖爲自己辯解,誰還沒有個不小心的時候啊?安以然伸手去抓沈祭梵的衣服,抓着他袖口輕輕的拉扯,低聲說:“我不要放血,沈祭梵。”
說是鍼灸不疼,再不疼也是往手指裡扎啊。想想都驚悚,因爲想到犯人被屈打成招時候把指甲蓋兒的酷刑了。要讓安姑娘大大方方的把手伸出來給人扎,還是打消這年頭吧,寧願一輩子好不了也不願意守這罪。不管是真不疼還是假不疼,反正她就那麼認爲的。不讓動,堅決不肯。
沈祭梵擡手卡在安以然脖子後面,控制着她的身體,力道很輕,不會讓她覺得半點不舒服。目光轉向約克,問:“沒有別的辦法?”
約克一聽爺那話,那無疑就是順了小姑奶奶的意思了,還能怎麼着?
“那就先敷傷藥吧,她手指被壓傷了,至於裡面的血塊,時間一長,就能好,不過,這期間可能就會脹痛。我看她指前血塊已經淤堵了,體積不小,應該會疼一陣子。不過沒關係,要疼得厲害就吃幾片止痛藥,十天半個月後習慣了就好了。”
這話說得,還得習慣了。安以然一聽,不願意了,趕緊出聲問:“你不是說自己也能好嗎?”
“是,但疼是避免不了的,血塊淤堵在裡面,血液循環不通就會痛,安小姐看看你手指上的那一塊淤血,不小吧,要等它裡面自己散開,外有用在有效都得好長一陣子,我說的十天半個月你能習慣還是好的結果,你這手要是不做任何治療,等她完全康復,至少得一年半載。我這可不是危言聳聽,你問問魏崢,他之前腳趾傷過一次,裡面的血塊大概跟你這差不了多少,一年多才好,還是整個指甲蓋兒全部脫落,整個新長的。”約克也不管安姑娘越來越慘白的臉色,噼裡啪啦說了一通,說得還有理有據的。反正事實就是這樣,他只是醫生,情況都告訴你了,你愛醫不醫,他也不強求,手是你自己的,你自己決定吧。
約克聳聳眉頭,看着安姑娘,等她的決定。安以然臉色是白了又白,怎麼會有那麼恐怖,指甲會整個脫落新長嗎?那不就是拔掉指甲蓋了?
安以然往沈祭梵身邊靠,可憐巴巴的往沈祭梵身後蹭,臉貼着沈祭梵胳膊和後背,手緊緊抓着沈祭梵的衣襬,哼哼唧唧的沒說話,又順勢回頭看魏崢,想確認魏崢是不是真跟約克說的一樣,真發生過那事。
魏崢微微點頭,約克在爺面前是不敢胡謅的,確實是有這麼回事兒,不過那根本算不得什麼傷,只是徒步久了,那年穿越雨林的時候,他因爲丟了指南針而失了方向,在熱帶雨林裡走了兩天兩夜才走出來。幾天後才發現,腳趾前面已經黑了,裡面全是血塊,因爲雨林裡的路特別難走,他不得不隨時五個腳趾同時使力,抓住地面,雖然隔着靴子,可腳趾一直被頂着,就被壓傷了。
其實跟安姑娘被門壓了是一樣的道理,只不過她是瞬間的事,而他是反覆的動作,但結果都一樣,血管破裂,有血塊於堵,血液不暢通當然就會痛。不過這點痛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換指甲是有點痛,那也是被皮靴給磨的。
“沈祭梵,”安以然怕了,臉立馬往他胳膊下鑽,沈祭梵垂眼,擡手卡着她脖子後面又把人給提了出來,安以然都要哭了,“沈祭梵,我該怎麼辦?”
難道真要給扎針嘛?皺巴着一張臉望着沈祭梵,要哭不哭的樣兒怪可憐的。
沈祭梵挺無奈,像他們這類的大男人就算挨槍子兒都不哼一聲的,哪裡知道紮根針有多疼?所以沈祭梵並不給建議,因爲他不能感同身受,只出聲道:“你自己決定吧,是選擇短痛現在就好,還是選擇長痛,疼上一年半載後再換指甲。”
這話說得,根本就是在扭曲事實嘛,約克跟魏崢同時擡眼望上面,覺得今兒着天花板顏色頗亮,還挺好看。
安以然嘟嘟嚷嚷着,表情很憂鬱,樣子很猶豫。好大會兒才拉着沈祭梵袖口說:“可是,他會不會把我手指扎壞了呀?我還要拿鉛筆畫畫的,要是他一不小心扎錯神經了,以後都沒辦法拿筆了怎麼辦呀?沈祭梵,你就不擔心嗎?”
