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宏垂依然沉穩威嚴,學生喊報告時他也不沒給笑臉,還是當初嚴厲批改作業的風采:“進來。”
“教授。”楊景行也想求個高分:“您感冒了?”
“好了。”賀宏垂咳了一聲,似乎覺得學生多事:“誰告訴你的?”
“跟師母說話了。”楊景行轉告:“怪您沒好好休息。”
賀宏垂當然知道老婆正跟學生母親在一起,但他不太關心而且有點鄙視這事:“你也逛商場?”
“打電話說的。”楊景行搖頭解釋:“我早上就過來了,開個會見見校長到現在,辦公室真是好混時間。”
賀宏垂又像是有情報的:“門不停賓是吧?。”
“都熱鬧到鋼琴系去了。”楊景行不要臉:“明年您也在這邊給我弄間辦公室。”
“我沒這個權力。”賀宏垂直視正告學生:“你也不要這麼大架子……”
賀宏垂嘴上雖然不再獨鍾於作曲系,但工作並沒耽誤,對紐約的情況也差不多是瞭如指掌,包括民族樂團的一系列後續活動甚至這週末回國後的打算。
楊景行正要找機會申請呢,央視記者不是要在民族樂團下次赴紐約演出的時候搞跟蹤拍攝做專題節目麼,記者是想國內國外結合起來,國內方面想讓觀衆多瞭解一下音樂學院,需要一個有影響力的權威的發言人……不過楊景行還是知道輕重的:“我沒敢答應她,先問問您。”
賀宏垂問:“你自己呢?”
楊景行解釋:“您纔有資格全面介紹,多方面的。我的想法是把您和校長訪問柯蒂斯的時間跟演出的時間安排在一次,這樣一個巧合……”
嗯,可以可以,這就不是個人名利了,賀宏垂願意考慮,不過來不及立刻商議細節,因爲要去迎接客人。
研究生的什麼人文實踐活動,請了同濟大學的副校長來院講座,搞建築的,世博園的總設計師,熱愛音樂還拉得一手好大提琴……
楊景行本不敢去蹭研究生的活動,奈何官大一級壓死人,副校長的話他一個聘任小主任不得不聽……
知名學府的副校長是很有水平的,對“建築是凝固的音樂”這句話做了深刻精彩的闡釋,聽講座的研究生們獲益良多,但也不耽誤他們楊主任長楊主任短地嘲笑師弟。
成就斐然的客人就客氣多的,都沒看不起楊景行父親從事的所謂“建築行業”。似乎是臺上沒盡興,臺下有了新靈感必須得發揮出來,客人認爲關於“走出去”這事,國內建築行業的優秀同仁就要比音樂家們領先一步,可謂全球開花,應該是有經驗值得音樂家借鑑的。
斗膽推脫了晚飯安排,楊景行朝民族樂團出發時已經五點過半。之前的短信肯定是不夠的,趕快再打電話向女朋友道歉。
何沛媛是例假完了心情好吧,居然沒怎麼生氣,也不需要男朋友明天補過,因爲明天三零六要體檢,齊團長決定變相放假一天,而體檢其實可以週末再去。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明天上午親人們也要回家了,楊景行真是迫不及待了。
在半路上跟女朋友接上頭後楊景行還得快馬加鞭去接母親,認真開着車還要仔細應對何沛媛關於“顧問沒能如約出現造成的重大影響”的瞎編亂造。
蕭舒夏跟好朋友真是依依不捨,還沒逛夠買夠,而副校長夫人對何沛媛更是沒完沒了,非得要姑娘答應什麼時候去家裡玩。
終於痛下決心後,蕭舒夏拉着何沛媛上車後座,跟姑娘探討大事:“丁老會不會見怪?”
