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承受多次毀天滅地力量相互衝擊,依舊屹立於廢墟戰場之上的神殿祭壇,竟開始自一邊開始自行爆碎,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往四面八方蔓延,轉眼竟崩散了近半在闢風眼中還算硬實的祭壇。未曾想殺生丸超越界限之後,自身體內取得的爆碎牙,一擊竟有這般效果,闢風眼臉微垂,不知是讚賞,或是惋惜,右手一揮,載川之上,滂湃磅礴的力量,猶如倒川之水傾瀉而下,竟是硬生生將祭壇砍下一半,任接觸爆碎牙招式又失去他力量穩固的那一半祭壇,徹底分崩離析,猶如倒塌的人類希望與信仰,自雲端墮落於地,終歸塵土。
一切,也終於到了謝幕的時候了。
望向自剛剛殺生丸受載川一擊倒地後,便不管不顧守在他身邊的錦歲,如同失去生命的木偶,竟在他揮劍時,亦不曾有半分反應,直至此刻殺生丸已然完全失去生機的軀體,逐漸起了微妙變化,纔有回神的跡象。
“不僅用了借代之術,減去一半致命之傷,更在宿主命危時,自行啓動時空之術,將他送回原空間。竟然能在五感最爲敏感的犬妖毫無知覺的情況下,下了這般手腳,倒是吾小看你了,天道。不過這樣,也便不算吾違背當初的約定了。”仍舊立於原地的闢風,看着正面承受載川一擊,卻因天道異術一息尚存的殺生丸,正逐漸被流動着異界能量的空間法陣包圍,手中載川,纏繞着似藍色琉璃般熾盛明焰靈氣,卻並未給殺生丸最後一擊,也不曾揮向自剛剛殺生丸氣絕倒地後便一直守在殺生丸身邊,甚至將背部留給自己的錦歲,顯然有意就此放兩人離開。或者該說,從一開始,他們便不是自己的敵人。他所要的,不過是一個結束。
任高空冷冽的寒風,拂過盡化霜白的長髮,心念所絆的碧玉天戈,依舊沉睡不醒,而他,卻是不願再這般等下去了。隱約對自己未來有所感的闢風,不由揚起嘲諷的笑容,卻是更甚死別的淒涼。
“……”在剛剛殺生丸氣絕倒地時,一度以爲自己的世界也徹底崩塌的錦歲,微抖着將千合裡最好的救命藥放入殺生丸口中,聽着他微弱的心跳聲,同樣傷重的軀體,也終將走到極限。
咔!將殺生丸剛剛領悟完成了自身修爲之後所得的爆碎牙,以及之前斷成兩截的天生牙回鞘別回他身上,錦歲卻是召出了千合。
“千合,以後殺生丸就是你的主人了,我存放的東西,都歸殺生丸所有。若他記不起我,不準在他面前提及我的名字!千本櫻,回來吧。”見千本櫻刀魂迴歸本體,錦歲將紫氣不斷纏繞自己掌心,似有萬般不捨的千合,放入殺生丸懷中,撫上他沉靜的睡顏,錦歲目不轉睛地看着,彷彿要將這一輩子的份,都要在這一眼看完,而後,放手。
沙!單指凝成劍氣,將披肩長髮截下,束成髮束,在法陣完全籠罩住殺生丸之前,放入他掌中,而後,彷彿爲了攢齊足夠的勇氣般,錦歲深深吸進一口氣,轉身離開,任由流動異界力量的法陣,將殺生丸完全帶離神州。
“多謝始神,願意給他離開的機會。”解除了爲了提升殺傷力而捨棄防護的殲景,錦歲徐步到闢風面前,雖是道謝,卻未曾放下手中的千本櫻。
“我以爲,你會和他一同離開。畢竟,你們都已經盡力了。”懸於祭壇之上的天頌香,即便有着人類祈福念力加持,也終將燃盡。無論錦歲和殺生丸再如何努力,都註定無法打破天祝之衣。即便辟風對這種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勇氣與執着,心生讚賞,但是,終究無法以此說服他停手。
