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餘暉將海岸上的燈塔拉出一條斜斜的陰影。
鷹嘴嶼的碼頭建設已經到了收尾階段，但仍然有上千人在工地上忙碌着。
索拉達就是其中的一員。
這位來自曾經的藍皮部落的野人正扛着一塊打磨好的方石，沿着燈塔邊緣的螺旋式踏板向上攀登。
鹹溼的海風吹拂在他佈滿汗珠的背脊上，古銅色的皮膚下面是一道道虯結的筋肉，強悍健碩。
這座燈塔的最高處距離地面接近兩百英尺，往上運送石料的工作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幹的活。
膽子小的人哪怕從上往下看一眼都會手腳發軟，更別提揹負重物在踏板上攀爬了。
事實上，已經出現過有人失足掉下去摔死的事故了。
仁慈而智慧的領主後來讓工匠首領維多在燈塔外圍設置了防護網，這樣即使摔落也不至於立刻斃命——當然，要是被上面掉下來的石塊砸中要害，那還是凶多吉少。
“是的，但您要按時還款。”
等瑞克去而復返，侍女也端上了兩人點的東西。
“三十銀鹿！”索拉達倒吸一口涼氣，“那就算把我的所有工分都借給你，你也不夠啊。”
找到一個空桌子，索拉達在好友的邀請下略帶些忐忑地坐下。
商貿街就在城堡旁邊，靠近沙灘，街道兩側全是兩層高的紅巖小樓，裡面有雜貨鋪、旅館、女支院、鐵匠鋪……林林總總，分外熱鬧。
“讚美凱撒大人！”瑞克在胸前畫出了一個烈焰紅心，這是他最近剛剛皈依的光之王的標誌。
工分還能支付飯錢？
瑞克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說道：
“跟我走就行了。”
“去哪吃？”
“瑞克，沒想到這頓飯吃了你這麼多錢……”
“領主大人會借你錢？”索拉達一臉不敢置信。
等他重新腳踏實地，剛準備繼續搬運石塊上去，就聽到監工說時間到了。
酒館裡面的東西雖然好，但都是要花錢買的，而且價格不菲。
不過，等兩人趕到時，卻聽到一個噩耗。
“山姆，你是怎麼想出這種主意的？”瑪格麗看着領地中火熱的房產交易場面，眼中閃爍着思索的光芒。
瑞克跟着侍女走了，留下索拉達一個人在位置上發愣。
“買房？”索拉達頓時疑惑了，“你現在不是已經有地方住了嗎？”
“你哪來的錢？”索拉達問道，“凱撒大人不是說了十天後才能兌現工分的嘛。”
索拉達愣了一下，然後就見侍女居然沒有絲毫意外：
索拉達聽說，這家酒館的真正主人跟領主老爺關係匪淺，所以纔敢使用凱撒家族的旗幟。
推開厚重的鐵橡木大門，喧鬧嘈雜的氣氛一下子撲面而來，讓第一次來的索拉達有些不知所措。
聽到“上等人”一詞，索拉達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好像生怕自己對不起這個稱呼。
所以，幹這份危險工作的人，拿的都是雙倍工分。
“你是說工分麼？行啊，你要多少？”
“多少錢？”
山姆威爾哈哈大笑：“放心吧，這套體系沒問題。我所瞭解，舊鎮已經有一些銀行家們在航海貿易上玩類似的把戲，就是一個金錢的遊戲而已。關鍵是它能夠調動的人力物力。”
“沒事。剩下的領主大人會借給我。”
“竟然是這樣！”索拉達忽然想到了那幾家經常有美麗姑娘出入的女支院，臉色頓時變得通紅。
售賣員也提醒道：“是的，瑞克先生，我勸您如果真心想買最好快點，不然谷外的都沒了，到時候，您恐怕就要去更遠的村落買房了。”
瑞克搓搓手，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能不能借我點錢？”
好友的問題讓索拉達頓時愣住了，他放下酒杯，沉聲問道：
“瑞克，你幹什麼要那麼多錢？”
“索拉達，今天請你去吃頓好的！”
其實索拉達還有力氣，但也不能繼續幹了，領主規定了每人每天最多工作十個小時，他也只好收拾了一下，去學士學徒那邊登記了一下工分，然後準備去領食物。
而且他的工作還因爲危險性較大，所以拿的是雙倍工分，如果是普通人，就要花一個月掙的錢才能來這裡吃一頓。
售賣員翻了翻羊皮卷，道：
“五枚金龍。”
“你能借多少？”
兩人的目的地，雄鷹酒館位於街道的最東邊，門口掛着凱撒大人的雙頭鷹旗幟。
“什麼問題？”
索拉達心中一驚，這裡一頓飯居然吃掉了自己大半個月的工錢。
他連忙喝下一杯白蘭地，以作掩飾。
“好，我要先去看看房。”
正當索拉達擔心好友拿不出錢來支付的時候，卻聽到瑞克道：
瑞克一陣掙扎，終於下定了決心：“好！那我要距離谷口最近的房子，多少錢？”
“快嚐嚐！”瑞克殷勤地邀請好友，同時給兩人各倒了一杯白蘭地，“來這裡的可都是老爺們，嘿嘿，今天我們倆也體驗一把上等人的待遇！”
“是啊，但是大家都想買啊。要知道，鷹嘴嶼山谷裡的地方本來就不大，所能建造的房屋本就不多，一出來就被搶光了。現在如果你還想買的話，就只能選山谷外的聚居地的房子了。”