沈祭梵沒再說話,是什麼決定她心裡已經有了,只是還在習慣性的糾結而已。沈祭梵卡着她脖子往前帶了下,把人給按在約克面前的椅子上,道:“鍼灸吧。”
一錘定音,安以然擡眼望着沈祭梵,咬着脣,覺得他不心疼她,他怎麼能在這樣的時候一句話都說就這麼把她推過來了?側身抓着他的衣服,仰頭望着他說:“沈祭梵,我可不可以去下洗手間?我能不能等下再過來?”
沈祭梵搖頭,“很快的,讓醫生給你看看。然然,聽話,乖一點,你要相信他,他在這方面造詣頗深,我保證不會疼,嗯?”
“什麼嘛,相信他,又是你保證,沈祭梵,我覺得你又在騙我。”安以然開始焦躁了,大概是預料到即將要來的痛苦,心跳得很快,站了起來。她就是個膽小的,不想放血了,後悔了。就這麼養着,或許過個幾天她痛一痛的就習慣了呢。
安以然站起來,沈祭梵又把她按下去,聲音嚴肅了幾分道:“然然,勇敢點。”
“我不要,沈祭梵……”安以然淚眼欲滴,眼巴巴的望着沈祭梵,伸手抓着沈祭梵的衣襬,輕輕的絞着,拉扯着,用眼神乞求着他不要這樣。
沈祭梵就見不得小東西這樣兒,回頭看向魏崢道:“去買盒椰奶過來。”
“是!”魏崢立馬閃身出去了,他就怕到時候爺轉身出去讓他看着安姑娘扎針,真要那樣,那纔是個痛苦。他本就沒爺定力好,他怕自己到時候忍不住出手揍人。當然,揍的是拿針的醫生,不是尖叫連連的安姑娘。
魏崢就猜到爺會這麼做,所以出去時就給舒默去了電話。安姑娘怕的就是舒默,這時候也只能由舒默來震場。
安以然聽說買椰奶過來,有些小不高興,他是把她當要糖哄的小孩兒了嘛?不過,不否認她確實挺高興有椰奶喝。抓着沈祭梵的衣襬,一下一下卷着,也沒鬧了。沈祭梵垂眼看她,她的頭頂着他結實的腹部上方,他只能看到她黑漆漆的頭頂。這時候也沒再說話,等着魏崢過來。約克忍不住想笑,卻也識趣的閉嘴了。
魏崢拿了盒椰奶跟舒默一起過來了,沈祭梵接過魏崢手上的椰奶,吸管插上去,然後往安以然嘴邊塞。安以然伸手去拿,沈祭梵擋了下,椰奶盒子又抵在了她眼前,吸管直接往她嘴裡插。安以然含着小口小口吸着,擡眼望着沈祭梵,眼眸子圓溜溜的瞪着,手藏在身後貼得緊緊的,心想着別以爲糖衣炮彈就能收買她。
這時候有個病人模樣的人敲門走了進來,約克對安以然笑笑,道:“安小姐,請坐這邊,我有病人過來複診。”約克轉身撩開簾子,裡面竟然還有老大的空間,就跟小型套房似地,約克指了下旁邊的沙發道:“坐這吧,這舒服。”
沈祭梵推着安以然坐過去,簾子並沒有拉上,同樣能看到外面。沈祭梵掃了眼她坐的沙發,微微擰了下眉,卻也沒說什麼。安以然在沙發上彈動了兩下,感覺這椅子還挺軟的,擡眼望着沈祭梵說:“沈祭梵,我可不可以只塗藥,不醫了?”
沈祭梵俯身揉着了下她的頭,魏崢這時候已經推了張椅子在沈祭梵身邊放心下,沈祭梵順勢坐下去,靠着安以然,低聲道:“聽話,然然,淤血最好還是放出去,早醫早好。如果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有什麼後遺症的話,你不想畫畫了?”
