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苦命的西皮
從“嚮導禁閉區”到“嚮導學校”,通古斯基地一直是聯邦最諱莫如深的地方。送到那裡的嚮導自不必說,就連送到裡面的教師,也鮮少再與外界聯繫——他們從招募進去的那一天起,就脫離了正常的教育體系,不再向任何教育部的官員負責,他們的評級、晉升,都由學校說了算。
一百多年了,這是第一次,聯邦教育部和通古斯嚮導學校建立溝通渠道,並在國會和內閣的敦促下,開展第一次教學交流。
在歷史上,這次交流被稱爲“火種行動”,因爲它開啓了一次全新的變革,在之後的歲月裡讓人類漸漸認識到嚮導的真實價值,認識到他們在人類進化史上的重要地位。
也正是因爲這次變革,人類才得以在若干年後殘酷的宇宙大清洗中存活下來。
星曆855年,十名教育界知名學者進駐通古斯基地,帶着總統和國會的囑託,研究嚮導學校現行的教育制度。相應的,嚮導學校也派出了七名教師和三名學員,飛往敦克爾首都,向各大高校學習普通的教學模式。
之所以選派三名學員,是因爲嚮導學校有小一半的課程是由高年級學員向低年級學員傳授的,他們既是學生,又是老師。而這三名學生,有着一個共同的特點——都來自“鳳凰社”,包括社長巫承赫在內,都是“攻擊性教育”的主張者。
金轍在巫承赫分娩前夕和巴隆夫人長談了一次,將巫承赫這三個月來寫給他的論文,以及他組織的研究組對這些論文的討論結果,統統擺在了巴隆夫人面前。
“專家組一致認爲,人爲削弱嚮導的攻擊性是不明智的,是對天賦的浪費。我們已經浪費了快兩百年,不能再繼續浪費下去。”金轍這樣對巴隆夫人說,“大屠殺統計結果顯示,嚮導和異能者胚胎出現的自然比率是1:1.5,也就是說我們只要解決墮胎的問題,未來五十年將會迎來嚮導出生潮,如果我們還沿用這樣的教育方式,壓制他們的攻擊性,我們必將成爲歷史的罪人。”
至於如何防止異能者受到嚮導的攻擊,金轍認爲不足爲慮:“嚮導基因註定他們本性仁慈,性格懦弱,除非受到威脅,絕對不會攻擊異能者,尤其當人口比例趨於正常的時候,這個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巴隆夫人最終做出了妥協,雖然她對總統的理論仍舊抱着懷疑的態度,但總統太強勢了,她無法承受來自內閣、國會、教育部、最高法院,甚至的遠航軍的壓力。
換個角度來想,既然總統並沒有提出要取締嚮導學校,他這樣大張旗鼓地搞改革,恰好說明他對嚮導學校的重視,只要他認爲這個學校是有用的,她這個校長就有價值。
所以出於私心的考慮,她也必須妥協。
一個陰沉的黃昏,一架隸屬教育部的小飛碟降落在總統官邸,巫承赫緩慢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霍伯特想要攙扶他,被他拒絕了:“我可以的。”
他仍舊非常消瘦,臉色蒼白,下眼瞼有着輕微的黑影,但他的眼睛卻是史無前例的明亮,彷彿在內心燒着熾烈的火,焦灼而痛楚。
今天是他分娩的第五天,腹部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本來路德醫生是建議他晚一點單獨走的,他還是執意辦理了出院手續,堅持和組內其他人一起出發——他一分鐘都不想等,他要瘋了,而且他知道金軒比他還要痛苦,還要瘋!
因爲他已經被標記過,遲早都要被流放,所以學習組對他的監管相對鬆懈,收到總統的邀請,請示校長以後就放他和霍伯特一起離開了教育部安排的酒店。
“他還在安全屋嗎?”巫承赫下了飛碟,因爲刀口的原因不能走太快,問霍伯特,“他狂躁症嚴重嗎?”