“是不是隻要我付了首付，房子就是我的了？”
“好的。一共是三十三枚銅板，您打算怎麼支付？”
“但那是領主大人借給我們暫時居住的，我聽說了，以後如果我們不給領主大人幹活的話都要收租金的。而且，一個房間裡住了八個人，實在太擠了，我想擁有自己的房子。”
“當然。”瑞克驕傲地仰起頭，“仁慈的領主大人說了，我們可以只支付首付，我看中的那間房子大概需要九枚銀鹿，然後剩下的錢他會借給我們，我們可以給他工作，掙了錢慢慢還。”
“可，可是，可是這不是纔剛開始售賣嗎？”
一般都只有領地裡的封臣老爺們纔會去那裡。
“還可以這樣？”索拉達驚呆了，“真是仁慈的領主大人。”
感受着火辣的酒水沒入咽喉，泛起一陣香甜的回味，索拉達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事！”瑞克大方地一揮手，又給好友倒了一杯酒。
索拉達其實積累了不少的工分，真要去體驗一把也未必不行，只是工分到現在都還沒有兌現，他就是真有這個膽量也沒法體驗。
“你說。”吃了好友這麼貴的一頓飯，索拉達當然不好意思拒絕。
索拉達知道，雄鷹酒館是領地內最奢華的一家酒館，他平時路過幾次，但從來沒有進去過。
“最便宜的多少錢？”瑞克不死心地問道。
索拉達好奇心大起，便跟着瑞克一路來到商貿街。
一個侍女走了過來，笑着問道：
瑞克輕咳一聲，似乎是想裝作常來的樣子：
“兩份鹿肉，四份烤紅薯，再來一盤萵苣，還有一小瓶白蘭地。”
索拉達回頭，就見好友瑞克走了過來，親熱地攬住他的肩膀。
“夢裡夢到的。”山姆威爾聳聳肩。
“要點什麼？”
“我用工分支付。”
“好，那您跟我來，這邊會有助理學士幫您扣除工分。”
“賣完了？”瑞克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售賣員。
“價格差別很大，越靠近城堡的房屋肯定越貴。我看中的那間房在福利院旁邊，這樣我平時也方便去看望我祖母，不過，那間房要三十枚銀鹿，或者等價的工分，所以……”
“我也不知道。”瑪格麗有些泄氣，“我只是覺得有些不踏實……山姆，你有多少把握？”
索拉達覺得自己面前好像打開了一個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怎麼樣？”瑞克催促道，“能不能幫我一下，等你將來要買房了，我也可以借你錢。”
“太好了！”瑞克興奮地一拍手，又殷勤地幫好友倒酒。
“可以，請跟我來。”
索拉達碰了碰好友的手臂，勸道：“要不還是買谷外的吧。”
“別亂想。”瑞克笑着安慰好友，“我只是想買間房。”
“沒想到這裡居然能用工分支付飯錢。”
“是的。凱撒大人準備出售領地裡的房屋，可以用工分購買。”
“二十五枚銀鹿。”
“好吧。”畢竟剛吃了人家的大餐，索拉達也不好意思拒絕，“我可以借你五百工分。”
索拉達爬到塔頂，將方石堆在外牆上，然後返回。
他平時都是吃的工地上分發的免費食物，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至少能填飽肚子，最多趁着休息日去山林裡打些野味解解饞。
“只是剩下的都有些貴。”
“自己的房子？”
“不光是這裡。”瑞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呵呵地跟好友解釋道，“整條商貿街上的店鋪都可以使用工分。當然，街邊的小商販不行。”
吃完飯，瑞克將沒喝完的白蘭地揣進懷裡，就拉着好友直奔自己心儀的房屋而去。
“山谷外？”瑞克不滿意地搖頭，“我纔不要山谷外的房子！谷內真的一間都沒有了嗎？”
“有倒是還有，只是……”
瑞克頓時死心了。
……
“真的嗎？”瑪格麗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男人一眼，“雖然這個方法設計得極爲精巧，但……我總擔心將來會出問題。”
“我怎麼覺得更關鍵的是，它能解決鷹嘴嶼的工分兌現問題。”
瑞克纔開口道：“其實這次我也是想請你幫個忙。”
瑞克拉着好友往裡走，一路上的酒肉香氣讓兩人都不自覺地吞嚥口水。
按照他現在的掙錢速度，恐怕一輩子都買不起這樣的房子。
兩人碰了個杯，一飲而盡。
“是的。瑞克先生，很抱歉，您來晚了一步。”
“雄鷹酒館。”
“只是什麼？”
“你說的也沒錯。”
瑪格麗皺起了秀眉：“現在你不缺錢了，還願意跟我回高庭嗎？”
“回，當然回。而且誰說我不缺錢了。”山姆威爾輕吻了一下瑪格麗的側臉，“我們明天就走。”
“好！”瑪格麗這才展露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