既然渾天戈不願現世,那麼他將遵循空間規則的意願滅世,爲碧玉天戈,求一個生機。
“如同始神大人一般,我們終究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望向闢風身後高空之上,仍舊沉眠的碧玉天戈。雖然不知道闢風執意滅世,卻又偏偏願意留給人類殺他機會,究竟是爲了什麼。但是,錦歲很清楚,闢風也必定有捨棄一切也想要守護的存在。即便貴爲始神,終究,也不是萬能。
“你不恨吾殺傷了你最在意的人,亦不悔天頌香盡,成爲吾滅世第一個犧牲者麼?”一旦香盡,屆時持滅世之念的他,將不再有半分容情。
“戰場刀槍無眼,沒有覺悟,我們不會踏足這裡。殺生丸是戰國重要的存在,一旦回到戰國便不會死。而衝着天道費心救他一命,我願化消原先他數度企圖殺我之恨。至於說後悔,不如說,我很慶幸,殺生丸先我一步離開戰場,不必讓他見到,我接下來的鬼樣子。”似乎可以預見殺生丸醒來後,估計連冰山臉都繃不住,氣得跳腳要過來找她算賬的樣子,錦歲不由微微一笑,將原先在間妖界爲了度過永夜時,劍麒等大妖儲存在輪轉日月的殘存妖力所化結晶直接捏碎,頓時,無數強大凶狠的妖力散出,直衝天際,攪動化爲厚重不詳的妖雲,竟是急速旋轉融合,凝成一道兇橫霸道的妖力,直衝入錦歲體內,與她體內靈力相互爭鬥,衝擊肉體,讓錦歲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妖雲猶如蒼龍盤卷,將她徹底吞沒!一時間,風雲變色,鬼哭四起,猶如大地生靈,對鎮魂淨靈的術者徹底舍道,發出悲鳴。
待妖雲散去,完全融合妖力的錦歲,竟是完全妖化,黑色雙眸成血紅妖瞳,詭異妖紋自雙頰蔓延遍佈全身,滿頭青絲,隨着靈力暴漲而急速生長,盡化雪白。
“不惜捨棄修行,強行吸收妖力,耗盡自身所有壽元,藉此取得十倍之力,你有自信這樣便能取勝我麼。”靜靜看着眼前的女人,舍盡了一切,甚至連面容也完全妖化改變,眼神卻仍舊清澈堅韌,猶如她手中所握之劍,闢風淡淡出聲。
“沒有。甚至我可以預見,在我未擊潰天祝之衣前,便會被自己招式反射而死。畢竟,這是我第一次使用它。實際上,我的修煉尚未完成,要使用它,還早了十年。”這已經算是糰子給她的最高評價了。
“……天頌香已滅,但我願意給你離開的機會。碧海神殿,允你終老。”雖然,這對於武者乃是侮辱,但對於闢風來說,像錦歲這樣的泥人,有資格存活,雖然,她或許並不感激自己的‘慈悲’便是了。
“多謝美意,但我拒絕。”在她踏入神殿,感受到自天頌香之上,人類的意念之後,她便早有這份覺悟了。她相信,人定勝天,即便看似高高在上的規則,也終將敵不過人類的信念,她所該做的,便是盡力爭取再多一點的時間。
“殺你,不需吾動手。”沒有渾天戈,天祝之衣註定破不了。
“我知道。但我願意用我這條命,阻始神滅世之舉。哪怕片刻,即便是爲貪生怕死的人類爭取再片刻也好。呵呵,始神大人,不可以小看人類的貪婪和執着,當我們想要活下去的時候,我們會用盡一切辦法活下去!當我們想要守護一樣東西的時候,就算下到地獄,也將爬回來守護到底!”將靈力完全提升到極限,錦歲再次將千本櫻解放,而後,成就千本櫻最終,也是最後的絕景!
“終景白帝劍!”無數漫天飛舞的櫻刃,匯聚成錦歲身後劍翼,足以讓她超脫凡人速度的極限!右足一點,錦歲升至半空,身後舒展的劍翼,隨着力量源源不斷地提升,不斷擴張,如鯤鵬展翅,氣吞天下,而後劍翼逐漸凝聚壓縮化小,化爲錦歲手中光劍!