“很嚴重,所以金轍一直把他關在安全屋。”霍伯特說,“不過他還年輕,體能很好,應該能撐過去。”
“你,見過他嗎?”巫承赫問。
“沒有,金轍不許任何人見他。”霍伯特回答,“沒有你的安撫他變得很暴躁,平衡劑作用有限,他隨時都有可能發狂,太危險了。”
“哦。”巫承赫淡淡應了一句,心裡卻是揪着疼,壓抑着焦躁走近官邸,還沒有進門,就感覺到熟悉的意識雲波動——是金軒。
天!怎麼會這麼衰弱?他要死了嗎?巫承赫心跳猛然間急促起來,加大步子走上臺階,卻因爲牽動內臟的刀口而痛苦地弓起了腰。這時大門開了,金轍大步從裡面走出來,伸手將他扶住:“小心,彆着急慢慢走,我說過讓你晚兩天再回來的……”
“我沒事,傷口已經在癒合了。”巫承赫直起身,努力給他一個微笑,“我感受到了他的意識雲,他很弱,怎麼會這麼弱?”
“是因爲過量的平衡劑……爲了讓他安靜下來我只能這麼做。”金轍低聲說。
巫承赫心頭突突直跳,難過得要命,撐着他的胳膊走進官邸,喃喃道:“時間太長了,劑量過大,他腦組織可能受損傷……我、我可以直接下去看他嗎?”
“我帶你去。”金轍半扶半抱將他攙到地下室門口,巫承赫喘了口氣,道:“我可以一個人進去嗎?”
金轍猶豫了一下,道:“可以,他剛剛打過平衡劑,應該沒有太大攻擊性,不過你還是要小心,他這兩天狂躁很厲害,萬一他失去理智,我就在外面,你可以讓你的量子獸出來叫我。”
“好的。”
金轍留在了門口。巫承赫扶着木質扶手一直下到最底層,終於看見了安全屋厚重的大門。那門緊緊闔着,泛着防輻射金屬特有的冷光,一米多高的地方有一個純機械傳動的巨型門閂。巫承赫用意識通感召喚金軒的量子獸,沒收到迴應,於是他用意識力將小燈泡送進了大門,讓它去找獅子,而後自己用力扳住金屬門閂,一點一點往上推。
“嗆——”的一聲,門閂開了,巫承赫深吸一口氣,推開大門往裡走去。
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還有平衡劑的味道,天花板在他踏入之後緩慢亮起,巫承赫首先看到自己的蝴蝶,它落在角落一堆暗褐色的龐然大物上,正試圖用意識通感喚醒對方。
那是金軒的巴巴里獅子,五個多月不見,巫承赫差點認不出它來——它變得骨瘦如柴,曾經閃閃發亮的毛皮鬆垮垮包在瘦削的骨架上,在昏暗的燈光下泛着青黑的死氣,無論小燈泡如何呼喚,連眼皮都不擡一下。
量子獸映射着主人的狀態,獅子都已經這樣了,金軒……
恐懼感瞬間攫住了巫承赫,他害怕得幾乎喘不上氣來,捂着胸口,連腹部的刀口傳來銳痛也感覺不到。良久,他勉強鎮定下來,四下看看,往屋子深處一張破爛的沙發走去。
金軒了無生氣地躺在沙發上,胸部以下蓋着一張白色的毯子,右臂垂在地上,上臂明顯腫脹,像是受了什麼嚴重的傷。因爲剛剛注射過平衡劑,他神智不大清楚,感受到巫承赫的意識雲,只輕輕擡了擡眼皮,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天,這是金軒,他的金軒……巫承赫跪坐在沙發前,不置信地看着躺在沙發上的男人,金軒瘦得嚇人,幾乎光剩下了一副骨頭架子,長髮紛亂地披在臉上,只看到下頜凌亂的鬍渣。
巫承赫手抖得厲害,輕輕揭開金軒身上的毯子,發現他身上也瘦得厲害,原本健壯的胸肌變得十分單薄,肋骨撐起皮膚,荊棘薔薇紋身隨着骨架的起伏呈現出令人心悸的線條。
“……金軒?”巫承赫顫抖着輕喚他的名字,金軒毫無反應,連手指都沒有動一下,只有意識雲還隨着心跳輕微涌動。巫承赫輕輕拂開他臉上的頭髮,觸手潮溼粘膩,都是冷汗,金軒昔日英俊的面孔完全失去生氣,雙頰凹陷,眼眶青黑,只有鼻樑仍舊高挺筆直,雙眉如劍,斜飛入鬢。
