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那樣冷,風那樣大,蘇思琪還是縮着脖子堅持走回家去。
走着走着倒熱起來,背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但並不覺得滑膩。她走進樓道,用力蹬了兩腳,意料之中的光亮卻沒有出現。
“這破燈,又壞了。”蘇思琪嘟嚕了一聲,摸索着上了二樓,二樓的燈倒是亮了,只是燈光微乎其微,只能照出一層濛濛的影子,再往上走,又是漆黑一片,好在她也習慣了,這是老房子,沒有物業,燈壞了沒有人管,大家起初抱怨幾句,過兩天也就習慣了,也有人把自家門口的燈弄亮,但久不久又會壞掉。
蘇思琪掏出鑰匙開了門,在玄關開燈換鞋,走到客廳裡去,屋裡沒有暖氣,好象比外頭還冷,她還得再熬幾天,等發了薪水,把暖氣費交了,回到家裡就舒服了,而不用再到商場裡去享受暖氣。
一想到商場,她又想起那個男人。
她扭過頭去的時侯,只看到那個男人的頭髮,烏黑的短髮,帶着一股清香。他的頭大部分都靠在椅靠上,只有一點挨在她肩上,所以只有微微的觸感,並不沉。
會是他嗎?會是日夜思念的他嗎?如果是他,爲什麼不光明正大的見她?
明知道那聲嘆息或許是自己的幻想,仍是坐在沙發上發怔,不肯放棄那個幻想。
男人上了樓,腳步緩慢低沉,一步一步踏上去,到了門前,他掏出鑰匙開門,要正開燈,突然神色一凜,手悄悄的摸到腰間,銳利的眼神快迅掃過眼前的一片黑暗。
屋子裡靜謐無聲,可是他並沒有放鬆警惕,而是貼着牆壁,無聲的前進,左手上端着一支烏黑的槍。
他眯着眼睛,彷彿有輕微的風拂過耳畔,他趕緊身子一矮,就地翻滾,不等自己站起來兩腿直接衝着風過來的方向踢去。
一聲悶哼,有人倒地,而他利落的躍起,一個轉身,左手的槍精準的抵住倒地之人的腦袋。
倒地之人哈哈大笑起來,“沈,你又進步了。”
沈孟青把槍收起來,走過去打開燈,“你來做什麼?”
馬克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坐在沙發上,“沈,不能再等了,你得馬上跟我回去。不要錯過最好的時機。”
沈孟青也坐下來,拋了根菸給他,“再給我幾天時間。”
馬克點了煙,吸了一口,“你是何苦呢?如果想見她就光明正大去見,不然就按計劃行事。”
沈孟青沒作聲,過了一會,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苦笑:“她要是見到我這副樣子,一定會哭死去。”
“那不一定,如果她知道你還活着,一定會高興死去。”
“她知道我還活着。”沈孟青慢悠悠的說:“不然不會一直堅守在中泰。”
馬克看着他,搖了搖頭,“沈,你這是在自尋煩惱。”
沈孟青過了一會才說:“我沒有辦法。”
馬克微微有些動容,他認識的沈孟青一直是個自控力強大的傢伙,特別這幾年,他越發冷靜,而那冷靜中隱隱勃發着一種殺氣。他制定詳盡的計劃,把自己操練得象鋼筋鐵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報仇。
可是他那嚴謹的計劃裡並沒有中途離開來見蘇思琪。
忍了那麼久,終究沒有忍住。
一個具有鋼鐵意志的男人,居然會說:他沒有辦法。
那是怎樣一種深厚的感情,才能讓他冒着被發現的危險潛到女人身邊來。
馬克扭過頭,看着對面那棟樓房和他平行的窗口。窗口在半小時前亮了燈,燈亮倒映出一個女人的身影,她在關窗,然後拉上厚厚的窗簾,屋子裡的一切都看不到了。
不過要看到她也並不難,沈孟青有紅外線望遠鏡,可以穿透窗簾準確的鎖定她的位置。
他又看着旁邊一個長方形的小窗,那是衛生間,裡面也亮着燈,不知道沈孟青是不是拿望遠鏡偷看過女人洗澡?
想到這裡,他看着沈孟青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沈孟青並不知道他在笑什麼,覺得莫名其妙,不過想來不會是什麼好事,所以懶得理會。
“你需要幾天?”短暫的沉默後,馬克終於開口。
沈孟青看着對面亮燈的窗口,眉頭微微蹙了一下,“下週一,我回去。”
“好吧,”馬克站起來:“祝你和蘇小姐有個愉快的週末。”
沈孟青微微頜首,並沒有站起來送他,只是沉默的抽着煙,聽到關門的聲音,他才擡頭瞟了一眼,然後把目光投向對面那扇小窗。
衛生間的光很強,大概是開了浴霸。男人眉頭一挑,洗澡纔開浴霸,他看着倒影在窗上的身影,喉結上下滑動了兩下,他已經有三年八個月二十一天沒見過她的身體了。
猶豫了片刻,他彎腰拿出茶几下的紅外望遠鏡。走到窗邊,調好距離放在眼睛上。
女人果然是在洗澡,衛生間裡熱氣騰騰,儘管看得不太清晰,但那熟悉的凹凸,記憶中光滑白晰的肌膚無一不讓他熱血沸騰。
喉嚨裡乾澀得象要冒出火來,一隻手慢慢的握緊成拳……
蘇思琪對即將到來的週末沒有什麼期盼,因爲蕭筱和小野不會來。她會去醫院陪沈銘儒說說話,剩下的時間只能到圖書館去消磨。要不就是去百貨商場,因爲屋子裡太冷了。
上次發的凍瘡膏她用了,還真挺管用,不過一兩天的功夫,凍瘡就好了許多,結的痂也變軟了。因爲效果太顯著,大家又把林浩楠誇了一頓。
張萌盼悄悄對蘇思琪說:“今天我看到林董事,跟他道了謝,你猜怎麼樣?”
