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認,聽到黃嚴的聲音後,顧晚晴心裡剛纔那點希望和激動,一下子就像被人潑了冷水的火苗一樣,熄滅了,但是一聽到“穆易寒”三個字,彷彿又找到了希望,只因這個名字與“煜涵”很協音。
他們兩個的身形這麼像慕容鋒和楊立誠,於是她把所有希望都附在了“穆易寒”身上。
可“穆易寒”冰冷的眼神讓她的希望慢慢破滅。
“你是醫生?”顧晚晴抱着奄奄一息的希望看向穆易寒,“什麼醫生?”
“穆易寒”不急不緩地說,“心理醫生。”
顧晚晴確定了,剛纔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這個人的聲音也不是慕容鋒的,慕容鋒的聲音她最熟悉不過了,低沉卻清晰有力量,富有磁性,聽起來格外舒服,這個人.。。聲音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小姐?”見顧晚晴沒有反應,“黃嚴”伸手在到她面前揮了揮。
“啊?”顧晚晴回過神來,“哦”了聲,沒再說話了。
接下來,“穆易寒”問了她好幾個問題,她淡淡地答着,不鹹不淡,能說“嗯”就絕對不說“是的”,眼睛也一直望着窗外,好像心思早已飄遠,這房間裡其他人對她而言只是空氣一樣。
不一會,“穆易寒”的問題問完了,他自然而然地起身,“今天就到這裡,我明天再過來找你。”
顧晚晴淡淡地看向那個人,又只是“嗯”了一聲。
實際上,她心裡想的是:明天不用來了,因爲.。。也許明天她已經不在了。
“穆易寒”深深地看了顧晚晴一眼,目光在她脖子的傷痕上停留了幾秒鐘,接着示意楊立誠走。
龍哮天的手下問要離開的兩個人:“這女人的病怎麼樣?”
“越來越嚴重了。”黃嚴嘆了口氣,“沒看見她剛纔一直在看着窗外不願意講話嗎?”
手下也不懂這個,“哦”了聲,“那你們去跟龍先生說吧。”
就這樣,顧晚晴看着那兩個給她帶來希望又讓她失望的男人離開,仔細回憶着剛纔那個黃嚴對手下說的話。
她根本就沒有得抑鬱症,那天胡謅出來騙龍哮天的,可是沒想到竟然也把那個羅醫生騙了過去,這就算了,今天那個黃嚴說得還像真的一樣,難道說。。。她真的有抑鬱症?
想到這裡,顧晚晴立馬阻止自己想下去,什麼抑鬱症,哪個抑鬱症患者會像她一樣能吃能喝能睡?
算了不想這些了,不管怎麼樣,今天晚上,她要麼跑掉,要麼死掉!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龍哮天靠近她!
出了顧晚晴的小木屋後,“穆易寒”褪去僞裝,眸底爬上來一貫的冷峻,兩片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整個人身上透出幾分冷厲的肅殺。
他想起了昨天楊立誠來到了他的辦公室之後,對他說的計劃。
事情要從許醫生說起。
許醫生和楊立誠認識,是國際刑警安插在龍哮天身邊的臥底。
之所以安排一個醫生當臥底,是因爲許醫生既可以接近龍哮天,但又不太會引起龍哮天的懷疑,他是醫生,龍哮天就以爲他不會接觸到他的生意和計劃。
兩年以來,許醫生不斷地爲國際刑警提供重要情報,沒有露出分毫破綻,反而漸漸地取得了龍哮天的信任。
如果不是身體突然不適,也許許醫生還會繼續臥底。
巧的是,剛發現身體不適的時候,許醫生就聯繫上了楊立誠,和他討論病情,後來顧晚晴被任妍姍綁架,楊立誠便讓許醫生一定要好好打探下顧晚晴。
於是就有了後面發生的事。
得知消息後,一個大膽的計劃已經在楊立誠的心中形成。
接着楊立誠就找到了慕容鋒,讓公安局的人給他們僞造身份和學歷資料,他們潛進島上,他負責臥底查龍哮天,楊立誠可以保護顧晚晴。
當時的情況下,慕容鋒記得自己沒有考慮多久就答應了,因爲這是一個很難得的臥底機會,自然而然,龍哮天就算抱着戒心,但也不會過分懷疑。
最後他們易容、改變身份,變成了“黃嚴”和“穆易寒”,就這樣進入了島上。
剛纔見到顧晚晴的時候,只有慕容鋒知道自己有多想上去狠狠地把她擁入懷裡,告訴她,他來了,很快就會把她帶回家。
可是他不能,他和楊立誠纔剛到這個島上,龍哮天對他們的戒備還沒有消除,肯定吩咐過手下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們,只要發現他們一個眼神不對勁,龍哮天就會懷疑他們。
所以面對顧晚晴的時候,他要忘了自己是慕容鋒的事情,銘記自己是穆易寒。
值得一提的是,他和楊立誠的身份信息是公安局錄入的,也就是說,如果有人去查他們的身份和簡歷,完完全全就是真的。