“不過是小小泥人,竟能憑藉意志,強行駕馭高於自身力量的妖力,強行突破界限,做到了這種地步。”立於原地的闢風,發覺身上天祝之衣,竟首次有凝氣成形的趨勢,腳下足以承受一般神力的祭壇基石,竟在錦歲開始合成手中光劍時,開始震動顫抖,彷彿早已感知毀滅的宿命一般。手中載川,更是在不斷攀升的鬥氣與劍意挑釁下,竟開始發出低鳴,頗有與之一較高下的意味。
“……”握緊手中載川,充沛靈力猶如怒川之水纏繞於長劍之上,雖仍未邁出一步,但戰意卻開始覺醒,對於碧玉天戈所創,自私怕死脆弱猶如螻蟻的泥人,開始有了新評價。
即便強行吸收了妖力作爲補充,但畢竟修爲不足,手中光劍散發的強大劍壓,竟是絞得握着光劍的雙手鮮血淋漓,讓向來自認還算硬氣的錦歲也忍不住微微皺眉。倒不是因爲疼痛,先前戰鬥中,即便避過大部分天祝之衣的反射,錦歲身上的傷也早就超過了人類肉體的負荷,現在的她能站在這裡,不過完全是靠着靈力和意志,手上這些傷,算不得什麼,她擔心的,是她的手若是廢了,如何能握住光劍戰鬥。
“唉……你這又何必呢。”恢復刀魂之身的千本櫻,淡淡化出,單手附在已經被刀壓絞得失去痛覺的雙手,不知是該後悔自己當初告訴了錦歲,強行提升力量的方法,還是該爲領悟了千本櫻最終奧義,完全捨棄了自我的主人驕傲。
“抱歉了,千本櫻,要讓你陪我這最後一程。”
“切,誰讓我背運,遇到你這種無良主人呢。但是,身爲刀魂,與主人戰死沙場,是一種榮耀,我終究該慶幸,你沒有臨陣脫逃纔是。”真敢這樣,不用闢風動手,他就會散了這沒節操的。
“雖然委屈你,但是,我還是很高興一路有你相伴。”
“呵,我也一樣……”終究,是很優秀的主人吶。
“那就一起上吧,千本櫻!”雙眸餘光成刃,光劍目標所指,是祭壇之上,依舊屹立的神州始神,即便捨棄所有,她也要爲大家,爭一個未來的可能!
殺生丸大人,很抱歉,我可能,沒辦法繼續跟隨你,到戰國生活了呢……
祝君,一切安康……
戰國
夾帶着泥土氣息的青草香味,驀地闖入殺生丸鼻內,讓他回神,單憑這清新的程度,便知道這是戰國,而不是……
原本理所當然該想起的另一個對比的地方,卻完全沒有頭緒,這反而讓殺生丸有點在意,似乎心裡空洞洞的,少了些什麼一般。
“邪見大人,殺生丸大人還沒醒過來嗎?他傷得好重,不會死吧?”一把熟悉的童音,在他耳邊響起,似乎是非常熟稔的程度……是玲,而她,又爲何說自己還未醒來呢?
“不要亂說,殺生丸大人只是經歷連番大戰累了而已。又不是虛弱的人類,傷重什麼的,殺生丸大人身爲大妖怪,別說這點傷對他而言根本不夠看,就算是重傷,他也會死撐着沒事繼續到處亂跑的,怎麼可能是因爲傷重所以纔會坐着就動彈不得了呢!”背對着殺生丸,一臉正色的邪見,本來是想在玲面前秀身爲妖怪優越感,不經意間話越說越大聲,然後突然發現自己小小的影子越來越大,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啪啪啪!吱!一腳踩過頭頂着幾個爆慄撲街在地的邪見,看着眼前似乎熟悉,又似乎有些恍如隔世感覺的景物,夕陽西下,大地染上最後一片暖眼的紅,倦鳥歸巢,很自然望向啊吽身邊所在的殺生丸,卻發覺那裡空無一人,心中,卻是莫名空乏。
有什麼……不同麼。握了握失而復得的左手,以爲是因爲先前跟腰際新取得爆碎牙後,妖力消耗過度所致,殺生丸鬆開空無一物的右手,卻總有些莫名的違和感,似乎,有很重要的東西,自他手上遺失了。這個味道是……
金色雙眸閃過一絲迷惘,任由暮色之下,漸帶涼意的清風拂過,吹散他手中一縷屬於人類女子的淡淡氣息,不知爲何,莫名的憤怒與心痛,卻是縈繞不散,徹底沖淡了他尋得自己所屬的爆碎牙,超脫自身界限之後,該有的驕傲與喜悅。
驟然釋放的殺氣,即便一瞬,也讓邪見被徹底凍在原地,卻完全無法理解爲何取得爆碎牙,又長出手臂的殺生丸大人,爲何會突然間炸毛。
“邪見,走了。”彷彿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的殺生丸,黑靴往前一踏,卻是自行離開,繼續在戰國如往常般繼續遊歷了。
“喔!是!玲,快點跟上,不然會捱罵的!”向來殺生丸話一出,便堅決執行的邪見,很敏銳地感覺到殺生丸今天心情非常不好,趕忙拉着一旁的啊吽,板着臉要玲識相點跟上。
“是!”乖巧得很,同樣感覺殺生丸大人今天心情不佳的玲,乖乖跟着邪見,追隨殺生丸而去,雖然連他們也不知道本該到平日裡找地方休息的時間點,眼下殺生丸的仇家,像奈落啦,曲靈啦,都徹底完蛋了,還得到一把絕世好刀的殺生丸大人,到底還有啥不爽的,非得這個時候出行。
待人走遠,原本重歸靜謐的山林,空間卻出現扭曲之相,只見一襲竹青長袍黑色長髮的男子,拉着一名身着彩雲錦衣的女子,卻見那女子面容妍麗,頗帶女神威儀,此刻卻是拿着不合時宜的狼牙棒,一副準備向前揍人的樣子。
“居然這樣就走了,錦歲在那邊都快死了,果然男人都不可信,嗷!”