【金軒】巫承赫通過意識通感呼喚他,這次金軒感受到了,意識雲猛地顫了一下,繼而急劇收縮,像是在積蓄巨大的力量。
【別動,別動,冷靜點】巫承赫閉上眼睛,伸出思維觸手探入金軒的意識雲,金軒原本活躍而強大的意識雲現在變得十分虛弱,到處都閃着暴躁的火星,火星周圍很多地方都變成了灰黑色的陰影,那是過量平衡劑導致的局部壞死,藥物無法治癒,只有嚮導通過長期不斷的安撫和刺激交替作用,纔有可能再次激活它們。
巫承赫迫不及待想救他,治療他,但金軒太弱了,連最起碼的治癒都無法承受,最終巫承赫只能在他的意識雲裡轉了一圈,熄滅了一些狂躁的火星,就撤出了思維觸手。
經過簡單的安撫,金軒睡得沉了些,額頭又滲出細汗來,巫承赫用藥箱裡的紗布給他擦了擦,而後掀起毯子,輕輕躺在了他身邊。
金軒的身體一向是溫熱乾燥的,現在卻變得又冷又潮,巫承赫枕在他左臂上,將他受傷的右臂輕輕搭在自己腰上,貼着他的胸膛閉上眼睛。隔着單薄的皮膚,他聽到金軒的心臟在胸腔裡緩慢而沉重地跳躍着,“咚、咚……”又痛楚,又堅強。
他還活着,他們終於又在一起了……巫承赫自從到了通古斯以後就沒有流過眼淚,此時此刻卻忍不住想哭,他可以忍受痛苦,忍受囚禁,但無法忍受他的異能者受到傷害,這是他的本能,也是他的愛情。
巫承赫將臉埋在金軒溫熱的胸口,無聲地哭泣,讓眼淚順着他光滑的皮膚往下掉,往下掉。金軒像是被他的眼淚灼痛了,忽然收緊雙臂,將他緊緊抱在懷裡,胸腔裡發出迷茫的嘆息聲。
【巫承赫……】他通過意識通感發着夢囈,像個受傷的野獸一樣將巫承赫緊緊箍在懷裡,幾乎將他的肋骨勒斷,語無倫次地喃喃着:【別走,別走,我要死了,你要活下去……不不,我們一起死……】
巫承赫被他牽動腹部的傷口,帶來絲絲銳痛,心裡卻慢慢溢出一種無法言喻的快樂滿足,無論如何,他們都還活着,他們的孩子也都還活着,聯邦在改革,嚮導保護法將被改變,他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在,我永遠都在】巫承赫用意識通感迴應他,吻他的下巴,吻他乾涸的嘴脣,埋頭在他胸前,閉上眼睛安慰他,【睡吧,等你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金軒在他的安慰下平靜下來。巫承赫哭夠了,抱着他在沙發上沉睡過去,天花板感應到他們的身體變化,慢慢熄滅燈光。四周變得黑暗而靜謐,角落裡,金軒的巴巴里獅子終於睜開了眼睛,掙扎着將大頭擡了起來,喉嚨裡發出沉悶的“咕嚕”聲。
伊卡魯幻色蛺撲扇了一下翅膀,從它頭頂飛到它前爪,細小的腿順着爪子搖搖擺擺走了幾步,背起雙翅,停了下來。獅子看着它如同朝陽般豔麗的色彩,原本茫然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將前爪收回,用鬍鬚輕輕蹭它的身體。
小燈泡渾身都是癢癢肉,被獅子鋼絲一般堅硬的鬍鬚撓了兩下,立刻笑得花枝亂顫,腿一閃從它爪子上掉了下來,在地上爬來爬去。
“嗚嗚……”獅子發出心疼而又快樂的低叫,將下巴搭在前爪上迷戀地看着蝴蝶。蝴蝶笑夠了,彈了彈觸角,展翅飛到它頭頂,靜靜趴了下來。
通過意識通感,它們的精神力慢慢結合在一起,在高維空間裡引發出一簇一簇的火花,像電子脈衝一樣,安撫着彼此痛苦的思念。
