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蘇老太太猝死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蘇府。
早就趁亂回了自己院子的雲靜姝抱着小星燁縮在牀角,身子不停地瑟瑟發抖。
加上蘇璃那一次,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親眼見到死人了,而且蘇老太太還是經由她的手給毒殺了的。
內心的忐忑和恐懼完全沒法平靜下來,雲靜姝臉色煞白。
她很想再出去找雲初微,讓雲初微保證從今往後她能在蘇家安安穩穩地活下去,可是一走到門邊,外面凶神惡煞的婆子就擋了去路。
“老太太沒了,我理應去看的,你們讓開!”
這大概是她進蘇家以來說的最有氣勢的一句話了。
婆子們全都是蘇老太太的人,又豈會聽這小蹄子的命令,擋住就擋住,絲毫不鬆手。
雲靜姝面色陰沉,“你們這是做什麼?”
其中一個婆子陰惻惻地道:“少夫人若是不想吃苦頭,最好乖乖回去,否則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雲靜姝咬了咬牙,“老太太死了,你們不知道嗎?”
“那也輪不到你操心。”婆子態度堅決,“大奶奶那邊早有吩咐,孫少爺還小,不宜見那種場面,你要是還想以後好,就回去坐着,要是不想好了,只管硬闖。”
雲靜姝皺皺眉頭,她絲毫不懷疑婆子的話,只要自己敢硬闖,下場一定慘絕人寰,既然出不去,那就只能乾坐着等消息了。
不甘心地咬咬脣,雲靜姝重新走回裡間。
——
蘇老太太猝死,受刺激最大的莫過於長房和四房這兩房嫡出。
大太太孫氏因爲吃齋唸佛的緣故,沒參加今日的壽宴,收到消息,一路急吼吼地衝到榮禧堂來,親眼見到榻上已經死絕的老太太,馬上放聲哭了出來。
她一哭,立刻帶動一屋子的媳婦孫媳哭成一片。
玲瓏郡主上前道,“大嫂子快別哭了,咱們如今該做的,是想法子查出老太太的死因,今兒個早上還好好的人,哪能說猝死就猝死,這其中,必有蹊蹺。”
經她一提醒,所有人才反應過來,不由得紛紛回憶起老太太昏厥前的事情。
小孫氏道:“開宴之前,老太太並沒有進食,只是卯時我過去請安的時候用了幾塊點心,要真是點心的問題,那也不會等到宴席的時候才發作了。”
玲瓏郡主抿脣,“宴席上,老太太非要喝酒,咱們不讓,她也不聽,喝了一杯半,會不會,是酒的問題?”
小孫氏斟酌道:“那酒總的就一壺,所有人都倒了的,如果酒裡有毒,不可能只有老太太一人中招。”
玲瓏郡主忽然想起了什麼,“但唯有老太太一人飲過牛乳。”
小孫氏也想起來了,緊張道:“對對對,整桌人都飲了酒,但飲過牛乳的只有老太太一人。”
想到那牛乳是錢媽媽送來的,目光一寒,馬上吩咐下去,“去把錢媽媽捉來!”
錢媽媽之前被小孫氏安排去各房各院報喪了,此時正在歸來榮禧堂的路上,一隻腳還沒踏進院門,裡面就衝出來三四個孔武有力的婆子,不由分說架着她便往裡頭走去。
錢媽媽臉色大變,怒喝,“放開我,你們這幾個老貨想做什麼!”
她可是老太太生前最得力的貼身嬤嬤,平素整個蘇府的下人見了她,哪個不是恭恭敬敬的,就算是庶出的那幾房主子,半道上遇着了也得客氣地陪着笑臉,這幾個老貨可倒好,老太太一走,就無法無天起來了?
