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軍醫處,隨雲才受盡了白眼,你道緣何?軍醫處本來人員就不夠用,軍醫各個都累到虛脫,隨雲如今是整個基地的頭把手,人人就算心裡沒有恭敬但表面上還得應付,見長官抱了女人來尋醫,當然要先侍候,哪兒知女人壓根兒不是外傷大病,而是餓暈的,浪費大把醫生護士的結果當然要遭白目不是。
那女人倒是挺靈性,知道自己連累了隨雲,此刻坐在病牀上,低埋着頭,一聲不吭。
下屬送來熱粥,隨雲將粥推到女人跟前,只道:“先吃些東西。”能在基地裡把自己餓暈的女人,隨雲連恥笑她的力氣都沒有,長得挺好看,不是,是超級好看,就是生活不能自理這塊兒是大問題。
隨雲已經讓人查過她的身份,隨沈閥出征的沈家小姐,叫沈星凝,是沈家嫡女,拋開男女之別,到比沈星移這個庶子的身份還尊貴,真正的貴女,芳年十八歲,在大秦,這個年齡的貴女就算是大齡剩女,當然原因隨雲也查到了,她天生體寒,不能修武,同樣的高門大戶看不上她這個病秧子,小門閥又高攀不起她這個貴女,高不成低不就,婚事就耽擱到現在。
如今也好理解,反正各家都在往唐諳身邊塞人,這一個正合適,身份夠了,攀上了自然好,攀不上也沒損失不是。
想到是頭兒預備隊裡的女人,隨雲只能搖頭,見那女人小口小口地吃東西,隨雲皺眉,她吃一口粥看他一眼,隨雲被看得難受,本來還有些問題想問,但想到是沈星移同父異母的妹妹,也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半夜在基地裡亂晃的事也就不追究了。
隨雲起身走人,沈星凝卻趕忙放下碗將他拉住,能在唐諳手下修煉成精的人物,威嚴是絕對修到家了的,就看隨雲眉一沉,那女人下意識就縮手,隨雲耐着性子問道:“你有什麼話要說?”
沈星凝下牀,行了周道的禮數,這才道:“大人,奴家婢女走失,望大人派人搜尋,小女子定感激不盡。”
隨雲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裡是軍中,你穿着軍裝,女兒家的禮數就免了罷。”看她穿軍裝行福身禮,隨雲覺得特別扭,但足見她是個地道的大家閨秀,重禮數。
“你半夜私晃是爲了尋你家婢女?”隨雲問道。
“正是,給大人添麻煩實在不好意思。”沈星凝回話,知書達理,卻是少有的好氣質。
“你沈閥其他僕從呢?”一個大家閨秀的小姐,就帶一個下人?
沈星凝咬了咬脣才道:“說來實在慚愧,我在家中向來不太受重視,只頂了個貴女的名頭,這次來域外,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家裡想要博唐帥身邊人的位置,但又自知希望不大,所以家中姐妹皆不肯來做這被人嘲笑的活計,父母見我不中用,才讓我來的,這裡是軍營,不便多帶僕從,就帶了一個會武的婢女。”
這樣的坦白到讓隨雲另眼相看,說話也自然柔和起來,他道:“你家婢女叫小桃是不是,小個子,挺圓潤的一個小丫頭。”隨雲說話老成,他也二十不到,卻叫小桃小丫頭。
沈星凝點頭道:“正是,大人知其下落?”
不得不說,她眼裡帶着希冀之光的模樣真好看,隨雲發覺自己目光唐突,忙將視線移開,只回道:“她爲了你回原籍的事找着我鬧了數次,被我手底下的人抓去關了禁閉,你別擔心,不會讓她受苦,就是讓她消停一下,倒是你,缺了婢女就不會吃飯了,餓暈的,真的是……”
隨雲說到這裡,他後面的衛兵一個個都笑出了聲來,沈星凝臉色報赧,埋頭低聲道:“奴家沒有管教好下人,讓大人煩心了,求大人放了小桃,奴家定不給大人多添麻煩。”
隨雲露出笑來,回道:“我能說不嗎?若不把小桃送還給你,你明天再餓暈了可不見得能遇到我這麼好心的人,監舍那邊夜不開門,我明天一早就讓人去提小桃,你放心好罷。”
“多謝大人。”沈星凝開懷的模樣,又惹得隨雲失神,“奴家武藝雖說不濟,但茶藝頗爲精湛,不是奴家自誇,奴沖泡的茶有靜心寧神固元之功效,大人操勞,奴家以茶相謝,望大人莫要推辭。”
和懂禮數的人說話,隨雲自然沒有拒絕的由頭,況君子坦蕩蕩,雖說是去沈星凝的舍間,但他堂堂正正入室,倒也不怕別人嚼舌根。