“哈?有這麼嚴重嗎?”安以然遲疑着,拿目光去瞟魏崢,嘟嚷聲道:“魏崢,你的腳現在能動嗎?還痛不痛,有沒有後遺症啊什麼的?”
魏崢一板一眼的回話道:“安小姐,動是勉強能動,就是沒什麼知覺,感受不到冷暖,現在用刀子在上面劃一刀也不見得會流血,應該是血管當初壞死了。”
“哈?”安以然聲音衝上去尾音又急速降下來,撐大着溜圓的眼珠子望着他,誇張了吧?疑惑出聲問:“真的只是勉強能動嗎,都沒有感覺了,那不是廢了嗎?”
沈祭梵板正她的臉,不樂意她一個勁兒的盯着魏崢瞧,出聲道:“然然,怎麼辦,你自己選,你堅持不放我也不勉強你,我們現在就走,好嗎?”
“沈祭梵……”安以然望着沈祭梵,一張臉都快爛了,這個時候,他就應該爲她做選擇嘛,他的話,她還是會考慮那麼一下的,伸手去抓沈祭梵的衣服。
沈祭梵目光掃向她狀況確實不太好的食指,道:“好像又腫了,血塊也多了。”
“是嗎?有嗎?”安以然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拿眼前看,自己也沒什麼概念,沈祭梵一說她自己也那麼覺得了,皺吧着一張臉,欲哭無淚:“怎麼辦,沈祭梵?”
那邊約克已經把病人打發走了,他雖然只是在這醫院掛個名,不過真有病人過來他還是勉強上手一瞧的。那邊病人一走,約克就開始準備東西,用具全部消毒一遍。他見過許多鍼灸的老中醫,在下針之前,消毒就是用火燙,起高溫消毒。那是中醫的做法,在他們西醫眼裡那並不乾淨,最好還是專業消毒一下。
約克帶着口罩和超薄的手模走了進來,那樣子活像要給人下刀子似地。安以然本來還在糾結,這一看,立馬慌了,嗖地一下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沈祭梵側目淡淡掃了眼約克,明顯他進來得不是時候。約克卻處着不動,心想着爺在這就這樣,這情況他早就料到了,安姑娘那性子就不能慣,順着她,勸一天也勸不下來。
“然然,聽話,坐下,很快的,我保證一點不痛,好不好?”沈祭梵耐着心哄,把人拉回來按下去,在她臉上親了下,拍拍的頭,再度耐着心道:“乖一點,嗯?我在這陪着你呢,你只要有一點痛,我們就不繼續了,好不好?”
安以然不依,哭哭啼啼道:“沈祭梵,我怕,你別逼我了好不好?我就是怕嘛。”
“不怕,我在呢。”沈祭梵輕輕拍着她的肩膀,立在她身前,任她抱着,擡手把她的臉往身上壓,一下一下順着,“然然,乖一點,不怕,嗯?”
安以然搖頭,一直不鬆,沈祭梵是站了好長時間,也虧他有耐心。外面幾個都輪番休息老半天了,約克手套摘了又戴上,戴上又摘了,舒默搖頭嘆氣,這年頭的女人,到底是什麼生物進化來的,怎麼這麼能折騰人?也真虧了爺還沒嫌煩。
裡面沈祭梵擺了下手,約克立馬再度裝備好,帶着手套口罩走了進去。後面是魏崢和舒默,給拿着精緻的盒子。
魏崢跟舒默一走進去就聽到爺沒話找話說:“你看,就連那盒子都那麼好看,針一定也好看,不是愛漂亮嗎?你看,那盒子是不是很漂亮?”