那幾個婆子根本不聽錢媽媽的話,一則因爲這是大奶奶的吩咐,老太太不在了,從今往後她們的去處全得仰仗大奶奶安排,所以這種時候,自然得唯大奶奶馬首是瞻,她吩咐的事,她們自然不敢忤逆。
二則,老太太尚在人世的時候,錢媽媽沒少依着大管事的身份在她們這些低等下人跟前作威作福。去年,其中一個婆子的公爹死了,她是家生子,按照府裡的規矩,得撥二十兩銀子給她料理後事,這事兒是錢媽媽經手的,錢到那婆子手裡便只剩一半,婆子告到小孫氏跟前,小孫氏礙着錢媽媽是老太太跟前的紅人,也不好說什麼,只道是賬房那頭出錯撥少了,又給她添了十兩。這事兒還沒完,錢媽媽懷恨在心,私底下使絆子,致使那婆子從二等嬤嬤降爲最低等的粗使婆子。
這件事在衆多粗使婆子中傳得人盡皆知,末等下人們都恨透了錢媽媽,如今終於有機會翻身,自然是同仇敵愾一齊反擊讓她多吃點苦頭的好。
錢媽媽被拖到堂屋的時候,所有人帶着怒氣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
後面的婆子狠狠一腳踹過來,錢媽媽吃痛,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如今坐在首位的,是大太太孫氏。
說話的卻是小孫氏,“錢媽媽,剛纔宴席上給老太太取牛乳的人,是你吧?”
錢媽媽一聽,哪裡還不明白大奶奶這是懷疑到自己頭上來了,她馬上哭天抹淚地道:“天地良心,老奴伺候老太太幾十年,從未敢生出異心來,那牛乳的確是老奴取的,可老奴絕對不敢在上面動手腳啊!”
小孫氏勾脣,眼神有些冷,“我都還沒說什麼,你怎麼就知道牛乳被人動了手腳?”
錢媽媽一噎。
“來人,把錢媽媽拖下去打,打到她招供爲止!”
錢媽媽又驚又怒,“大奶奶,你無憑無據,憑什麼說牛乳被我動了手腳?”
“既然不是,你慌什麼?”
錢媽媽咬着牙,她慌什麼?自然是慌主子去了,今後在蘇府的地位大大降低,平日裡被自己欺壓的那一幫老貨會反擊回來,只是她不小心把那種惶恐的情緒帶到了榮禧堂,恰巧被小孫氏誤會而已。
“老奴冤枉!”避開粗使婆子們的觸碰,錢媽媽高聲喊:“大奶奶若拿得出證據,老奴甘願受罰,可若是拿不出證據,便是屈打成招,老奴不服!”
牛乳是她親自經手的,有沒有問題,她自然一清二楚,所以纔敢放出這等話來。
小孫氏對錢媽媽倨傲的姿態很是不滿,面色極難看。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雲初微站出來,“其實想要查清楚兇手是誰,咱們只需知道老太太的死因就行了。”
小孫氏道:“可大夫已經說了,他看不出來。”
雲初微挑脣,“大夫是給活人看病的,給死人看病不是他的專長。”
小孫氏恍然大悟,“九嬸孃的意思是,請仵作?”
“不行!”
玲瓏郡主拍桌,第一個不同意,“死者爲大,隨意動其屍身,乃大不敬之舉,況且老太爺還在世,若不能得他點頭就隨意動老太太,便是擅權,請仵作一事,想都別想!”
雲初微聽罷,只是隨意笑了笑,並未多說。
玲瓏郡主看着雲初微,忽然覺得對方這個笑容很有深意,但她現在心煩意亂,根本就沒心思去研究雲初微爲什麼會那樣笑。
小孫氏其實是同意雲初微的看法的,但無奈四嬸孃態度堅決,她如今想說些什麼也不好開口了,站了一會兒,對衆人道:“我先出去安排後事了。”
小孫氏出去沒多久,以四爺蘇揚打頭的諸位老爺紛紛涌了進來。
“怎麼回事?”蘇揚四處張望了一下,最後將視線定在蘇老太太的屍身上。
玲瓏郡主擡起頭來,揉着額角,面露悲慼,“老太太…沒了。”
蘇揚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什麼!剛纔不還好好的嗎?”
男賓席和女賓席中間雖然隔着一道碧紗櫥,但老太太在宴席上的話,他們都聽到了的,也就是說,老太太那個時候還好好的,轉眼之間就死在了所有人面前,太蹊蹺了!