“哎。”楊立誠用手肘撞了撞慕容鋒,“你看見晚晴脖子上的傷口了沒有?看起來像是刀造成的。”
慕容鋒一進去就不着痕跡地把顧晚晴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邊了,當然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傷口,說:“她被任妍姍帶走的時候,從琳子的房間裡拿了刀,現在,她的口袋裡還有東西。”
“她還把刀放在身上?”楊立誠用寫滿了問號的表情看着慕容鋒。
“不是。”慕容鋒的目光沉下去,“是其他的,她脖子上有傷口,說明她用那把刀傷過自己了,龍哮天不可能還讓她留着。”
“他剛纔是不是認出我們來了?”楊立誠說完,嘴角就牽起了一個苦澀的弧度,“不對,應該說是認出你來了。”顧晚晴的目光,並沒有放太多在他身上,更多的時候,她看的是慕容鋒。
雖然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任何的不對,但是。。。楊立誠還是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失落。
他就說,要走出這段從沒開始過的感情,他跋涉一段長長的路。
“只是懷疑。”慕容鋒的聲音冷靜平緩,“後來聽見聲音,她就否定了她的想法。”
這些都是他從顧晚晴的神色變化中推斷出來的,他偏頭看了眼楊立誠,“沒發現她後來根本沒看我們嗎?”
楊立誠挑了挑眉梢,“我是外科醫生,不是心理醫生。”言下之意,他不會研究人的行爲,更不會像慕容鋒這個“心理醫生”一樣,去了解人的某種行爲會折射出什麼樣的心理。
慕容鋒結束了這個話題,“晚上我會去趟海邊。”
“嗯,放心去吧。”楊立誠的笑意雖然有些散漫,但是藏在散漫底下的,卻是嚴謹和認真,“我知道該做什麼。”
接下來,兩個人就去見了龍哮天,慕容鋒跟龍哮天說了顧晚晴的“病情”,當然是描述得很嚴重,要龍哮天這幾天別刺激她。
楊立誠在一旁聽着,暗暗感嘆他就是個天生的演員,說得真的有那麼回事似的。
龍哮天卻沒說話,嘴角掛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慕容鋒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兩人離開了龍哮天的辦公室之後,天色已經很黑了,楊立誠問慕容鋒:“看出來什麼沒有?”他們去龍哮天的辦公室這一趟,彙報顧晚晴的“病情”是次要的,觀察龍哮天辦公的地方纔是主要的。
這個主要任務,當然是慕容鋒來完成,雖然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會讓他警局身份被暴光,但是爲了顧晚晴的安全,他不得不這樣做,大不了,以後永遠和龍哮天槓上了。
“那個辦公室不是龍哮天真正辦公的地方,裡面放的東西不多,我們在的時候龍哮天也很放鬆,完全不介意我們看到什麼,不會有什麼有價值的消息文件藏在裡面。”慕容鋒說。
楊立誠對慕容鋒的答案感到非常失望,嘆了口氣,“我還以爲你能像專家那樣,噼裡啪啦地說已經觀察出了龍哮天一堆的秘密了。”
“他的秘密如果這麼容易就可觀察出來,早就被國際刑警逮捕了。”慕容鋒沉吟了一下,“龍哮天還有一個隱藏的辦公室,我會想辦法找到,但是我們的主要目的是救人,如果有機會把晚晴救出去,什麼都別管,先走。”
“嗯。。。”楊立誠拖着尾音想了想,問,“如果這次我幫你救出了晚晴,你要給我什麼報答我?”
“你想要什麼?”慕容鋒回答得倒是大方不猶豫。
“我要。。。”
“不過我老婆兒子除外。”慕容鋒幾乎已經能猜到楊立誠的答案,不等他說出就果斷用淡然卻篤定的語氣打斷了。
楊立誠又重重地嘆了口氣,“沒誠意,喂,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要你爲了逮捕龍哮天付出生命,你會那麼做嗎?”楊立誠知道慕容鋒警局的身份,只怕以後慕容鋒和龍哮天會長久這樣惡戰下去。
他的眼神裡毫不掩飾地寫着興奮,就好像在說:如果你死了,你的老婆孩子就都是我的了!
慕容鋒怎麼會不知道楊立誠的小九九,淡定地回了句:“如果你說付出去的那條生命是你的,我很願意。”
語畢,慕容鋒就不緊不慢地朝着小木屋走回去了,剩下楊立誠在風中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咬牙。