何沛媛嚴肅對待:“他學校有事耽誤了,沒關係,丁老不會怪。同濟的副校長……”
楊景行當個好司機,偶爾回話就可以了。
丁桑鵬這個冬天的狀態似乎比去年還好一些,身體至少沒變差,胃口頂呱呱。坐了兩大桌的兩大家人開心地商量着明年春暖花開之後再去九純玩,肯定更開心的,因爲人員齊備了。何沛媛都沒敢當面拒絕,背後再跟無賴算賬。
何沛媛中午就跟楊景行講清楚了的,他今晚的任務是好好陪家人,她自己早點回家。可家人當然是向着楊景行的,從丁家出來的時候雖然已經九點過,但蕭舒雲蕭舒夏和王卉還是立刻團結起來威逼利誘何沛媛再去家裡坐一坐聊一聊,嘴上說是多陪奶奶一會。
王老闆早就發現了琴房的三絃,說着無心聽者有意,大家都想聽何沛媛彈一曲。楊景行就兩頭討好,跟女朋友合作一首。
聽了鋼琴三絃合作的一曲《繞指柔》後,親人們簡直變得熱愛音樂了。何沛媛也大方了,她覺得吉他和三絃對這首曲子的合奏別有韻味,於是再來一遍。
王卉追問曲子的來歷,何沛媛說沒啥來由,就是楊景行以前隨便創作的一首小品。
近十一點後又開始討價還價,最後各退一步,楊景行送女朋友出小區打車。出了家門後這兩個人又開始斤斤計較,何沛媛的計劃是明天等男朋友家人走了之後就去書店泡上一整天。楊景行以前只是不看書,現在則要跟書結仇了,血海深仇。爲了緩和男朋友跟書本的關係,何沛媛偉大地犧牲了自己。
星期五早上十點不到,楊景行就給女朋友打電話,態度轉變得可積極了:“走呀走呀,買書去!”
何沛媛也轉變:“這麼早?都走了?”
楊景行居然想着早去書店早回家,可把何沛媛氣壞了。
書城很大,不過人不多。何沛媛挺惋惜的,覺得是現在的人不讀書了,回想她小時候,書店裡席地而坐讀得津津有味的可是成排成行。
何沛媛還在本子上列了幾頁書單,密密麻麻手抄兩百多個書名,都是她這幾天蒐集總結的,很多的古今中外文學名著,也有不少姑娘自己看不下去但是認爲男人應該好好讀的諸如君主論、文明的衝突之類。
楊景行堅持多買點女生愛看的,但是也不能太吸引人以至於搶奪自己的家庭地位。
在書的海洋裡徜徉,何沛媛正經教育男朋友:“……都是對智者畢生思想和才華的精煉總結,他們一生的智慧和研究結晶,你只需要用一個星期半個月就能獲得,是這個世界上最划算的事!”
“我不需要他們的智慧。”楊景行很不屑:“虧都虧死了還划算,跟媛媛親熱我能獲得那麼那麼多的幸福和滿足,看書能得個屁呀?能給我半點快樂嗎?”
何沛媛可不準無賴侮辱智慧和知識:“……如果你和我都是空洞的人,只能聊吃喝拉撒睡,還有快樂可言嗎?”
楊景行受啓發:“如果我多讀書你會不會就更愛我?”
一不小心逛進了個什麼區域,各種勵志書籍好多成功學什麼的,楊景行更不屑了,說峨洋就有員工桌子上擺着這樣的書,他不但不會刮目相看甚至會有負面印象。
無賴的這個觀點何沛媛還能基本認同,成功是沒有捷徑的,但是同樣的書對你而言沒意義,其他人卻有可能從中獲得東西,渴望成功也是沒有錯的。
聊起峨洋的那些員工,跟何沛媛的想象還蠻多出入,那些沒什麼職場經歷的畢業生時不時弄一些可笑的辦公室矛盾,有點類似劉苗所說的女生寢室糾紛。男員工雖然度大協一些也有他們的問題,出現過不尊重女同事的現象,青兮到公司的影響也超過龐惜的預計。楊景行當然不會過問這些事,龐惜和趙程迪王成川他們也基本能管理好這羣年輕人。
何沛媛很氣憤無賴居然怪自己無限拔高了他的閾值,但她還會想找機會看看這個青兮。
楊景行居然抗命:“你不能再去了,上次就那麼驚鴻一瞥至今餘波未平。”
何沛媛記得:“上次又沒多少人在。”
“所以其他人更好奇。”楊景行都怕怕的:“都不相信能有這麼國色天香的美女。”
何沛媛纔不信:“如歌有我們的照片,視頻。”
楊景行自豪:“真人比照片好看一百倍,一千倍!”
何沛媛觀察着男朋友:“但是你的眼光跟一般人不一樣。”
楊景行點頭:“我認爲是一萬倍!”