“冷靜點,眉栩,你忘了他關於錦歲的記憶,是我們封印的麼。”拉着自剛剛便化身小母豹準備咬人的眉栩,天道雖是一副無奈的口吻點醒着某個迷糊神,手上倒也沒閒着,趁着她失神的空擋,將某娃攬入懷中。
“額……這麼說好像也是。”突然想起自己就是那個始作俑者,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眉栩,收起了狼牙棒,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居然被某腹黑的圈懷裡了。
“而且,我們和祂的遊戲,纔剛剛開始不是麼?”見眉栩反應過來,準備炸毛,天道用手指指了指天際,提醒她,抹除錦歲存在的痕跡,本來就是這場約定中,他們必須履行的義務。
“可是,連錦歲留下的髮束都被你收走了,已經沒有錦歲記憶的殺生丸,怎麼可能自行想起她?就算記得了,沒咱們的幫助,天生牙的冥道又被暫時封印了,他要怎麼趕過去神州救錦歲?話說你不會聯合規則來誆我吧?”美眸微眯,看着眼前前科甚多,一直都是這邊無良規則代言人的天道,對於這貨所表的真心,以及難得的善意幫忙,她實在是很懷疑。
“若是太容易,便沒有遊戲的樂趣,自然也不會有難得的獎品吶。不過,既然你到現在還在懷疑我是否真心幫忙,哎,那就算了,反正殺生丸已經回來,我義務也了,你想到此爲止,終止我們兩人的約定,也是可以的。”一臉無辜地攤攤手,表示他自己非常無所謂的天道,頗有眉栩點頭,他就在她眼前爽快消失,繼續潛藏當他反派的意味。
“唔,別啊,我跟祂不熟呢。都到這裡了,難得祂肯鬆口,願意給改變戰國軌跡的可能,哪能這麼輕易的就放棄呢。何況,我也惦記着碧玉天戈和闢風他們。”巴巴兒拉着某反派的袖子,表示這種黑來黑去的工作,自己不在行,求組隊,求盟友!
“呵呵~”本來便是做做樣子的天道,趁着眉栩難得低頭,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撫,倒也願意爲她分析他願意應下規則這般豪賭的原因,“雖然我收回了髮束,不過,不要忘了殺生丸他是犬妖,還是已經完全解放自我妖力,已然超越犬大將的存在,錦歲的記憶,只是封印,並非消除,只要他對她的思念夠堅韌,即便是你我設下的封印,也非牢不可破。至於救錦歲麼,那便看他,是否願意低頭了,要知道,條條大道通羅馬,不是麼。”
“……咱能直接點不?”說得那麼隱晦迂迴,感覺姐的智商受到嚴重滴挑戰!
“想知道,跟着殺生丸走下去,不就知道了。”彈了彈手指,一隻白色大木馬出現在兩人面前,輕躍上馬的天道,微微一笑,伸手邀請她親自去看看,一名真正的男人,喜歡女人的時候,會是如何。
“唔,也好。”蓮足輕點,眉栩躍上馬背,卻見這木馬嘶鳴一聲,卻是憑空飛起,遮掩了兩人氣息,遠遠跟隨在看似漫無目的,偏偏卻時不時便停下來,仔細辨認着空氣中氣息流向的殺生丸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