一壺茶,從取水到烹煮,沈星凝都做得嫺熟穩練,這就不止是品茶了,完全就是一種享受,對美的欣賞,就連隨雲不懂茶的人,都品出了茶的滋味,由她奉上,真就是不可說,說不得的回味甘美。
聽過貪杯酒的,就沒見過喝茶灌了個水飽的,沾染茶道時的沈星凝其專注一心的模樣讓其更加美得不可方物,和之前那種怯弱癡愣的形象判若兩人,有美人相伴是一方面,關鍵是這茶的境界真就如同沈星凝自誇的那樣,有醒神之功效,對內修都有幫助,隨雲體內一些氣息不穩處,都在茶水的滋養下得到了鞏固。
對於沈星凝,難得有人欣賞她的茶藝,她也就多烹了一些給他品嚐,一個不懂茶的傢伙,一個不懂軍旅生活的世家小姐,竟然能說笑到一處。
直到隨雲覺得嫋嫋煙霧裡,沈家小姐的身影變得模糊,那是她新添的薰香,品茶聞香,乃茶之道也,那香已經燃了好一會兒,味道有些撩人。
隨雲的視線裡,沈星凝輕解上衣,溫柔地依進了自己的懷裡……
而沈星凝的眼中,卻是隨雲忽然將自己抱個滿懷,她微掙,卻掙不過他的氣力,被他壓倒,心中驚慌失措,但身體卻因那薰香的緣故而變得遲鈍,不想去思考對與錯,只貪慕這一朝雲雨……
對隨雲,真就是“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的快意,拋卻所有的束縛,隨意翱翔,任意馳騁這天高雲闊。
一室暗香浮動……
次日域外,烈陽高照,女軍官的舍間外,梟龍的幾個衛兵面面相覷,隨雲秘書官進了門一夜未出,孤男寡女,還用多想?
軍營裡有女兵這種事就難以避免,衆人也都見慣不驚,但這日上三竿還沒見人出來就不大對勁,幾個衛兵還在猶豫要不要敲門請示一下,就見小樓下的院落裡來了浩浩蕩蕩一羣人,衛兵立時警覺,忙敲了房間的門。
房間裡,隨雲聽到急促的敲門聲這才轉醒,他生活一向自律且規律,鮮少有被人從被窩裡叫醒的時候,迷糊中掀被、下牀、穿衣……
衣物才穿戴好,剛拉上褲鏈,房間門就被人撞開。
隨雲一驚,瞬時清醒過來,不管發生了什麼,先把從頭兒那學來的架子擺好再說,於是他叉腰道:“這是要以下犯上?誰給你們的權利闖我的房間。”一句話,威勢畢露。
“上位者?一介平民得勢昇天罷了,前線指揮這個位置,你消極禦敵,貽誤戰機,更是在軍中宣淫,我等不聽這種下作之人的命令,隨雲,交出指揮權,留你一條賤命。”此人乃白閥主事白擎宇,三十出頭,在白閥算是活躍分子,據隨雲所查,自從呂閥被清理後,白閥同沈閥走得近,如今沈閥高官退走,明顯就是在表示沈閥軍功在首卻被誣陷的不滿,就連沈星移,就算有他做擔保,鄭倫那邊還是不用,可見前進一號基地的軍權多麼重要,寧錯過,也不亂交權出去。
隨雲心中冷哼,這也就是頭兒失蹤,對方還有所顧忌,怕頭兒回來後追究,索性留他一條性命,只要坐實他的罪證,被下了軍權就算頭兒回來了也沒話好說,可見,如果沒有了頭兒,他隨雲什麼都不是。
而且不止沈閥有代理人,五大閥門都有其代理門閥,如此刻出現在這裡同樑閥走得親的中原李家,又有陳閥家主的親家遠東魏氏,還有姬氏的家臣齊閥,就連趙閥,都有一兩個小門閥的擁躉前來生事,更別說其他一些有野心的閥門氏族,亂糟糟擠了一屋子。
果然,就像頭兒說的那樣,自己拳頭不硬,永遠沒法和這些人平等對話,就算當頭兒的秘書官,也要是武力爆表的文職官員,這些話,隨雲這才深刻的體會到。
心下隱有怒意。
而對這些人的指控,隨雲先開始還滿不在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還宣淫,他不過做了個夢罷了,等等……
隨雲這才注意到這不是他的臥間,他昨晚好像去了沈星凝的房間,隨雲回頭看了眼牀上,青紗帳前,女人的衣物呈現在眼底,帳中,那女人將自己裹在被裡,輕紗隔住其表情,但隨雲卻能夠感受到她那份恐懼以及羞怯。
“出去!”隨雲惱喝。他腦中忽然有些亂,不知道是她做局陷害他還是別的,但這些想法只一閃而過,此刻,他不管自己會是什麼樣的結局,但她,一夜夫妻之恩,他說什麼也不能讓她遭殃,什麼大義,什麼權位,到這個時候,隨雲心中只想着如何保護這一個弱女子。
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