“死因不明。”玲瓏郡主道:“現如今,我們還在商討要如何抓出兇手。”
蘇揚赤紅着眼,“郡主的意思是,有人蓄意謀害?”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玲瓏郡主才說完,三姑奶奶蘇以柔就衝了進來,一下子哭倒在蘇老太太的屍身前。
“娘,你這是怎麼了啊,快睜開眼看看,娘,我是以柔啊!”
蘇以柔是馮氏親生的嫡女,與大爺蘇平和四爺蘇揚是同胞,原本嫁的是當朝右相,但因爲種種原因和離了,也沒大歸孃家,如今算是獨居。
今天老太太壽宴,她原本也是來參加的,奈何路上耽擱了,到達蘇府的時候,老太太已經出事,她迫不及待地衝進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娘,對不起,是女兒來晚了。”
大太太孫氏常年吃齋唸佛的緣故,心很慈,見不得一點悲苦,本來就傷心的她被蘇以柔這麼一勾,眼淚越掉越多。
整個屋子裡,哭得最傷心也最上心的就數大太太孫氏和蘇以柔了。
“柔妹妹快起來,地上涼。”玲瓏郡主起身去拉蘇以柔,對方紅着眼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不容易被玲瓏郡主拽起來,她抹了抹淚,“四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我娘她…她爲何就這麼去了?”
玲瓏郡主道:“我們正在查。”
蘇以柔抓住玲瓏郡主的胳膊,“四嫂,一定要抓出兇手爲我母親報仇啊!”
玲瓏郡主也不好受,含淚道:“我們會盡力的。”
蘇揚掃了一眼屋內衆人,吩咐旁邊的丫鬟,“把三姑奶奶帶下去休息。”
“四哥,我不累。”蘇以柔倔強地道:“好不容易纔歸家一趟,沒想到一進屋就看到這樣的境況,還讓我如何能安心休息,四哥快想想辦法把事情查清楚還娘一個公道纔是啊!”
蘇揚臉色沉了沉,大袖一揮,吩咐婆子,“速去報官!”
這件事明顯有人趁機作祟,若是不查清楚,真要家宅不寧了。
那婆子出去沒多久就折了回來,顫聲稟,“四爺,京兆府的人來了。”
蘇揚疑惑地“嗯”了一聲,“是誰提前報了官麼?”
沒人回答,個個面面相覷,唯獨雲初微巋然不動。
剛纔她提議給蘇老太太驗屍的時候,玲瓏郡主不同意,所以她退到了人羣后頭,悄悄派人去報官。
有了官府參與,玲瓏郡主若是再不給驗屍,那就是妨礙公務。
眼下自然是以蘇老太太無端猝死的案情真相爲緊要,所以到底是誰報的官,蘇揚也懶得去追查了。
因此京兆尹進來的時候,蘇揚忙上前打了聲招呼。
京兆尹一臉肅容,沉聲道:“本府收到報案,說有人藉着蘇府壽宴趁機殺殺人,所以爲了配合查案,本府現已將所有賓客扣留盤查,如今屋子裡的每個人都有嫌疑,還請諸位配合一下去偏廳裡錄個口供。”
屋子裡的都是蘇家人,雖然對自己無端被扣上“嫌疑人”的帽子有些不滿,但其實人人都明白,老太太的死沒那麼簡單,官府大肆盤查是一定的,任何人都沒法倖免。
所以即便心裡再不高興,所有人還是按照次序去了偏廳錄口供,雲初微和靜瑤太夫人兩婆媳也去了。
大家的口供都差不多,全是從蘇老太太上席面時候說起的,當時只要是在場的賓客,全都親眼目睹了老太太從座椅上倒下去的那一幕。
京兆尹翻閱着衆人留下來的口供,已經排除了大半的賓客,最終嫌疑定在蘇老太太這一桌的人和吃食上。
這種大案子,醫官和仵作都是隨時跟隨的。
京兆尹先是讓醫官去查驗了所有的吃食,確定全都沒毒之後纔打算讓仵作驗屍,然而卻遭到了蘇家人的一致反對。
玲瓏郡主道:“老太太屍骨未寒,這麼做是褻瀆亡靈!”