魏崢舒默兩人差點栽倒,登時滿頭黑線,爺,養了這麼個小東西,真是難爲您了。
安以然一直氣鼓鼓的,小眼神兒不高興的瞟了兩眼那盒子。盒子再好看有什麼用?裡面的針還是要扎她,安以然是被沈祭梵威逼利誘,軟硬兼施才讓她鬆口。
沈祭梵在安以然旁邊坐着,安以然坐的是皮軟的單人沙發,下面還是下腳的地兒,扶手兩側還有不鏽鋼支架,看似亂七八糟透着幾分機械科技感。而沈祭梵坐的但只是普通的椅子,手一直握着安以然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着。
約克靠近了,看準了她兩手無意識的搭放在扶手上,當即上前一步按了下安姑娘頭上的按鈕,咔嚓幾聲,安姑娘就給固定在了沙發上,手腕,大腿,腰,全被固定在沙發上,就連脖子也被鎖住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安以然只感覺脖子上冰冷的碰觸,下一刻身體就完全動不了了,當即嚇得驚聲慘叫:“不要,不要……救命,放開我,不要……沈祭梵,不要這樣,救我,我不醫了,放開我……走開,你們走開……”
沈祭梵擡手去卡她脖子,是怕她脖子在鐵環上蹭傷了,眼眶有些泛紅,壓低了聲音道:“乖寶,聽話,很快的,不用怕,我在呢。”
“不要,不要,放開我……你們當我是豬嗎,任由你們宰割?放開我,約克,你個王八蛋,我做鬼也不放過你……救命啊,有人要殺我,救命啊,救命啊……”安以然大聲哭嚎着,這是在醫院,她相信有人能聽到的。沈祭梵也不信了,她現在就和懷疑沈祭梵不是沈祭梵,因爲沈祭梵是不會看着別人這麼對她的,眼淚嘩啦啦的滾下來,用力的掙扎,可這副專爲控制敵方的座椅,她能掙扎得了半分?
沈祭梵回頭看了眼約克,約克攤手,他這也是爲安姑娘好,雖說這不是什麼嚴重的事,可她要是一直不肯合作,動來動去,他再有本事,也不能保證扎對地兒啊。他這也只是爲了方便自己下針,纔將安姑娘給綁了起來。
約克上前按了下按鍵,鎖住安以然脖子的鐵環瞬間開了,速度極快的縮回了椅背中。安以然魂兒都嚇飛了,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啊?不是鍼灸嗎?誰鍼灸會這樣?安以然就認定了這些人想要她的命,左右晃着頭,動着身子,可腰間和大腿都被機寬的鐵環鎖住了,根本就動不了。安以然哭得絕望,一個勁兒的搖頭。
“你們到底要幹什麼呀?到底要幹什麼?不準碰我,滾開,滾開我會報警的,滾開……”安以然大叫着,你頭髮凌亂的打在了臉上,眼眶都被激紅了。
能不怕嗎?這就跟被推進了生化實驗室一樣,她是待人宰割的白老鼠。
沈祭梵捧着她的臉,輕輕撥開她的頭髮,安以然發狂似的張口咬他的手:“滾開,都滾開,不準碰我,沈祭梵你不是沈祭梵,你不是他,都滾,不準碰我……”
約克望了下天花板,不就是扎兩針嗎?有必要弄得跟上斷頭臺一樣?搞得好像他們在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一樣。要知道外面喊一聲他約克給人扎針,排隊的人得繞西班牙海岸線一圈不止。安姑奶奶這還看不起他,啐,真是……
沈祭梵沒辦法,拿着椰奶,吸管往安以然嘴裡插,“乖寶,喝椰奶……”
“不要,滾開……”安以然頭左右轉,頭髮直接拍在了沈祭梵臉上,椰奶也掉在了地上,“誰要你還來假好心?你不是沈祭梵,你不是他,滾開,都滾開……”
沈祭梵深吸了口氣,吐出,轉身離開:“公司還有事,她交給你們了。”
說走就真的走了,安以然在沈祭梵轉身的時候喊聲淒厲,就跟被捆綁在座椅上準備受刑的惡鬼即將面對灰飛煙滅的痛苦一般,樣子有些瘋狂,又哭又喊:
“不要不要走,沈祭梵,沈祭梵不要走…他們會殺了我的,沈祭梵,不要走…”
哭得那叫個撕心裂肺,約克再度翻了下白眼,他是殺她爹還是砍了她媽啊?當下一腳把滑動椅踢了過去,動作幅度有些大,就是故意要震住安姑娘來着。一椅子滑近安以然身邊,安以然果然安靜了一刻,瞳孔漸漸的擴大,“啊”地一聲尖叫,極其刺耳。約克耳朵蹭了下肩膀,反正他這惡人是做定了,直接走上去,在安姑娘面前坐着,手拎着她手指看了下,手指周圍肌肉都被壓傷了,血管破裂是毫無疑問的。她這手要完全長好,肯定得一年半載,到時候換新甲也是必然的。
安以然一張臉被激得通紅,顏色就跟紫漲的茄子似的已經不正常了。擡眼恐慌的四處,哭聲再出:“魏崢,魏崢救救我,魏崢,大哥,大哥救救我……”
約克回頭看魏崢,陰冷的目光透過薄薄的鏡片投在魏崢身上。魏崢在布簾子旁站了站,擡手抹了一把臉,“譁”地一聲拉上了簾子,轉身也走了出去。
安以然絕望了,目光投向舒默。舒默臉上一直都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手上拿着盒子走過去,拉着沈爺剛纔坐過的椅子坐了下來,揭開了盒子,臉上挑着笑意道:“安姑娘,我勸你還是配合一點,約克醫生醫術高明,他不會出什麼錯,可我就不一樣了。你也知道,我玩刀子嘛,這針在我手裡就沒刀子那麼利落了,你要是不合作,在像剛纔那麼嚷嚷一聲兒,我心情不好沒準兒就給你身上來兩針…”
舒默推着濃眉看向臉色瞬間死灰的安以然,一邊嘴角習慣性的翹起,火紅色的頭髮搭上他臉上的邪氣笑容令人看來更加邪惡,就像作惡多端的惡神一半。
繼續道:“爺和魏崢都不在這,這就是我說了算。所以,我勸姑娘你還是合作點,要不,你這細皮嫩肉的,也經不得我幾個扎,您說是不是?”