兩個小時以後,金軒在睡眠中被金轍抱回了樓上的臥室,一路上巫承赫一直拉着他的手,並不時用思維觸手安撫他。金軒的思維極其混亂,情緒非常不穩定,雖然人還在昏睡,但片刻都不能離開巫承赫,只要巫承赫的手離開他的手心,他就會變得焦躁不安,像瀕臨死亡的大型貓科動物一樣,發出絕望的嘶吼。
“我會陪着他。”巫承赫臉色疲憊,眼睛卻明亮有神,他坐在金軒牀邊對金轍微笑,“你去忙吧,我會照顧他,他的意識雲已經慢慢穩定下來了,不會再有攻擊性,我想他明天就能醒來。”
“好的。”金轍摸他的頭,“我一會給你送吃的來,你身體還沒有恢復,別撐着,累了就睡一會。”
巫承赫點頭,金轍很快親自給他送了營養素來,還榨了他喜歡的芒果汁,巫承赫隨意吃了一點,外面的天空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金軒的牀寬敞而乾淨,鋪着深藍色的被單。這還是巫承赫第一次在他的牀上睡覺,他乖順地躺在金軒身邊,用個人智腦關了燈,像蟲子一樣蠕動蠕動鑽進他懷裡,拉着他的手將自己抱住。
金軒在睡夢中下意識地靠近他,抱緊他,下巴壓在他頭頂,像無助的嬰兒抱着安撫的玩偶,因爲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發出滿足的嘆息。
窗外是敦克爾星球明媚的夜,星空如洗,羣星閃爍。仲春的風拂過挺拔的喬木,樹冠上的葉子發出輕微的嘩嘩聲,不知名的蟲在灌木裡淺吟低唱。
巫承赫依偎在金軒懷裡,十指相扣,摩挲着金軒中指上的抹香鯨戒指,通過意識通感輕輕哼唱屬於他們的歌曲——那首《抹香鯨之海》。不知何時,金軒的意識雲開始迴應他,和着他斷斷續續哼了起來,剛開始有些遲疑,慢慢卻流暢起來,低沉而安靜。
巫承赫嘴角慢慢翹起,閉着眼睛,拉着金軒的手,感覺他們就像抹香鯨一樣,肩並肩靜靜沉在深邃的海洋裡。平靜的海水包裹着他們,洋流靜靜在他們身下流過,海龜和小丑魚成羣結隊在他們身邊遨遊。
真是幸福啊……
翌日,第一縷陽光照在巫承赫眼睛上,他立刻就醒了,睜開眼,還躺在金軒懷裡。一夜好眠,金軒的臉色比昨天好看多了,雖然仍舊蒼白,但眼瞼的黑影已經褪去了不少。巫承赫用手指給他理了理頭髮,趴在他胸口親他的脣,用意識通感給他道【早】
金軒的意識雲顫動了一下,眼瞼一抖,慢慢睜開眼來。他迷茫地看着巫承赫的臉,像是反應不過來他是誰,很久很久焦距纔對準了,臉上浮起似悲似喜的神色,喃喃道:“我又在發幻覺了嗎?”
巫承赫微笑着撫摸他的面頰,又拉起他的左手撫摸自己的面頰,低頭吻他,舔他的牙齒,擡起頭輕輕地搖:“不,都是真的。”
“……”金軒張着嘴說不出話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喉嚨裡哽了一下,眼圈忽然紅了,猛的將他箍在懷裡,啞聲道:“真的是你。”
“噓——”巫承赫也是眼眶發熱,埋頭在他頸窩裡深呼吸,感覺金軒溼熱的鼻息噴在自己耳朵上,無聲地安慰着他【別說,什麼都別說,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金軒緊緊抱着他,不顧右臂的傷痛,彷彿自己一鬆手他就飛走。他的獅子經過一夜休憩也恢復了一點精神,趴在窗前的地板上發出嗚嗚的哀鳴,半透明的眼睛浮起淺淡的水光。
巫承赫溫柔地撫摸金軒的頭髮,伸出思維觸手控制他意識雲裡蠢蠢欲動的火光,安撫他的情緒。巫承赫的伊卡魯幻色蛺在半空中閃了一下,現出本色,在朝霞中如同一片璀璨的花瓣,翩然飄落在巴巴里獅子面前,繞着它繾綣飛舞,最終落在它耳朵上,用觸角輕觸它耳尖的絨毛。