京兆尹無奈拱手,“蘇老太太死因蹊蹺,如果不驗屍,下官很難抓出兇手給貴府一個完整的交代,還望郡主體諒。”
玲瓏郡主一口咬死,“本郡主說不準驗屍就不準驗屍,誰敢拿妨礙公務這一條來壓我,我就去見舅祖父,向他討要個說法。”
玲瓏郡主的舅祖父便是當今聖上永隆帝。
京兆尹沒想到玲瓏郡主態度如此冷硬,不敢再強逼,退了一步,“郡主不讓驗屍,那總得讓仵作看一眼屍身才行吧?否則下官不敢隨意斷言老太太是因何而死,更沒法斷定兇手是誰。”
京兆尹已經退了這麼多,玲瓏郡主再沒話說,讓人帶了仵作進裡屋。
蘇老太太的屍身已經用白綢布蓋了起來,仵作走過去輕輕揭開綢布,仔仔細細看了一眼蘇老太太的面部以及雙手,又讓人取來銀針,刺進蘇老太太的齒縫間,一會的功夫後拿出來,銀針沒變色。
仵作出來,恭敬道:“府尹大人,死者並非中毒。”
京兆尹看了一眼仵作的屍檢結論,皺起眉頭,不是毒殺,那是什麼?
雲初微打了個哈欠,懷着身孕的她總是犯困,根本沒這麼多時間與這羣人耗,索性站出來,狀似纔想起來一般,“我以前曾經聽人說過,牛乳與酒同飲對身體有害,當時在席上,我們所有人都看到老太太飲了酒又飲牛乳,不知府尹大人可否朝這方面去查一下?”
京兆尹雙目一亮,看向雲初微,神情愈加恭敬,“多謝青鸞夫人提醒。”
雲初微暗暗翻了翻白眼,以京兆府這種辦事速度,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結案,難不成這案子一天不結,她就一天不準離開蘇府?
牛乳與酒同飲,對於正常人來說,只是會暫時性的不舒服,所以很多人不曾在意,但對於心臟本身就不好的人來說,兩者混合便等同於一劑毒藥。
京兆尹帶着醫官和仵作用牛乳與酒反覆試驗了多次,再結合蘇老太太的病史——大夫囑咐過不能飲酒。
終於在傍晚時分給出了結論。
蘇老太太死於食物相剋:牛乳與酒同飲。
“怎麼可能?”蘇以柔一臉難以置信,“不管在哪一家,牛乳和酒都是很常見的飲品,怎麼旁人飲下沒事兒,我娘一飲就出問題了?府尹大人,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可不能隨隨便便就找個由頭就來糊弄我們啊,蘇家這麼多人,就算一個無知,還能人人都無知到被你哄得團團轉不成?”
“三姑姐。”雲初微打斷了她的話,“你不常回孃家,想必有所不知,上回老太太病倒的時候大夫就囑咐過她不能飲酒,可之前在宴席上,老太太主動要求喝酒,誰勸都不好使,這可是所有人都親眼看見的。本來就不能飲酒的人一次性飲下一杯半,再加一盅溫熱的牛乳,你說這毒性大不大?”
玲瓏郡主無奈嘆息,“我還勸慰來着,讓她以茶代酒,她偏不聽。”
說到這裡,玲瓏郡主突然想起來了,急促道:“後來是雲靜姝主動提出讓錢媽媽去廚房溫牛乳來喝的,我就說她怎麼突然變得如此體貼,原來是早有預謀!”
玲瓏郡主一提醒,所有人都想起來了,讓溫牛乳來喝的人的確就是雲靜姝。
如果是這位蓄意謀殺,那就不奇怪了,畢竟蘇老太太一向恨極了她,若非因爲小曾孫的緣故,怕是早就讓雲靜姝生不如死了,雲靜姝一定是懷恨在心,所以伺機報復。
激動地站起來,玲瓏郡主看着京兆尹道:“府尹大人,兇手是雲靜姝,就是她,她一定知道老太太同飲牛乳與酒會暴斃,所以纔敢在衆目睽睽之下來了這麼一出,還請府尹大人速速將那毒婦抓起來還我們家老太太一個公道。”
去年害死了蘇璃,今年又害死老太太,玲瓏郡主心裡真是恨透了雲靜姝,若不是自己不能濫用私刑,她早就把雲靜姝千刀萬剮再扔去亂葬崗了。
京兆尹一聽,忙問:“雲靜姝在何處?”
