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
神龍衛千餘人與禁軍數千人將長安城搜了一個底朝天,愣是沒有發現一百多匹興慶宮寶馬的蹤跡,而那38名神龍衛更是鴻飛杳杳,不知所蹤。
翌日朝會上,皇帝當衆責問,孔晟只得據實已報。滿朝文武聽聞真的有38名神龍衛犯案且失蹤不見,那些本就對孔晟心懷嫉妒不滿的朝臣立即氣勢洶洶,開始羣起而攻之。
越來越多的人當着皇帝的面指責孔晟御下不嚴,神龍衛犯下重罪,孔晟罪責難逃。
在這種時候,反倒是皇太子李豫站出來爲孔晟說了幾句公道話,指出現在不是問責的時候,必須要儘快查明事實真相。李豫開口爲孔晟說話,皇帝李亨都有些意外。
皇帝再次下詔,命大理寺、京兆府協同禁軍和神龍衛辦案。皇帝再次當着滿朝文武的面,給了孔晟三日之期限,到期查不出結果來,要嚴辦孔晟。
朝野上下長安城裡,氣氛變得更加緊張。
不僅是神龍衛和禁軍,就是京兆府和大理寺的人也是鬱悶之極,長安城說大很大,但說小也小,這麼多人就像是篩網一般過了好幾遍,竟然還是沒有發現失蹤的寶馬和神龍衛,簡直就是見鬼了。
孔晟坐鎮神龍衛衙門,心頭變得無比的凝重。
他心裡其實很明白,到現在爲止查不出線索來,無疑意味着就是再有三五天也很難出結果。長安城中要藏匿一百多匹馬和三十幾個人,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數百權貴的深宅大院,不可計數的大商賈門第深深,都是藏人藏物的好地方。
但孔晟不可能去挨個搜尋長安權貴和百姓的宅院。公共場所可以查,但死宅不可能輕易進入。沒有皇帝的詔命,這是不可能做到的,而就算是有皇帝的旨意,皇帝允許他帶兵搜查,這麼多的長安權貴大宅,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查出結果的。
從昨晚開始,孔晟就一直在思量分析,到底是誰站在幕後。太上皇那邊不可能,太上皇剛剛回到長安,沒有這個本事和能力;那麼,是皇太子李豫嗎?
思前想後,李豫的嫌疑是最大的。
以李豫的權勢和根基,他要完成這事並將事做得滴水不漏,輕而易舉。不要說宮外他控制的地方很多,就是東宮三十六進,藏匿人馬也很容易辦到。
到了這個份上,哪怕是傻子都能看得出,這事是衝神龍衛來的,這場陰謀真正的指向就是孔晟。而順帶的,也把大將軍陳玄禮給牽扯進來。
孔晟懷疑李豫,宮裡的皇帝實際上也在懷疑李豫。但懷疑歸懷疑,只要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白搭。
東宮。
李豫臉色陰沉,李適李揆等人也臉色凝重不敢吭聲。
李豫沉吟片刻,擡頭來冷笑道:“看來,本宮倒是小看了此人了,他設下如此圈套,表面上是衝孔晟去的,實際上是針對本宮!好了,如今宮裡宮外,滿朝文武,都懷疑上了本宮,他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李揆斟酌着言辭道:“殿下,會不會是孔晟賊喊捉賊故意設套拖東宮下水?”
李豫搖搖頭:“不。孔晟此人,本宮甚是瞭解。他能成爲本宮的對手,絕不可能行這種齷齪之事。況且,這事對他無一絲好處,一個不慎,就要讓自己萬劫不復,他不會這麼愚蠢。”
李適搓了搓手:“父王,如果不是孔晟,那又是何人?兒子以爲,旁人也沒有這個膽量和本事,況且作惡者出自神龍衛……”
李豫憤怒地一拍桌案:“這便是本宮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神龍衛只聽內部號令,旁人想要插手調動神龍衛根本辦不到。若是神龍衛內部有鬼,孔晟不可能查不出來,以孔晟的手段至今對此束手無策,只能說明幕後這人謀圖深遠,恐怕……恐怕衝撞興慶宮只是一個開端啊。”
“來人,傳本宮命令,打開東宮宮門,請禁軍入宮查案。本宮作爲大唐儲君,率先垂範,給滿朝文武帶個頭吧。”
李適吃了一驚:“父王,這……”
李豫冷冷揮揮手:“本宮自證清白,同時也算是賣孔晟一個人情。該做的本宮都做了,如果還是查不出結果來,那就只能怨孔晟無能了。”
……
半個時辰後。
東宮宮苑大開,皇太子李豫下詔主動請禁軍入宮查案,南霽雲親自率數百禁軍和神龍衛進入搜查,但卻沒有一點線索。
李豫作爲大唐儲君帶了頭,陸陸續續就有各門權貴主動開門,請禁軍進府勘察,這是爲了配合李豫,也是爲了自證清白。
從上午開始,一直到深夜,上萬禁軍士卒和神龍衛悉數出動,分多路應邀進百餘家權貴府邸查案,而三面九道城門,更是加強戒備,守城士卒瞪大了眼睛,連一隻有嫌疑的蒼蠅都不會放過。
孔晟一直坐鎮神龍衛衙門,然後陸續傳回來的消息卻讓他無比失望。皇太子李豫給了一個天大的人情,主動號召滿城權貴迎合搜查,可結果卻是一樣,百餘駿馬和38名神龍衛依舊不知下落。
真是出了鬼日了狗了。
孔晟真是想不到,這事竟然如此詭異。
不要說這些馬匹和人員了,就是一隻兔子也逃不過神龍衛和禁軍的聯手搜捕,況且還有大理寺和京兆府的配合。現在的情況是,除了內宮之外,宮外能搜的地方都搜了,包括皇太子李豫的東宮和昔日的楚王府。
種種的跡象表明,他們要找的東西和人其實都不在城內。孔晟開始考慮是不是將搜尋的範圍放到城外去,但此時其實也有些晚了,有這兩日的時間,失蹤的神龍衛還不知道藏匿到什麼地方去了,天下如此之大,搜捕這38人如同大海撈針。
還有一日。孔晟就必須要給皇帝和朝野上下一個滿意的交代,這批犯案的神龍衛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現在這樣,是無法平息皇帝的怒火和滿朝文武的怨氣的。
何況還有興慶宮老皇帝那邊的壓力。
按照這種情況下去,孔晟的下場堪憂。不管皇帝願意還是不願意,爲了平息衆怒,他不得不問罪孔晟。
夜更加深了。
立春之後,雖然長安城的氣溫依舊很低,但已經颳起了西南風,風意不再像前幾天那麼陰冷苦寒。
南宮望頂着風進入大堂,定了定神道:“大將軍,滿城搜捕都不見蹤跡,現在只有一個地方嫌疑最大,某家認爲,此地必須要查一查。”
孔晟吐出一口濁氣:“你說的是興慶宮吧?”
南宮望點點頭:“大將軍,現在的情況,讓某家不能不懷疑,這是興慶宮那邊賊喊捉賊,故布陷阱,目的就是往大將軍身上潑髒水,借這事把大將軍拖下馬!”
“也許吧。但是,興慶宮是太上皇駐蹕所在,與內宮一樣沒有差別,我們不可能進入搜捕的。而即便是真如你所言,人家有備無患,又怎麼可能讓你查出線索來?”孔晟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