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芬有三個子女,上面有公公婆婆,她跟她老公都是在家種地,打零工,家景不富裕,要是家景好了她也不到處跑着要這些根本不可能的賠償金。一個女人不好好在家料理家務照顧老小,省裡京裡到處跑着上訪,還經常跟她村裡的支書吵架,也到鄉里鬧過幾會事,她家裡的親戚都看不慣,她們村的支書和主任也都反感這個女人,希望鄉里能出面治治她的這種毛病。
她在精神病院治療期間,我們鄉每月還要替她墊付一千多塊錢的醫藥費,鄉是也是一片好意,希望她能以家庭爲重,以鄉里村裡的和諧安定爲重,不要瘋瘋巔巔到處上訪鬧事,盡給咱們歸德人丟臉……”
“好了,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我老婆就是那脾氣,當過律師,愛管閒事,這會又牽扯到她的親戚,所以她的脾氣可能大了呢,你跟張書記多擔待一點,儘量別再跟她辯解什麼。”
“這你放心,常科長,我跟張書記都把弟妹當成了貴客,肯定啥話都順着她說。”
常雨澤心裡清楚,如果沒有他老丈人徐院長的大名在後面擋着,她徐虹一個普通女人到鄉政府什麼道理也講不通,鄉里的處理方式不會象市裡那樣規矩。
剛上路,常辛鄉的張書記也打來電話,熱情的說:“實在對不住了常科長,你工作恁忙還得麻煩你大老遠的趕過來。前段時間鄉里事情特別多,有些工作做得不夠深入,不夠詳細緻。下面的工作人員辦事又過於草率,所以有些事情做得太出格了。不小心冒犯了徐院長的親戚,希望常科長多給弟妹說說,別讓她太生氣,我們鄉里真不知道徐秀芬是徐院長家的親戚,現在知道了,我們會立即改正錯誤,該怎麼安撫就安撫,該怎麼彌補過失就怎麼彌補。
今天上午我得陪着省裡的領導到下面看看,抽不出時間接待常科長了,具體工作都有劉鄉長代我辦理了。早就聽說過常雨科長的大名,市公司最年輕有爲的領導,我一直想找機會跟常科長見見面,今天常科長來我鄉了,晚上就不能走了,我跟劉鄉好好給常科長倒杯酒……”
鄉里的領導幹部都是喝酒喝出來的,常雨澤對這句話深有體會,他曾經接觸過幾位鄉長書記,都是一斤開外的量,常雨澤雖然也有上斤的量,但是還是不能與這些久經酒精考驗的鄉鎮幹部相比,所以對於張書記的邀請自然不會接收。
常辛鄉是趙陵區所轄,在區的最裡層,開車二十多分鐘就到。這幾年常辛鄉鄉鎮工業搞得不錯,正準備撤鄉劃鎮,鄉政府大樓蓋得很氣派,一棟八層多高的辦公樓,前面是十幾畝大的綠化廣場,頗有些城市氣氛。樓前廣場停着一排小車,徐虹的紅色馬自達在正其中。
常雨澤先見了劉鄉長,寒暄兩句,接着到小客廳見到了徐虹。劉鄉長沒有陪他,他在樓下準備車輛,隨時帶他們去市精神病院接人。
徐虹素色長裙,扎着馬尾,渾身上下透着爽朗隨和。她坐在沙發上,手肘支在扶手上,小手託着下巴,就那樣靜靜的坐着。鄉里給她沏好的茶水滿滿的,她沒有動。她神態自若,沒有焦燥和激動,不象劉鄉長所說的怒氣衝衝,也可能她剛纔發了脾氣。
這纔是她的律師特質,不管她的情緒多麼大,她都能控制在淡定自然的表情之下,除非她是真的出離了憤怒,情緒失控,那種情況只有在日記門事件後發生,那段時間她的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焦慮之中。
會客廳裡除徐虹外,還有張鋒和另外一個男人,這個男人三四十歲,滿臉菜色,衣服不整,象是剛從建築工地收工回來,還有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短衣短褲,髒兮兮的,紅黑的小臉蛋上掛着淚痕,正在好奇的翻看着報夾玩。
張鋒見常雨澤進來,趕緊小跑着給他搬來一把椅子,殷勤的說:“大哥,您咋也來啦。”
“我剛聽說。”常雨澤走到徐虹身邊坐下,笑着關心的問,“徐虹,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你——過來幹什麼,局裡不忙嗎?”徐虹不解的問。
“單位沒有多少事。劉鄉長給我打電話說你來這裡了,還說咱家有個親戚叫徐姐的犯什麼病了,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我就過來看看。”
徐虹皺了皺眉說:“那不叫接受治療,是被鄉政府強行關押進去的。”
常雨澤笑着說:“剛纔劉鄉長給我說了,他們鄉政府本來是想做件好事,幫徐姐治治什麼偏執型精神病。”
“什麼偏執型精神病?徐姐根本就沒有病!精神病院是什麼地方,是給病人治療的地方,不是用來關押人的地方!他們鄉政府很清楚,爲什麼要送徐姐去精神病院,他們不是做好事,而是在犯罪,超越了他們的行事權力,隨意侵犯他人人權,是明顯的違法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