玲瓏郡主道:“我親自帶你去。”
話完,帶着京兆尹急匆匆往雲靜姝的院子走去,身後跟着幾個腰佩短刀的衙差。
此時的雲靜姝還在自個房間裡忐忑着,那種越來越不安的情緒逐漸轉化爲恐懼和害怕。
“嘭——”地一聲,房門被人大力踹開,玲瓏郡主帶着人來勢洶洶。
雲靜姝忙下牀走到外間,不解地看向玲瓏郡主,“四太太這是……?”
“雲靜姝,你包藏禍心,蓄意謀殺老太太,其罪可誅,還不跪下!”
玲瓏郡主瞪着她,一字一句給她定了罪行。
雲靜姝呼吸一頓,果然還是被發現了嗎?她後退一步,滿面驚恐。
京兆尹擡手示意身後的衙差,“把她抓起來!”
衙差們紛紛上前,三兩下就把雲靜姝扣押住。
雲靜姝不斷掙扎,“府尹大人明鑑,我怎麼可能謀殺老太太?不是我,我冤枉!”
京兆尹面無表情地道:“五少夫人到底是清白還是冤枉,隨本府回衙門一審便知。”
回衙門?
雲靜姝長這麼大,還從沒去過衙門,一聽便淚水盈盈往下滾,知道求京兆尹沒用,索性看向玲瓏郡主,“四太太,燁兒根本就離不開我,我怎麼可能會謀害老太太自掘墳墓?”
玲瓏郡主冷笑一聲,“種種罪證都指向你,你還想狡辯?”
這毒婦既然能害死璃哥兒,那麼害死老太太對她來說又有何稀奇。
雲靜姝泣不成聲,她的確想殺了老太太,做夢都想,可她更在乎燁兒,若非雲初微逼迫,她根本不可能這麼做。
可是,雲初微明明保證過只要這件事成了,她就能繼續在蘇家待下去,繼續陪在燁兒身邊的,她爲什麼要騙她?
覆滿淚水的雙眼被恨意代替,雲靜姝掙扎了兩下,沒什麼用,最終還是被衙差押到外面候着。
裡間。
母親的離開,讓蘇星燁大哭起來。
玲瓏郡主忙闊步走進去將小傢伙抱在懷裡哄,奈何蘇星燁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大聲。
玲瓏郡主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小星燁是離不開生母沒錯,可不代表這樣就能原諒雲靜姝犯下的過錯。
“四太太,孫少爺這樣,想來是不會乖了。”一旁的貼身嬤嬤小聲道:“要不,想辦法把五少夫人留下來吧?”
玲瓏郡主額頭上青筋直跳,心一橫,“不留,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雲靜姝身上已經背了兩條人命,難道我們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寬恕一個手上沾滿了鮮血的毒婦嗎?至於小曾孫,他只是暫時不習慣罷了,等過段時間自然就能乖順過來。”
“可是,孫少爺他……”貼身嬤嬤極爲不忍地看着玲瓏郡主懷裡哭得小臉通紅的小東西,心也跟着揪疼。
“四嫂,讓我來吧!”
外面突然傳來雲初微的聲音,不過片刻,人就進了門。
玲瓏郡主看她一眼,“你怎麼來了?”
雲初微道:“廚房的劉婆子招了,四哥讓我過來通知府尹大人一聲。”
京兆尹一聽,“廚房的劉婆子?”
雲初微點點頭,“是,她承認自己收了雲靜姝一件值錢的物品,在開宴前一刻鐘把牛乳送到老太太手裡。”
如果說之前衆人口供上說雲靜姝讓人去廚房溫牛乳來喝只是巧合的話,那麼如今劉婆子的招供便是鐵證。
被扣押在外面的雲靜姝聞言,臉色陡變,難以置信地看向雲初微,突然嘶聲力竭地喊,“雲初微,你害我!”