安以然忍不住的哽咽,抽泣聲不斷,倒是不敢在嚎了。她是恨不得這時候暈過去,她幹嘛要給沈祭梵打電話跑醫院來?她覺得這醫生就是故意針對她來着,連傷到手指他都要想方設法的給她扎兩針,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人?還有這個舒默,她到底跟他有什麼仇?爲什麼要一直來害她?
舒默跟約克打了個照眼兒,約克已經取針開始往指尖扎了。說不疼是不可能的,下針扎進指甲旁的商陽穴,往裡推,安以然全身都繃緊了起來。死死咬緊了脣,碩大一顆眼眸子瞪得老大,黑漆漆的,圓溜溜的,直直的盯着扎進去的針。
舒默一直注視着安以然的動靜,倒是挺意外的,膽兒小陳那樣,還以爲會閉着眼睛頭扭向一邊,這不一般人都這樣嘛,可誰知道這姑娘竟然死死的瞪大着眼睛看,眼裡滿是懼意。舒默覺得挺有趣,有些想笑,嘴角一邊的弧度揚得高高的。
安以然手指很圓潤,滑滑嫩嫩的,顏色非常漂亮,甲型不是那種做出來的漂亮,是有些扁,甲船不長不短,挺好看,非要個詞兒來形容,那就是可愛,大概這也是沈祭梵愛不釋手的原因。約克的針放開後,起了個小件兒的類似針筒的東西,是血塊在裡面,就算紮了個洞它還是不會自己出來,得用外力吸啊。
這一吸,有些痛了,跟下針的痛又不一樣。安以然嘶嘶呼呼着,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直愣愣的看着,咬着脣,可她上身再怎麼欺也靠不近手,因爲動不了。
約克在手上塗了層不知道什麼藥,很快手裡面就開始火燒火燎的熱起來,安以然手都被燙着了,手指無意識的顫慄着。那是活血化瘀的,得用高溫讓裡面的血塊衝散。過了會兒再也那小件兒透明的東西一吸,黑色的血液“哧”地一聲兒飆了出來。安以然在飆血的瞬間瞳孔當即撐大了些,無疑被驚嚇到了。
約克放了血,邊出聲道:“我估摸着裡面還有,我這邊再扎一針,會有點疼,安小姐你忍着點,我儘量小心。”
約克這話就是故意的,其實沒什麼大礙,可他就是故意來這麼一聲兒。哪個病人會在給了一刀後醫生說可能裡面情況並不是很好需要再來一刀時候能高興?而且他用的字眼都是病人最恐慌的,比如儘量,病人把身體交給你,當然是足夠相信,要的是你的百分百,誰要你的儘量?
