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
夏薇薇這些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苦思冥想,本以爲自己會像以前一樣,做歌很困難,半年都出不來一首。
沒想到吃了輕知寄過來的蔬菜以後,發堵的腦殼變得通暢,靈感嘩啦啦的就來了,把歌做出來的第一時間,她就發給了輕知,名字直接用的‘富王農場’四個字。
既然要宣傳農場,直接用農場名字做歌名肯定能達到最好的宣傳效果了。
許輕知也第一時間看到了夏薇薇發來的消息,但她正在逛街,於是回了句忙完再回復她。
今天是許子君回學校的日子,還要開家長會。
許富強穿的衣服,還是上回許輕知買的新衣服,平時在家幹活的時候壓根不捨得穿。
下地幹活穿的鞋早就爛的不成樣子,許富強一直也不捨得買新鞋。
這不,許子君要開家長會了,許富強才同意買一雙新皮鞋。
換上新鞋子,許富強憨實的笑道:“我還是穿的體面些,別給咱兒子丟臉哩。”
還有上回他爸來開家長會的時候,看起來瘦的跟個老鼠一樣,臉上的皮黝黑幹扁,跟眼前的人不太像。
十二歲的許輕知,也可以大聲告訴那個同學:“這是我爸爸!”
可沒辦法,他要賺錢省錢,要讓孩子讀書。小山村的孩子,只有讀書這一條路,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上了車,許富強開車,許輕知把鞋子放在後排座位上。
她爸只有每個學期過去,要把宿舍的東西搬走的時候,纔會來接她。
許輕知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她爸騎着摩托來接她,站在教室門外。一個同學從教室門外跑進來,衝她喊:“許輕知,你爺爺來接你啦。”
許富強表面沒說什麼,後來他四十來歲的時候,遇到個老頭說他看起來得六十歲了。許富強在家裡吃飯的時候氣的牙癢癢,說那老頭嘴巴噴糞,簡直是不會說話!
“要,當然要。”許富強捨不得,雖然看起來破爛,但他下地幹活穿着正適合。
許輕知特別尷尬,看到站在門口她爸那張土黃色臉,羞愧的連開口反駁一句,他是我爸的勇氣都沒有,只把頭埋的低低的。
如果還能再回到小時候……
那人吊梢眼一挑,瞧不起人的姿態說,你家跟我家條件能一樣嘛。
走出店門,王燕梅還在念叨:“這鞋都破了,別要了,下回買新的。”
王燕梅擰了擰眉,扯了下自家男人的袖子,覺得這鞋裝起拿走丟人,“算咯,不要了,回頭再買新的。”
許富強懟了人一句,你家女娃娃咋送去上大學,我家輕知就不行嘞。
許富強嘴角抿着淺淺的笑,實際心裡樂開了花。
而她爸爸每次放寒假暑假都會來接她,每一次都會。
所以哪怕別人說,你家大女子輕知一個女娃娃也送去大城市讀書幹啥子哩,讀完高中就行咯,在村裡隨便找個人嫁了生娃娃,以後你們老了,還能在你們身邊養老,多好嘞。
“哦,哈哈哈,我看着跟之前不太像,還以爲你怕丟臉,喊別人來開家長會呢。”男生口無遮攔道,拍着許子君的肩膀:“你家黃瓜挺好吃的,這次你帶了沒?”
許富強犟道:“新鞋我捨不得下地。”
許子君:“不給。”
東西少的時候,就騎摩托。
許子君皺着眉,不悅道:“說什麼呢,這是我爸爸!”
後來有人找她籤公司演戲,她也是想着能減輕家裡的經濟壓力同意了,進了娛樂圈。
許輕知拎着裝鞋的袋子,“媽,就留着吧,爸還要穿就穿,要是不穿了,回頭再扔也沒事。”
許輕知才曉得,原來啊,她爸是在意的。
那些哪怕是放暑假寒假都沒有家長來接的孩子都要自己提着棉被涼蓆,揹着大書包,去搭特別擠的客車回家,下了車還要走幾公里的山路回家。
許輕知跟着她媽的話口誇,“爸看上去起碼年輕二十歲。”
這個‘爺爺’的尷尬,許子君同樣遇到過。
她羨慕着男同學高高帥帥的爸爸,何曾知曉多少同學看着三輪車後面垂着腦袋的她,心裡也是羨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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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導購員把買鞋的小票送過來,遞給許輕知:“許小姐,小票您拿好。地上那雙……鞋,你們還要嗎?”
許子君聳了下肩膀,把他的手抖開,不太高興道:“帶了也不給你吃。”
許輕知臉色如常的把鞋子給揣進去,“爸,走吧。”
他在意被別人說老了年紀,在意他的子女覺得他去學校接送很丟臉,在意自己不夠有錢沒法穿着很好給孩子體面……
東西多的時候,就開三輪車來,每次許輕知坐上三輪車後面,都把頭狠狠的低下去,生怕會遇到自己同班同學。
一個高個子的男生,旁邊他爸身形更加高挑,戴着銀框眼鏡,身上的氣質卓越。
就是因爲聽到那人說的話,許輕知深深記在了心裡,從那之後,便是放假,也會拿英語單詞出來背一背,備考英語四六級。
因爲許富強比王燕梅大八歲,加上常年勞作顯老。
“子君,這是你……叔叔?你爸沒來開家長會啊。”
許輕知那會剛上大一放暑假,因爲大學的學習環境鬆散,有一段時間沒課的時候就喜歡追劇追綜藝。
下車的時候,許子君正好碰上了他同班同學。
許富強面上不好意思,“說啥嘞,我今年都要滿五十歲的人哩,還年輕個啥。”
這邊導購員還是禮貌的遞了個袋子過來。
她爸也聽見了。
他記得許子君家不是挺窮的嘛,怎麼可能開得起寶馬。
“嘿,別這麼小氣嘛。”
她想,她會勇敢一點的。
她爸媽從來不讓她去打寒假暑假工,覺得她是女孩子不放心。
車子一路開進了梅城一中的校園。
王燕梅上下打量,笑呵呵的衝兩個孩子道:“你們看你爸,好像還年輕了嘞。”
是對我最好的爸爸。
班裡有個男生的爸爸高高帥帥的,每個週五都會來接他,許輕知那會兒可羨慕了。
“求你了嘛。”
王燕梅臉上掛着笑,正想開口勸子君,一個黃瓜而已,反正帶的多。
還未開腔。
站在旁邊的銀框眼鏡中年男皺着眉頭,端着高高在上的態度教育道:“家裡什麼時候缺你一口吃的,連黃瓜都要求別人吃。走了,去開家長會,少給我丟人。”
男孩臉上的神色頓時一收,他怕他爸,從小都是。所以連聲都不敢吭,跟着他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