何沛媛哼,信誓旦旦:“我在你眼中肯定是那種……庸脂俗粉。”
楊景行威脅:“罵我女朋友,生氣了啊!”
“本來就是!”何沛媛臨危不懼:“反正你跟別人不一樣。”
楊景行理所當然:“當然不一樣,我是你男人。”
“我是說剛開始。”何沛媛有點幽怨:“……一點特別都沒有。”
楊景行還是有廉恥的:“我總不能一來就美女做我女朋友吧?”
“不是。”何沛媛好像也不是生氣,看着男朋友難以啓齒似乎是羞澀地細聲了:“我感覺得到,能看出來。”
楊景行好奇:“什麼感覺?”
何沛媛猶豫:“……不說了!”
楊景行怎麼會放過呢,急得抓耳撓腮苦苦哀求又威逼恐嚇。
何沛媛嘗試簡潔敷衍:“一般男生……會看我。”
“我也看。”
“不是你那種看……”
何沛媛呀何沛媛,還以爲她多單純,原來隱藏得真深,她甚至都給同齡男生分門別類了,一種是隻敢遠處看看她的,一種是鼓起勇氣搭話的。主動搭話的那些男生大多會強作鎮定顯得並不是看中了姑娘的美貌,有少部分男生則明顯緊張甚至慌亂。
何沛媛還記得不少例子,比如原來打工的時候遇到兩個大學生模樣男生,在她前面來來回回路過好幾趟後其中一個終於走近點問“這是什麼”,然後就盯着她手裡的三絃死看,也不知道是看些什麼,再也沒話說,偶爾擡視線飛速瞟一眼,然後就走了,臉漲得通紅還要做出昂首闊步的樣子。
浦音的男生也沒多不一樣,連“三號”也通過好多次的接觸之後才能跟何沛媛正常平等交流,所以何沛媛當初主要的感動點之一就是三號能鍥而不捨不斷地客服困難。但是捫心自問何沛媛覺得自己是毫無架子的,從來不自持美貌,最多算女生普遍的矜持,可也就是這個原因導致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情,比如某次二號和三號一起等她出現……身邊的那些玩笑在何沛媛看來幾乎全是諷刺嘲笑。
本來是羞於啓齒但也有點小驕傲的事,姑娘說着說着卻因爲豐富的想象力而變得惆悵了:“……肯定有人說我就是要想釣大魚!”
楊景行也不敢再笑女朋友的不單純了:“任何好事都可以有齷齪惡毒的說法,這種人畢竟是少數,而且根本影響不到我們。”
何沛媛明白的:“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真的好大……我不想成那種人,所以多讀書!”
楊景行可算明白了:“哦,說了這麼多就是要我讀書。我也不壞呀?”
何沛媛嘻嘻,觀察這男朋友:“可以變得更好啊……我媽昨天又跟我說,叫我別得意忘形。”
楊景行驚訝:“得意什麼?”
何沛媛也挺想不通的:“不要以爲……是你的女朋友就怎麼樣了,我還是我自己。”
楊景行好笑:“你媽應該叫你別自卑別自暴自棄。”
何沛媛咯咯樂:“所以我要多讀書……老公,有個說法你覺得有道理嗎?”
這個說法就是狗的智商是多少,普通人的智商是多少,聰明人的智商能達到多少,所以在聰明人眼中的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嚴重的狗。
楊景行氣憤不過:“編出這種話的人才是蠢呢……”
何沛媛擔心:“可是就是有那麼大差距呀?”
楊景行覺得根本是計量單位搞錯了,他認爲應該在前面再加一位數,普通人的智商是一千零幾十,聰明人也就一千一吧,一點點差別……
是不是爲智慧和知識包圍後人的思想也純潔了,兩個人邊找書邊聊的全是健康話題,從見面到買了十幾本書後去吃午飯然後繼續買,除了牽手連個嘴都沒親。
下午四點多才從書城出來,收穫了一百二十多本書,超過三分之一不是書單上面的,還有一本《楊景行鋼琴奏鳴曲集》,真是撞大運了。
回到國際名園,何沛媛都同情起把三大捆書抱上樓的無賴了:“休息會再擺……啊,累死了。”
楊景行提議:“洗個澡吧。”
何沛媛瞥眼含笑警惕:“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