安以然黑漆漆的眼珠子緩緩上擡,盯着約克看,她確定這個變態醫生就是故意整她的,沒出聲。她都被綁成這樣了,根本就沒有話語權。
約克擡眼對上安以然純透的黑眼珠子,微微愣了下,都說東方女子神秘,大概就是不同於他們西方人的眼睛了吧,漆黑的眼睛裡總令人覺得裡面應該藏着什麼東西。約克盯着安以然那雙大顆的眼珠子看了會兒,笑笑,竟然當下起了根針對着安以然的眼珠子扎去。安以然瞳孔漸漸緊縮,眼裡只剩快要接近的針尖。
“幹什麼呢?”舒默擋了下,語氣聽來漫不經心,也是清楚知道約克有分寸,安姑娘可不是從大街上扛回來的白老鼠,約克怎麼玩兒都成。剛纔那無疑就是嚇嚇她,雖然是有分寸,可要是有個萬一呢?安姑娘那頭可是能動,她要是自己衝上來把眼睛給紮了,他們倆無疑就該陪葬了。
約克側身看着舒默道:“你比她還緊張啊,瞧瞧我們姑娘,膽兒已經出來了。”
“沈祭梵不會放過你們的。”安以然低聲咕噥,她還看不出他們是故意拿她開涮嗎?她先忍了,現在也是知道他們不敢拿她怎麼樣,純粹自己嚇自己罷了。
約克跟舒默當即互看一眼,同時笑出聲來,“威脅,威脅啊。”
聲音有那麼暗諷,不過沒再看安姑娘的眼睛。約克動作利落的塗了藥膏,再給安以然手指包了起來,起身,整理好了纔給安以然解鎖,轉身走了出去。
安以然趕緊從沙發上滑下地往外跑,經過舒默時候頓了下,又轉身回頭狠狠踹了舒默一腳立馬跑了出去,“沈祭梵,沈祭梵,沈祭梵……”
沈祭梵在長長的走廊另一頭站着,因爲遠嘛,遠才聽不到她的聲音。但也不知道是魔怔了還是隔音效果不好,他一直都聽見她哭得撕心裂肺的聲音。
沈祭梵那邊正急着呢,魏崢同樣臉色不好的立在一邊。安以然的聲音傳過來時候沈祭梵立馬精神了,側身看過去,小東西正朝他跑過來。臉上依舊是可憐兮兮的表情,跑一路喊一路,弄得跟劫後餘生再相逢一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有些大了的原因,更容易觸動心了。沈祭梵心底就跟大掌緊緊收攏一樣,難受得很,在安以然跑近了時候微微俯身將她接近懷裡,輕輕拍着她的背。安以然就跟顆球似地是直接撞進了他懷裡,雙手抱住他,臉往他懷裡蹭。還委屈呢,低聲怨念道:“沈祭梵,你壞死了,我不會這麼容易原諒你的。”
沈祭梵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頂,一下一下的順着,埋頭吻了下她頭頂,低聲道:
“乖寶,我就是養了個女兒啊。”
安以然不高興聽他這話,推開他,掀翻着小眼神兒飛夾着他,低聲道:“我又沒要你養,是你自己要養的。你不高興就分手啊,反正還沒結婚。”
沈祭梵上前一步,手卡在她脖子後面輕輕帶着,低聲道:“乖寶,以後再聽你說這話就打嘴巴,話我說了,你自己長點兒記性,別往後爲什麼捱打都不知道。”
“你怎麼能這樣?沈祭梵,你這是家暴!今天的也是,我完全可以告你們侵犯我的人身自由權的,你們別想憑着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太過分了,簡直就是土匪。問過我嘛?我同意了嘛?我沒同意你們就這樣。”安以然忍不住抱怨道。
沈祭梵埋頭親了她一下,卡着她脖子帶着走了。
下午沒讓她回別墅,她不能畫畫,一個人也確實無聊,要一直坐在書房看電影也不大好,畢竟伯爵夫人還在,所以擰着人跟他去了辦公室。
安以然中午吃太多,進了沈祭梵辦公室就往沙發上滾,頓了下,擡眼看看外面,確認是沒人進來然後抱着靠枕繼續滾。低聲說:“我到你公司來,還不是回我公司,他們都好久沒看到我了,昨天小趙兒還給我發信息說大家都想我了,說今晚上出去聚一聚呢。我還沒回復,沈祭梵,我去還是不去?”
“不去。”沈祭梵在辦公區,頭也沒擡的回了句。
安以然撐起頭,透過鏤空的牆面朝沈祭梵望去,道:“爲什麼呀?”