此時此刻,所有語言都顯得那麼蒼白,即使意識通感都無法完美表達他們複雜的心情。巫承赫與金軒對視良久,慢慢褪下睡衣,釋放出甜蜜的信息素,向他發出無聲的邀請。
金軒瘦削的面孔浮起淡淡的紅暈,脖頸和胸口逸散出專屬於巴巴里獅子異能者的信息素,迴應巫承赫的求愛。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在仲春微涼的晨光中融合,昇華,在高維空間裡碰撞出絢麗的火花。
結合熱悄無聲息地淹沒了他們,巫承赫趴在金軒胸口,主動與他建立最終標記,雖然身體因爲剛剛承受了分娩而變顯得有些虛弱,熱情卻絲毫不減。
標記進行時讓他們的意識雲在高維空間內完美共振,巫承赫伸出思維觸手,輕柔地介入金軒的意識雲,伴隨身體的韻律刺激那些死氣沉沉的陰影。金軒因爲他的雙重刺激而身體發顫,喉間發出沉悶的呻|吟,意識雲不斷迸發出明亮的火花,瞳孔收縮又張開,在狂躁與平靜之間來回輾轉,很快就大汗淋漓。
【別怕,交給我,我會保護你】巫承赫也是汗水涔涔,尖俏的下巴不時滴下晶亮的水珠,他一邊喘息一邊安撫金軒的情緒,用思維觸手掐掉他腦海中的火花,反覆衝擊那些壞死的碎片,直到它們發出淡淡的光。
體力所限,他們都無法持續太久,當天光大亮的時候就停止了治療,巫承赫給他們倆換了乾燥的睡衣,斜倚在牀頭替金軒剪指甲。
金軒的情緒依舊有些不穩,但已經比昨天好了很多,他躺在枕頭上,貪婪地看着巫承赫沉靜的面容,等他剪完一隻手,輕輕撩起他的衣襬,手指觸摸他下腹部的傷疤。
“已經差不多癒合了,不用擔心。”巫承赫對他溫柔地笑,打開個人智腦給他看兩個兒子的視頻。金軒看着兩個粉紅色的胚胎在羊水中轉圈蹬腿,臉上浮起敬畏的神色,半天吶吶道:“他、他們怎麼這麼小?”
“雙胎,會小一點。”巫承赫指着老大給他介紹,“這個是哥哥,早十秒鐘出生,叫巫成功。”又指一指小的那個,“這個是弟弟,體重只有三百八十克,比老大矮兩公分,我給他起的名字叫金勝利。”
金軒沉默了一會,勉爲其難地點頭:“名字……很好。”
“是啊,我想了很久的。”巫承赫贊同地點頭,“不過他們太小了,兩個人加起只比壯壯一個人多三十克。”
“壯壯又是誰?”
“沐院長的女兒。”巫承赫說。
金軒於是感嘆他們師徒在起名字方面確實一脈相承,都這麼充滿鄉土氣息。
“好了。”巫承赫怕引起他的情緒波動,關閉視頻,道,“我去拿點東西給你吃。”說着往門口走去。
“別走!”金軒立刻變了臉色,掙扎着坐起身來,眼中露出猙獰的神色,“回來!”
巫承赫嚇了一跳,一回頭,瘦骨嶙峋的巴巴里獅子已經衝了過來,龐大的身軀堵住他的去路,發出低沉的威嚇聲:“吼!”
“噓——”巫承赫連忙退回牀邊,拉着金軒的手,注視他的雙眸給他安撫,“我哪都不去,我就在這。”
金軒緊張地看着他,瞳孔收縮又張開,顯然正在竭力壓抑自己的狂躁,良久重重倒在枕頭上,道:“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好的。”巫承赫心裡難過,緊緊握着他的手不敢鬆開。五個多月,金軒熬得太苦了,異能者和嚮導不一樣,雖然他們的體魄更加強壯,攻擊力更加兇悍,但他們的意識雲更加脆弱,狂躁症比之於抑鬱症,破壞性要大上好幾倍。
看來短期內是不能回到學習組了,巫承赫一邊安撫金軒,一邊默默想着,得想個辦法拖一陣子,起碼一週,最好是十天。
金軒畢竟年輕,應該很快就能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