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落峽谷內,晚上宿營地的選擇,至關重要。
“老前輩說過,不能選擇鬆軟的土地。隨時可能有骷髏爬出。也不能選擇山洞,萬一被堵住洞口,跑都跑不掉。更不能選擇有水的地方,說不定水裡隱藏着什麼怪物。”這是碧無功老前輩,得知他們要經過魂落峽谷,特意傳授給塔克霍根的,他就拿出來現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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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是樹上,樹是有生命的植物,根系發達,有樹生長的地方,一般不會有亡靈。”但峽谷裡似乎沒有樹。塔克霍根搜尋了半天,看到幾塊平整的大石頭,四周都是沙石地面,土地堅硬幹燥:“從附近來看,這裡最好了,視野開闊,一馬平川。我看今晚就在這宿營吧。”
低級亡靈生物的特點是速度慢,以數量多取勝,但不知道畏懼。人類最怕的就是被無數的亡靈堵在犄角旮旯,沒處逃跑,最後被活活累死。阿蘭佩迪拉仔細觀察,這是一片平整的開闊地,四周隱藏不了什麼,點頭表示同意,安排了職夜順序,每次兩人守夜。
夜色清冷,星星只有稀稀點點,在低沉的陰雲籠罩下,整個魂落峽谷彷彿沉睡着的巨獸,萬籟俱靜,依曼和特斯林德坐在大石頭上,這種詭秘的地方,晚上連個蚊蟲都沒有。
“什麼時辰了?”特斯林德叼着菸蒂,在夜色中一閃一閃,眼看就要吸完了,但不捨得扔掉。
吸菸這種習慣,據說在上古時期就有了。也難以考證是誰發明的,有學者考證,吸菸與武技、鍊金術、藝術一樣,是伴隨天堂三國的人類一起出現的,也就是古人類固有的習慣,一代代流傳下來的。
依曼看了看天色:“應該快到午夜了吧。”
“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雖然沒有什麼危兆,但好像有事情要發生。”特斯林德望着遠方黑漆漆的山峰,若有所思。
依曼站起身來,舒展了下腰身,忽然,在空曠的峽谷裡,響起一陣鐘聲,一下有一下,不緊不慢的敲打着。
這鐘聲直入人心,在熟睡中的四個人也被驚醒了,紛紛睜開眼睛:“發生什麼事了。哪來的鐘聲?”
幾個人站在石頭上,望着峽谷深處,頓時驚呆了。一陣彩色的霧氣,其中夾雜着人影、房屋、樹木等各色的破碎畫面,如大海的波濤一般涌來,瞬間將幾人吞沒。
那霧氣如同一張巨大的畫卷,伸展開來,光怪陸離,包含萬千。
眼前景色一便,幾人發現已經置身於一個城鎮。這是一個熱鬧的街道,兩旁商鋪林立,酒館的夥計在熱情的招待着客人,鐵匠鋪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鐵聲,一旁迎春樓的姑娘們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二樓對過往的行人拋着媚眼。大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街邊的商販叫賣着蔬菜水果,胭脂水粉、玩具雜貨等。
特斯林德叼着的菸蒂落在地上,賈森雅格揉了揉眼睛,恍然道:“哈哈,我一定是在做夢,迎春樓的姑娘姑娘們,我來了。”
阿蘭佩迪拉一把抓住他,狠狠的敲了他的腦袋一下:“做你的大頭夢,我們這是遇到鬼市了。”
大陸上很多地方都流出着鬼市的傳說,夜宿在荒野中的冒險者,一覺醒來,同伴們都不見裡,獨自處在熱鬧的市集中間,四周都是猙獰的鬼魂在做生意。在鬼市上,遇到什麼都不要買,可能你買的東西,第二天就會變成同伴的頭顱。
進入魂落峽谷,大家都已經有了碰到鬼市的心理準備了,沒想到還真的遇上了。
賈森雅格捂着腦袋,驚訝道:“還真疼呀,看來不像是做夢。”他疑惑的看了看四周:“這是鬼市麼。不像呀!”
數數幾個人,一個都不缺,確實和傳說中的不一樣。幾人在鬼市上小心走動,也沒發現什麼異常,進入與人類的時間很想象。阿蘭佩迪拉低聲道:“大家發現有什麼異常的地方沒?”
克里斯蒂皺着眉頭道:“不一樣,四周的鬼魂鬼替凝實,堅固,應該是修煉千年以上了。但每個鬼魂,都是發自內心的喜樂,沒有憂愁,沒有煩惱,彼此之間非常和睦,這簡直太不尋常了。真是奇了怪了,鬼魂什麼時候會變得這麼友善?”