蘇思琪心不在焉的問:“怎麼樣?”
“林董事衝我笑了。”
“衝你笑?”蘇思琪心裡一動,擡起頭來,打量了一下張萌盼。
她記得上次張小雨在林浩楠的辦公室裡哭訴:“不喜歡我,爲什麼要對我笑?”女孩嗚咽着,神情悲慟,彷彿字字泣血,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現在林浩楠衝張萌盼笑,不會是……
張萌盼算不上什麼漂亮女孩,比起張小雨差遠了,不過張萌盼的身材不錯,凹凸有致,身上散着蓬勃的青春活力。
這樣的女孩會是男人喜歡的。不知道爲什麼,蘇思琪總覺得林浩楠現在有些不太對勁。之前她聽着他的那些花邊消息,只是一笑了之,自從那天撞見張小雨跟他吵,她才意識到那些消息並非空穴來風。她只是奇怪,林浩楠什麼時侯變得對女人這樣感興趣了?
別人她也懶得管,反正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
但張萌盼不同,她太年青,才十七歲,在法律上來說還未成年。
蘇思琪正了臉色,把張萌盼拉到一邊說話:“那個林董事不是什麼好人,你離他遠點。”
張萌盼倒有些不樂意:“林董事怎麼不是好人?他自掏腰包給咱們發凍瘡膏呢!你問問大家,誰說他不好?”
“一碼歸一碼,你沒聽到他那些傳聞嗎?他的名聲不太好。”
“我知道,”張萌盼滿不在乎的說:“林董事年青帥氣,女孩子都喜歡他,我看到過好幾次,那些女職員一進去,半天都不出來,出來的時侯臉紅紅的,一準沒做好事。”
“你都看到了,更應該離他遠點。”
“是她們勾引林董事,林董事也是逢場作戲唄!”
蘇思琪看着她無語,大概在張萌盼心裡,林浩楠的好印象已經先入爲主,她越是詆譭林浩楠,反而越讓張萌盼反感。
不過她真的怕張萌盼弄得和張小雨一樣的下場。
“前臺張小雨你認得吧?林董事也是對她笑了,把她玩了之後象甩破布一樣把人給甩了。”
張萌盼吃了一驚:“真的?難怪我看她這些天無精打采的,她來公司還沒一個月呢。”她搖了搖頭,“那個女孩子真是不自重。”
“盼盼,姐給你一個忠告,你可千萬別學張小雨。”
“思琪姐,你放心,我會辯別,剛交往男人就要跟你發生關係,一定沒懷好意,如果不是,那就可以相處下去。”
蘇思琪聽了這話,才稍稍放下心來。
下了班,她照例在外頭隨便吃了一碗麪,在家附近的超市裡逛了逛,才走回家去。
雖然知道樓道里那些燈不會亮,她還是習慣性的跺了兩腳,可奇蹟出現了,燈亮了。
隨着她跺腳的聲音,黑暗的空間突然大放光明。
蘇思琪很驚喜,又跑上二樓,那盞微弱的燈也重新換過,明亮的燈光讓她感覺很溫暖。
再往上走,就是她住的地方,藉着光,她看到一個男人坐在梯子上,不知道在修理還是換燈泡?
男人戴着帽子,穿着印有電力字樣的棉製服,衣領豎起來,還戴着口罩,兩隻手上戴着白色絕緣手套。
換個燈泡應該是很快的事,可男人一直在弄,估計是線路有問題,她站在梯子下,仰着頭問:“師傅,能修好嗎?”
男人沒說話,只微微點了點頭,也沒有看她,繼續忙手裡的活。
蘇思琪怕打撓他,掏了鑰匙開門進去。
換鞋的時侯,突然有些心神不寧,卻又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慌慌的?
她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捧在手心裡慢慢喝着,突然腦子裡有什麼東西飛快的閃過,她放下杯子,跑過去把門打開,可是那個男人已經不在了,就象憑空消失了似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就不見了。
她不死心,又跑到樓上去,樓上的燈仍是漆黑一片,壞掉的燈沒有被重新換過。
爲什麼樓上的燈沒有換掉?蘇思琪愣愣的想着,回到了屋子裡。
是她多心了嗎?可是那個男人的兩條長腿晃在半空,竟讓她有種熟悉感。因爲這個才衝出來,想見一見他,可是男人就這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