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顯靈了,海神顯靈了!”
數百公里外的漁民們,站在高高的捕魚船之上,看着遠處那極爲誇張的一幕:一隻天柱從海面下升起,掀起的數千米高的海嘯又在襲來的途中被凍結,化爲了精美絕倫的雕塑。
漁民們紛紛跪在地上,不斷叩拜着,頌揚着神明的威勢,祈求着海神的憐憫。
而此時的正主,卻如同戲耍老鼠的貓咪一般,一點一點戲弄着他的獵物。
“吃啊,你之前不是很能吃嗎?”
少年一個接一個地將神權魔法制造出來的小太陽塞進巨獸的嘴裡,看着巨獸時不時整個身軀猛得膨脹開來一圈,痛苦地咆哮着,帶出一縷縷四散的黑煙。
“好玩嗎?”
巨獸嘶啞地咆哮着,一口利齒已經所剩無幾,剩下的幾百顆也都搖搖欲墜,相對於原來的數萬顆而言,真的是慘不忍睹。
少年冷冷地看着深淵巨口·卡律布狄斯,他本不想殺它的。
他清楚地知道,想殺卡律布狄斯,他要使用怎樣的魔法,付出怎樣的代價。可這愚蠢的東西,實在是噁心到他了,而他一向,又很任性。
神威系的魔法,如同其名字一樣,代表的是神的威光,是無論強大的法師,還是普通的凡人,在看到那一幕後,都會心生震撼,膜拜神明的偉力。
神威象徵的不是神裁的強大,也不是神罰的肅殺,而是神的威勢。
這一系列的魔法,沒有至高的破壞力,沒有極致的攻擊力,有的,僅僅是誇張到極點的範圍,是改天換地的能力。
要殺死深淵巨口·卡律布狄忒,必然需要切斷其與水的聯繫,而那是一般的魔法絕無可能做到的,唯有神威系的魔法可以做到。
但神威一出,他也會正式暴露在整個世界的視野中,不只是人類,人類根本無關緊要,更關鍵的,是那些帝王們。
帝王們之間有一個默默遵守的戒律,那就是平衡,強大的帝王不允許去隨意獵殺那些弱小的帝王。
如果不是這條戒律,那些主宰帝王早就去獵殺小帝王,向着屋脊帝王衝擊了。
這條戒律的本質,不是爲了阻止下一位屋脊帝王的誕生,而是爲了防止秩序的崩壞。
自然界裡,狼只有餓的時候纔會獵殺羊羣,所以生態系統能夠維持一個相對均衡的狀態,可妖魔不同,妖魔的成長是沒有極限的!
一旦開啓了依靠獵殺來進化的浪潮,所有的秩序都會崩壞,世界將變成一團混沌,最終崩潰是唯一的結局。
現在,暴露在世界上後,他也不得不遵守這條戒律,而這,會讓他礙手礙腳,影響到後續的許多計劃。
可以說,殺死卡律布狄斯,完全是一個相當不明智的選擇。
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做了,如同當時穿上鎧袍,控制煞淵一樣任性,以一種完全不合常理,不符合理智的做法。
天才與瘋子,確實只有一線之隔,天才在左,瘋子在右。
最好的計劃,從來都不是環環相扣,嚴絲合縫,完美地預測着萬事萬物的發展,而是能夠容納足夠多的變化!
力量本就是爲了讓人稱心如意,若是捨不得一絲一毫的損失,那就像空守寶山而不用,最後帶進棺材裡的蠢貨。
少年看着被黑霧包裹,已經奄奄一息的巨獸,轉身離去,
“下輩子記住了,別惹我,嗯,如果你還有下輩子的話”
一陣微風悄然吹過,
諾大的巨獸只剩下了一張嘴,靜靜地對着天空,完美詮釋了什麼叫:火化完了還剩一張嘴,一張嘴還是硬的
冥府之握緩緩下沉,碩大的眼睛盯着這張嘴,露出了無比滿意的表情。
而天空之上,在大部分人都慶幸着兩隻巨獸的同歸於盡之時,唯有角落裡那個格格不入的女孩,握緊了小手,喃喃自語着:這就是你真正的力量嗎?
可女孩根本沒有絲毫的膽怯,清澈見底的眼神中,透露着誰也無法更改的堅定。
…
…
“我有些問題想問你”
少年看着面前那與精靈一般,精緻得像是藝術品的女孩,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真的一點都不客氣啊”
少女輕輕歪了歪腦袋,那嬌俏可愛的模樣,似是在說:跟你還客氣什麼?想要什麼,你儘管來拿走好了。
而讓少年嘆氣的,也恰好是這一點,他完全不擅長和這種類型的人打交道。
如果說和阿莎蕊雅的相處是非常輕鬆,一切都恰到好處的話,那麼和穆寧雪的相處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一種憋屈感,可明明主動權在他手上纔對啊?
明明是他,得到了最多,像是得了便宜又賣乖,可他本絲毫不覺得那是便宜。
他到現在都搞不明白,穆寧雪是怎麼做到這麼自然地反客爲主的,甚至讓他對此有一種欲罷不能,甘之如飴的上癮感覺。
外在如皎月般泠冽,如寒風般刺骨,如梅花般高傲, 但內在又如水般溫柔,如火般熾烈。
但穆寧雪不管少年的沉默,自顧自地說着,
“第一,你的實力,第二,你還算人類嗎,第三,那是什麼魔法”
少年沒有回答,只是撐着腦袋,安靜地欣賞着穆寧雪的眼睛,他太喜歡這雙眼睛了,喜歡到有一種將其作爲永恆的收藏品的感覺。
他忽然充滿惡意地笑了笑,那無比純粹的惡意,快要讓對面的女孩陷入窒息,
“喂,我說,我好想看看,把你的高傲完全碾碎後,你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明明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高傲,如今卻想要親手毀掉,只是想看看煙花那短暫又永恆的盛放。
他甚至都有些奇怪,自己爲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毀掉美的事物,往往只存在於那些得不到的卑鄙小人身上纔對。
又或者是,他討厭少女那高傲的來源,討厭少女那種感覺吃定他了的樣子?
可在那巨大的壓迫感下,穆寧雪既沒有掙扎反抗,也沒有絕望動搖,只是用那雙倒映着月光與少年重疊之影的眼眸,靜靜地注視着少年,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好似完全不在意少年會對她做什麼,又或者是完全不相信少年會對她做什麼。
而本應該因爲少女這副模樣更加充滿惡意的少年,反而平靜了下來,
“現在,我是真的看不懂你了”
他已經分不清楚,穆寧雪這幅樣子,是更像一個任打任罵的傀儡,還是更像一位不食人間煙火,萬般苦難,不存於心的清冷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