阿蘭佩迪拉點了點頭:“是有古怪,越是不一樣,大家越是要注意,千萬不要……喂,你做什麼去?”迎春樓一名年輕姑娘拋了個媚眼,賈森雅格頓時被迷惑了。直奔着迎春樓而去,特斯林德手疾眼快,抓了他一把,但似乎抓到虛空中一樣,什麼也沒摸到。
“糟了,他被鬼迷了,”幾人跟在後面,見到賈森雅格進了迎春樓後,那樓面一換,變成了一個賭坊。
“小兄弟,鬼市盜用你旗下賭場的名字呀!”特斯林德說道,依曼擡起頭來,見招牌上寫着:銀鉤賭坊。
“胖子和我說過,銀鉤賭坊在上古是有典故的,是一千多年前伊波利王朝首都塔連裡多的皇家賭場,”阿蘭佩迪拉站在賭坊門口,聽到裡面傳來的賭大賭小的吆喝聲,頓時躊躇起來,迎春樓已經消失了,賈森雅格必然不在賭坊裡面,如今生死未卜,不知該如何尋找。
旁邊的酒樓內,賓客如流,大廚的炒菜聲傳出來,伴隨着一陣菜香氣:“不好,趕緊捂住鼻子。”但是已經晚了,塔克霍根已經被吸引過去,眼睛直直的奔着酒店而去。
“糟了,小兄弟去那了?”特斯林德忽然發現,依曼也沒了蹤跡。一旁的銀鉤賭坊,已經變成了茶樓。
依曼進了賭坊,但他卻是在異常清醒的時候進來的,心中有什麼在召喚着他。他有一種預感,在這裡,能發現鬼市的秘密。
賭坊內裝修豪華,有一種皇家的威嚴,賭客們穿戴得十分華麗,一看就是非富即貴。依曼轉到樓梯後面,看到一處向下的樓梯,黑洞洞的,感召他的聲音就是從中傳出來的。依曼走了進去,是一條長長的隧道,牆壁上用火把照明,盡頭是一座石室,冰冷,潮溼,石頭上偶爾有水滲出,依曼斷定這是地下。
這是真實的世界,不是剛剛的鬼市,地下室內,也用火把照明,對面有一張石牀,一人盤腿坐在上面,穿着黑色的袍子,用頭矇住臉。衣服上面落滿了厚厚的灰塵,依曼猜測,黑色可能不是袍子的本色。他的身邊放着一根長長的骨丈,和那石牀一樣,上面長滿了綠色的青苔。
“坐,”那冰冷的聲音響起來。似乎不是人聲。
依曼看到旁邊有張石頭椅子,想坐在上面,仔細看,上面掛滿了污泥,還是放棄了。他在思索着這個黑衣人的身份。
“希望不要嚇到你。”那人形揭去臉上的布,他沒有成功,那布一碰就壞了,露出一個水晶骷髏頭骨,眼窩處閃爍着白光。
水晶頭骨,似乎是這間石室內唯一干淨的東西了。
巫妖,依曼認出來了,在他的預料之中。
巫妖在虛空中攤開一卷羊皮紙,看了半天道,忽然問道:“你從那裡來?”
“南面。”對方問的很沒有營養,依曼回答的更沒有營養。
巫妖會拿他怎麼樣?是要製作成殭屍?還是要自己的身軀?依曼心中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的空間裡有很多聖水,是最後的依仗。
“從南面來,很好。”出乎意料,巫妖似乎很滿意依曼的回答,合起來了羊皮紙,骷髏頭骨一張一合道:“順便說一下,你的聖水對我沒有用,我的骨骼,可是最好的聖骨。”
“不可能。”依曼立刻表示懷疑:“聖骨只有聖殿修煉神術多年的高階神術者,纔有可能具備,任何神術者都不可能讓自己的骨骼被巫妖利用。”
“有什麼不可能?”那巫妖站起身來,渾身的骨骼咯咯作響。身上的袍子年深日久,壞成了一條一條,露出了裡面晶瑩的骨架,想必就是聖骨吧,依曼這樣猜想道,至少上面沒有一絲塵埃。巫妖在胸前虔誠的化了個十字架:“我生前是聖殿的一名祭祀,即使是現在,也保持着虔誠的信仰。”
一名有着虔誠信仰的巫妖?依曼感覺這個世界充滿了諷刺。
那巫妖盯住依曼道:“碧老蜈蚣說過你要來,我等你很久了。”
“你和碧前輩是朋友麼?”一名巫術,一個巫妖,都有個“巫”字,但應該不會有什麼交集吧。
“不錯,”巫妖點了點頭道,這一動作,引動了搭在他身上的布條散落下大半,依曼猜測這人生前一定是個武者,骨骼粗大,關節處寬闊:“我們都是殉山隱休會的入選者,因爲世上還有些牽掛,所以還必須滯留在紅塵中,如今你來了,我的牽掛也許就沒了,不久就可以正式加入殉山隱休會。”
殉山隱修會?依曼從來沒有聽過有這麼個組織。
“我似乎幫不了你什麼忙吧?”依曼心中有些毛毛的,不會把自己變成巫妖,來繼承他的衣鉢吧?
“差不多了,你能幫忙,”巫妖十分肯定道:“剛纔在鬼市上,你可能也看到了,知道那些鬼魂爲什麼都是喜樂的,沒有憂愁麼?”
“不清楚,”依曼乾脆回答道,對於鬼魂來說,是那些在生前刻骨銘心的記憶影響着他們的鬼體。人生喜怒哀樂,幾種情緒中,哀怒等負面情緒,是最難消散的,所以看到的鬼魂,往往是可怕的,猙獰兇殘的。
落魂峽谷的形成,是上古時期伊波利王朝坑殺獸人百萬大軍的結果。俗話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人類也有很多葬身於此,形成了今天的鬼市。
“因爲他們都是不完整的鬼魂,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已經大能做取走了。我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就是這魂落峽谷,這裡,原本是亡靈法師們修煉的聖地,鬼魂數目龐大,不會主動攻擊人,甚至不會反擊。我不忍看到這些殘缺的可憐靈魂,被亡靈法師們利用,不能步入輪迴,特意守候在此地,已經有近千年了。”
在追求力量至上的亡靈世界,有一個巫妖同情死去的殘魂,也算是一種難能可貴,通常,通常,這些不過是他們的食物而已。
“落魂峽谷的兇名,也是我一手造成的,爲的是不讓人打擾這些生魂。要想讓他們步入輪迴,必須找到他們失落的負面情緒,就在,你將要去的萬獸競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