“忘了?你受傷了,得好好養傷。”沈祭梵手上拿了份文件,大概翻了下接通內線,讓顧問進來拿。很快自動門開了,顧問走了進來,沈祭梵面色嚴肅的交代了幾句,然後讓顧問出去。顧問點頭,拿着文件出去,至始至終沒看那邊一眼。
安以然很受傷,顧先生到底有沒有看到她在跟他打招呼啊?
安以然又在沙發上滾了會兒,跑沈祭梵對面站着,上身撐在辦公桌上,撐大着眼珠子看他,壓低着聲音小小聲兒說:“沈祭梵,我需要一個天使,你有嗎?”
沈祭梵頓了下才反應過來何爲天使,因爲她曾經給的解釋是長了一對小翅膀的,又是白色的,不是天使是什麼?沈祭梵紙上出現了一小團墨點兒,頓了頓擡眼看她道:“你先去衛生間吧,等下給你送進去。”
“你真有啊?”安以然歪着頭看他,沈祭梵臉色有些黑,擡眼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白生生的俏臉上。安以然瑟縮了下,問問而已嘛,開玩笑都不行,真是小氣!
安以然那邊進了衛生間,等了會兒還沒見人送來,安以然不高興了,“沈祭梵,沈祭梵你到底有沒有啊?你快點礙,我都等好長時間了。”
外面沒聲兒,在安以然第三次催促時沈祭梵才送進來。因爲他得快速做出選擇是讓魏崢去買還是跟公司職工借個現成的來用,這之後纔能有行動不是?
沈祭梵拆開了包裝紙,遞給她,“七度空間?”
他也不確定她還是不是還用這個廠家的,安以然點頭,接了過來,撕開光滑的面紙,忽然頓了下,溜圓的眼珠子擡眼望着他,不大高興的出聲說:“沈祭梵,你怎麼還不出去?真討厭,換這個你都還要看嗎?羞不羞啊?”
沈祭梵臉色微微沉了幾分,出聲道:“裙子都擋完了,還有什麼可看的?”
“會撩起來嘛……沈祭梵,你壞死了,快出去,不然我生氣了。”安以然臉色紅了紅,低聲咕噥道。
沈祭梵笑笑,這小東西,什麼還沒看過?
不過沒再堅持,轉身出去了。
晚上回去時,伯爵夫人異常熱情,就跟看女兒似地拉着安以然的手。沈祭梵晚上辦公室時候夫人直接把安以然又叫進房間聊天去了。
“我認爲要拉近人與人的關係就是通過說話的,然然啊,跟我說說,你學的專業是什麼?有什麼未完成的理想?”伯爵夫人簡單結束她手指受傷的話直接岔開話題說別的。
“哦……”安以然向來不怎麼拒絕人,何況是沈祭梵的母親,用英文簡單的說着,都是夫人在問,她在答。
安以然覺得沈祭梵母親並不是那麼嚴肅,相處幾天下來安以然開始覺得輕鬆多了。偶爾也能聊到一起去,如果夫人和她的侍女語速慢一點,她還是能聽懂。
雲嬸兒跟李嬸兒是聽了先生的交代,所以在安以然的食物上下足了功夫,給補身子的。兩大嬸兒都是過來人,當然知道湯裡面那些東西都是補什麼的。兩大嬸兒就跟自己好事將近了似地,整天都樂呵呵的。
“身子得調理好才能懷少爺……”雲嬸兒那邊小聲說着。
吉拉在外面聽了句,立馬上樓告訴了夫人,伯爵夫人一聽,笑了笑,這是好事啊。當即讓吉拉給弄了幾味藥過來,加在安以然的湯裡熬。
補吧,她會讓這個女人一輩子懷不上兒子的孩子。
“夫人,不會被發現吧?”雅拉有些擔心,公爵大人對那醜女人寶貝得很,要是被發現了……
吉拉衝了句:“這藥可是從皇室拿出來的,無色無味,你只要不多嘴,誰會發現得了?”
雅拉閉嘴了,她也是爲夫人擔心,公爵大人與夫人的感情一直不是很好,要是爲了個外人再傷了和氣,得不償失啊。
伯爵夫人揮了下手,嫌煩,出聲道:“藥都收起來,磨成粉,每天在她喝湯前放。”
這邊的湯不是西方那種濃湯,這邊的湯是稀釋的,倒是方便了藥粉的混淆。
“你們嘴巴都給我閉緊點。”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