難怪雲初微身邊有這麼多身手了得的高手不用,卻要讓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還不能踏出房門半步的弱女子去謀殺老太太,原來從頭到尾,雲初微想對付的人就不止老太太一個,還有她!雲初微想一箭雙鵰,既藉着她的手除掉老太太,事後又順理成章讓她的“惡行”暴露出來。
好好好,很好,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己到底還是再一次敗在了這個可怕的女人手裡!
雲靜姝雙目噴火,看向雲初微的眼神似淬了毒。
雲初微挑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分明是劉婆子招的供,她身上的值錢擺件也讓人確認過了,的確是你屋裡的。就算要害你,也該是劉婆子纔對,我只是過來代爲傳話而已,你從哪裡得知我害你?再說了,你有什麼值得我好害的?”
玲瓏郡主自然也不信雲靜姝的話,當即呵斥,“雲靜姝,事到如今,你還想着誣陷別人!”
“我誣陷?”雲靜姝慘笑兩聲,“那可是聖上御封的一品誥命,若非真有其事,我有何能耐誣陷她?”
雲初微莞爾,“你說我害你,那麼,證據呢?”
雲靜姝嘶吼道:“是你讓我謀殺老太太的!”
雲初微神情不變,“理由呢?”
雲靜姝一想到自己即將會被以命抵命,方寸大亂,理智渙散,哪裡還會動腦子去思考那麼多,直接道:“因爲你恨極了老太太,你也想讓她死。”
玲瓏郡主臉色黑沉。
雲初微卻沒什麼反應,只是淡淡地看着雲靜姝,“假設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麼,爲什麼我讓你去殺人你就真的去殺人,你又爲何要聽我的話?”
“因爲……”雲靜姝一出口才發現中圈套了。
她是爲了能繼續留在蘇家,爲了得到雲初微手裡的藥纔會答應對方謀殺老太太的,可如果她把這個說出來,那麼蘇家所有人都會知道小星燁離不開她的秘密,小孫氏等人一旦曉得她給自己下藥來控制小曾孫,一定會活活扒了她的皮。
雲初微!
這個女人好毒的心計,竟然在最開初就把退路都給算計好了,如今就算她再怎麼辯駁,雲初微都將會是最後的贏家。
她輸了,輸給“逼不得已”,輸給“身不由己”。
玲瓏郡主聽她話說半截,不由惱怒,“因爲什麼?”
因爲什麼?她還能說麼?雲靜姝在心裡慘笑兩聲,爲了兒子能平安活着,她不敢說,不能說!
眼圈越發紅,雲靜姝含淚看着玲瓏郡主懷裡哭個不停的蘇星燁,忍不住潸然淚下。
雲初微趁機從玲瓏郡主手上接過蘇星燁抱在自己手上,她因爲接觸過那種藥粉,身上有一種似有如無的淡淡氣味,所以蘇星燁一聞到就乖了下來。
玲瓏郡主瞠目結舌地看着她,“怎麼回事?”
這孩子之前可是除了雲靜姝,誰都不肯親近的,如今怎麼願意讓雲初微抱了?
雲初微淺笑,“大概是我肚子裡有小的,他感知到了,覺得找到了同伴。”說完,看向面孔因爲憤怒而扭曲的雲靜姝,清清淡淡地勾了下脣,“這小傢伙着實可憐,還沒滿週歲,爹孃就都拋下他不管了。既然只有在我這裡纔會乖,不如週歲之前都送去我那邊我養着,四嫂,你覺得如何?”
“雲初微!”雲靜姝喊啞了嗓子,“你敢動我兒子,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雲初微恍若未聞,只是偏頭看着玲瓏郡主。
玲瓏郡主面露爲難,“這事兒,我一個人說了怕是不算。”
雲初微道:“你是小星燁的祖母,成不成還不全憑你一句話的事兒。”
玲瓏郡主斟酌再三,如果小星燁能乖,她當然希望自己帶着,可是這孩子認生厲害,以前除了雲靜姝誰也不讓靠近,如今終於找到第二個他願意靠近的人了,“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